「我想請妳幫忙...」那聲音非常沙啞而且低沉,總讓人覺得字與字之間充滿糾葛和掙扎。


「我不是動物警察...」用到「請」字可真是客氣啊,這種派場可不會輕易讓我拒絕吧?!真想抱起眼前的狗屍體一走了之。


「我知道...妳的能力...」


「你是警察?」






「不,我派私家偵探跟蹤妳,瞭解妳擁有一種神奇的力能,能夠看到屍體生前所經歷過所有事的能力。」


「我只是對屍體有興趣...」我瞟一下那男人,又把視線收回到狗隻去。這下慘了,對方準備充足,這次大概不能隨便找個藉口胡混過去了。


「我看過妳把初生的小鳥抱回老遠的巢裡,如果妳沒有這種能力,不可能做到這種事。」






「那...」連這種事也能查到嗎?真不愧是專業的偵探啊,看來並不能單用藉口就能逃脫呢。事實上那一次,因為我很少機會找到雀鳥的屍體,牠們大多都被流浪貓當成玩具吞掉,所以才想到把小鳥放回巢裡,待日後增加能夠看見雀鳥屍的機會...


「我需要妳幫我看一具屍體。」


「也許你的偵探並沒有查探到,我的能力並不是每種生物都能發動,例如昆蟲...」






「放心,這具屍體的智慧肯定足夠能讓妳發揮能力。」男人打斷我的話,看來他也查探到我的能力機制,都被他看透了,真可惡。


「是誰家的狗?」


「是人類...」


「人的屍體...是誰?」


「我的屍體...」男人稍稍頓了一下,然後又說。






「放心,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就在我三歲那年,父親狠心把我和媽媽扔棄。後來到我長大後,終於來熬到出頭天,卻怎樣也查不到父親的下落,我希望妳能夠從我三歲前的記憶裡,查出我的父親是誰。」


「我的能力需要看到長滿蛆蟲的屍體,並不是用高級的醫療儀器就可以搶救的程度,說白一點是死翹翹的意思。」


「我明白,妳只需要將這封信,寄給我父親就可以了。我想讓他知道,我並不是累贅,當初扔棄我跟媽媽,是錯誤的決定。」男人說得咬牙切齒,就連我沒有直視著他也能感受到那份悲壯。


「你意思是想我殺了你,把你的屍體看光光,然後將這封信交給你父親?」


「放心,殺人的事不用勞煩妳,妳只需要在指定時間去我指定的地方,就能看到我的屍體。只要妳答應我,妳能夠得到一筆相當可觀的報酬,而且我能保證妳不會被纏上任何麻煩事,我的偵探也不會再跟蹤妳,簡單而言,除了這封信我跟妳將會毫無瓜葛。」






「你是死人...怎麼能保證?」


「放心,沒有人會願意幫死人做事的。」






會談就這樣結束了,竟然有人會犧牲自己的性命,都要讓父親知道自己的兒子很乖很上進,已經是有錢人。原來有些事會比起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這個男人使我改變了對生命的看法。同時,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答應他,我必須承認,當時一種大概是好奇心跟貪瀆滲雜在一起的慾望由心胸湧上喉結,從而佔據了整個腦袋,令我無法正常地思考,不管你多膽小,人類都總喜歡向危險事挑戰,就好像飛蛾總要堅定不移地撲向家裡的燈泡,直至自己被熱死一樣。那個男人是個好人,並非因為我看了他的屍體才這樣說,全因為他遵守了所有諾言。他的屍體的而且確在他所說的地點準時出現,四周圍都沒有其他人,只有我跟他的屍體獨處,而且時間剛剛好,傷口也貼心地很方便我從多角度觀賞,等了不久,一點一點白色的小東西慢慢從他的內臟隙縫間鑽出來,他的軀殼就好像皮膜一樣包裹著豐富的情感和記憶一樣,他的人生影像毫無保留地印在我的腦海中。











人類的屍體果然有不同凡響之處,畫面除了比我之前看過的都要清晰之外,所有訊息都比動物的更加細膩和充實,也許是人類的智慧比動物高出很多,以致我能夠在每個影像接收到大量訊息,影像彷彿是親歷其景,男人眼睛的視角所和耳朵所聽到的一切我都能在腦袋接收得到,我甚至能夠感受到那男人當時腦內的感受和腦內散發出的個人情感。但另一方面,影像又彷彿在俯視著整個場景,我能夠清楚觀察到男人沒有當作一回事的潛記憶,舉個例子說,男人駕駛著車子駛進停車場,停泊在兩旁的其他車輛,顏色和車牌都有映入眼廉,但卻沒有將它們放在記憶中,而我就能在影像中清晰細緻地看出來。當影像播放完畢之後,意外地四周圍沒有警察,沒有所謂的私家偵探,也沒有我預期的一大堆穿著西裝的男人把我抓走的事情發生,我很順利地回家了,由於影像實在太過震撼,我愣在房間裡盯著那封信一整個晚上,直至熾烈的太陽把我叫醒,我才懂得瞇起眼睛拾回自己的魂魄。







隔了數天,當我認為自己能夠完全冷靜地思考時,對於那封信我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就是燒掉它!雖然男人確實地遵守了他的諾言,我得到了一筆學生絕對不會意想到的報酬,也沒有惹上任何麻煩,但我意識到,如果那封信真的寄到那個忘情的父親手上,天知道會發現什麼亂子,如果警察發現那個男人的屍體,很有可能會查到他的父親去,再深入調查那封信,就有機會查到我的頭上了。又或者那男人的父親現在是個更加有錢的人,用盡一切方法查探出自己兒子的下落,那時候就會把我當成殺他兒子的兇手...雖然這些都只是假設,但是以防萬一,再加上我對所有麻煩的事都抱有極端的厭惡感,所以我決定把煩惱的禍根也就是那封信燒掉。











如果大家有留心的話,我剛才說過跟這個男人相遇後,他改變了我的一生。因為我再也無沒法忍受過著偷偷摸摸地觀察動物屍體的日子。自從我看過一具真正人類的屍體後,興奮感滲透在骨髓中,久久無法忘懷。我對屍體所帶來的影像有了全新的體會,那種感覺就像硬生生地撬開別人的心靈窺探裡面所隱藏的東西,一生人所經歷、所隱瞞的事都淺顯易明地浮現在腦海中,我能夠完完全全地瞭解一個人,彷彿像一個能夠推心置腹的知己一樣。這件事說起來容易,但我相信沒有人能夠完全瞭解另一個人,諷刺一點說就連自己也無法完全瞭解自己。自那次經驗我明白到,記憶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東西,即使是小孩子的往事,以為自己完全記不起來,透過蛆蟲衍生出來的影像卻能從記憶的深淵中淘出來。沒錯,我清楚地看見了連那個男人自己都記不起來,三歲時扔棄他的父親的模樣。還有的就是,即使這樣可能對死者不敬,但我必須說這個男人雖然是個很會賺錢的商人,但他是個徹頭徹尾會遵守諾言的老實人,在我心底裡一直以為商人都是一群吝嗇的騙子,但那個男人對財富完全沒有留戀的意思,他竟然將自己所有的遺產藏在一個我曾經去過尋找貓屍體的荒野外,我還從影像中得知他是獨自用走進荒野把錢埋進泥土裡的,也沒把這件事告訴過任何人。那個男人可真是深思熟慮啊,如果我沒有遵守約定幫他窺探人生影像的話,就不會得知這筆遺產的下落,或者如果我根本就沒有這種能力,一切都只是一場誤會,我也不會白白得到報酬,但相對的那個男人就要賠上自己的性命了,兩敗俱傷啊...





只希望讓父親知道自己兒子很能幹,就能輕易放棄性命,向父親炫耀真的有這麼重要嗎?我不知道,但是也太好了,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那個沾滿污泥的鐵罐帶回家,再加上我答應那個男人所得到的報酬,我將能夠奢侈地過活下輩子。我對當個有錢人沒興趣,與其傷腦筋用這筆錢去投資令它愈滾愈大,倒不如用來滿足自己的興趣。換個說法,幸好我得到了一筆巨款,才能夠滿足自己沉殿在骨子裡的慾望,不然的話我很有可能會被棄屍荒野。





事情有一點兒複雜,要從頭說起的話是在我獲得報酬後的幾天,我根本就不懂得怎樣去運用,宛如一個在荒島上餓了數天的生還者,幾經辛苦狩獵到一隻野豬卻不懂得生火一樣。試問作為一個普通的中學生,又怎會想去如何用錢來滿足觀看屍體的慾望呢?起初我根本就不懂得去運用這筆巨款,宛如試問作為一個普通的中學生,又怎會想去如何用錢來滿足觀看屍體的慾望呢?雖然我不能自拔地沉湎在窺探人類的屍體當中,可是我卻不打算也沒膽量為了滿足一己私慾,而變成殺人狂,「為了看屍體而跑去殺人」,用這個作為殺人藉口的人一定是個十足的變態,我說過很多次我並不是變態,只是嗜好異於常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