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後晚放工後你有無野做啊?」在公園練習詠春拳的時候,柯蘭突然這樣問。
 
「無啊…做咩?」光耀耐心糾正著柯蘭的出拳姿勢。
 
「因為我要出席一個慈善晚會,而出席呢個晚會係需要有一位男士做伴,所以想睇吓你有無興趣去咋嘛…」
 
「慈善晚會?」光耀好奇問道:「無啦啦點會有啲咁既野?」
 
「我其中一個親戚係呢個慈善團體既籌備人之一,佢俾左兩張貴賓票我,我見用得唔好浪費呀嘛…」
 




「你搵你啲朋友咪得囉,使乜搵我?」
 
「臨急臨忙搵唔到人嘛…」
 
「車…咁咪唔好去囉。」
 
「吓…但係嗰日有可能會見到明星架!加上我又未去過呢啲場合,我想去見識吓啊!師父你就當係做好心,陪我去啦!」柯蘭不斷搖著光耀的手臂,活像個向父親撒嬌的孩子。
 
光耀皺著眉,說:「我都無興趣,加上又對我無好處既…唔去。」
 




「點會無好處呢,財叔翻左大陸,夜晚都無人煮飯俾你食架啦…晚會嗰度係包埋自助餐,唔使錢有得食好野喎,諗得過啊!」
 
光耀聽見後,雙眉向上揚了揚,眼珠轉了轉,像是被柯蘭口中的利誘條件所打動。
 
柯蘭又說:「當晚仲有大明星到場,你唔想見到明星咩?」
 
「咩明星咁巴閉啊?」
 
「係近年拍好多鬼片,被稱為影壇鬼后既馬子蕾啊!」
 




光耀聽到了這個名字後,感到有點震驚,像是被這位大明星的名氣所震懾。
 
柯蘭注意到了他的反應後,又說:「嚇一跳呢?佢咁紅,你一定睇過佢拍既鬼戲啦?」
 
光耀緩緩地點了點頭…
 
事實上,令他產生如此反應,根本與該位明星是否當紅無關,他在意的,是這位明星的名字,子蕾…
 
他那位早逝的母親的名字,同樣是叫子蕾。
 
「黎啦…去啦…當係陪吓我啦…我求吓你啦…咁耐以黎我都未求過你…一次咁多啦…黎啦…」柯蘭將彆扭程度升級,轉為死纏爛打,誓必要說服對方出席。
 
「但係呢啲晚會場合唔係要出去跳吓舞,四圍交際應酬吓咁架咩…我都唔識呢啲野既。」
 
「唔使架,我地只係嘉賓,唔需要離座,亦唔需要應酬。」




 
「係咪架…」光耀質疑。
 
「係!你剩係出現就夠架喇。除左食,其他野乜都唔使做,我保證!」柯蘭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唔…」光耀想了想後,說:「咁好啦。」
 
「不過我有一個請求。」柯蘭。
 
「咩?」
 
「當晚你要著我送俾你嗰套西裝。」
 
「吓…唔係掛…」
 




「係啊!話哂都係晚會,在場有唔少有頭有面既人,著試正啲好!」柯蘭煞有介事道。
 
「哎…是但啦,你話點就點啦。」光耀沒她那麼好氣。
 
「好野!多謝師父!」柯蘭欣喜若狂,高興得崩崩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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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的晚上。
 
穿了一身筆挺西裝的光耀依照了約定,於晚會開始前十五分鐘準時來到會場的門口。到達的時候,他發現不見柯蘭的蹤影,心想這徒弟怎麼搞的,千叮萬囑要求別人要準時,自己卻竟然遲到。
 
「喂!」光耀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把熟悉的聲音,正是柯蘭。
 
他回身一看,卻發現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位身穿一襲高雅黑色長裙,豔妝紅唇的女生。




 
「你…」他打量著面前這位豔麗女生。
 
「係我啊!」她指著自己的鼻頭說:「你唔認得我喇師父?」
 
「你係柯蘭…?」光耀感到有點難以置信,只是改穿了裙子,化了妝而已,為何變化可以這麼大?
 
除下了偵探帽,換上了一身盛裝的柯蘭少了一份傻氣,添了一份高貴…簡直是脫胎換骨,令人眼前一亮。
 
「嘿…我咁著好唔好睇?」騷姿弄首的柯蘭直望向光耀那雙盈滿了欣賞的雙目,心裡感到異常歡喜。
 
「還可以啦。」光耀刻意裝出一副淡然表情,以免徒弟過分得意洋洋。
 
「我地入去咯!」柯蘭挽起光耀的手臂,然後踏步進入會場。
 




很久也沒有過了,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光耀盡量壓抑著心中的莫名緊張和亢奮。
 
當晚的自助餐十分豐富,食物的款式繁多,且相當美味,前來以用膳為要的光耀於是大吃特吃,飽得連肚子都鼓脹了起來。往常,在自家用完晚飯之後,他習慣要四處走動,運動一下身子以助消化。可是,當晚的場合並不容許他這樣做,加上每一個緊接進行的表演節目均是十分精彩吸引,當中包括魔術,跳舞和獻唱等等,於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他只好偷偷的將皮帶調鬆了一點點。
 
晚會臨近尾聲的時候,會場突然播起了旋律柔和而緩慢的舞曲,席上嘉賓紛紛離座,然後結伴走到位於會場中間的舞池,跳起舞來。
 
「師父,我地都出去跳咯!」柯蘭站起,拉著光耀的手臂。
 
「唔好啦...」光耀面有難色:「我都唔識跳舞。」
 
「唔使識架,出去求其郁兩吓就得架喇!」柯蘭一臉誠意拳拳:「黎啦!一場黎到,出去玩吓啦!」
 
「但係…」光耀依然猶豫不決。
 
他還未把話說完,便已被柯蘭拉離了座位,然後來到了舞池的中間。
 
場內,數十對盛裝的男女正跟隨著妙韻音樂翩翩共舞。
 
「要點架…」站在人群堆中的光耀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接著,柯蘭的右手握著了光耀的左手:「捉住我呢隻手…」再引導他以另一邊手輕扶著自己的腰:「呢隻手輕輕扶住我。」
 
舞場新丁的光耀傻愣愣的照辦。
 
可是,如此簡單的動作已令他感到異常拘謹,畢竟他絕少與女生有如此親近的身體接觸,如今一邊手竟與別人十指緊扣,另一邊手則撫按著對方的纖腰,縱使他已極力壓抑著心內的緊張,卻無法阻擋體內腎上腺素的提升,以致兩邊臉額開始泛起尷尬的紅,呼吸更變得有點不自然,動作如同機械人般生硬和不協調。
 
「嘿…估唔到你平時咁好身手,但跳起舞上黎竟然係咁…」柯蘭望見光耀的怪異舞步,不禁低頭竊笑。
 
「我都話左我係唔識架啦…」望見對方的嫣然微笑,光耀的心跳又再加快了一點點。為免變得更加尷尬和拘謹,他只好將目光分散到周邊一些無關痛癢的事物上。
 
音樂終於停了,跳舞彷彿比同時收服兩隻鬼魂還要難上百倍。
 
隨著跳舞環節的完結,當晚的慈善晚會亦隨即圓滿結束。
 
離開前,柯蘭拉著光耀來到被譽為影壇新晉鬼后的影星 – 馬子蕾的面前,拍了個照,還閒聊了幾句。
 
身型高挑纖瘦的馬子蕾年輕有為,並沒有擺出任何明星的架子,反而非常親民和友善,與柯蘭有說有笑...
 
感覺上,柯蘭跟她像是早就認識一樣…光耀心裡這樣想。
 
離開會場後,光耀看了看手錶,說:「嘩,原來成十一點幾架喇...夜喇,我送你翻去啦。」
 
「好野!有師父送我翻屋企。」柯蘭縱使臉上盡見倦容,仍難掩心中的滿足和興奮,手舞足蹈。
 
抵達住所樓下的時候,柯蘭說:「送到去呢度得喇,你早啲翻去啦,一陣無車搭就麻煩喇。」
 
光耀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後說:「唔緊要啦,陪埋你上樓先。」
 
「嘻嘻…好啊!」說罷,柯蘭崩崩跳地前去按大廈閘門的密碼鎖。
 
到達她所住的樓層,升降機門「叮」一聲打開。
 
甫踏出升降機,光耀便感到有點不妥…
 
於走廊行走的時候,現場颳起了一陣寒風,他見狀,於是駐足:「唔…!?」
 
「咩事啊?」露出玉背的柯蘭感到了冷意,不禁打起哆嗦來。
 
光耀沒有作聲,只是掃視著走廊的前後,他看了看手錶,發現當下的時間是凌晨十二時正。
 
「知唔知呢度最近係咪有人過左生?」他問。
 
柯蘭想了想後,說:「好似係…」她背脊又再感到了一陣寒,更開始感到有點不安:「你唔係又見到嗰啲野呀嘛?」
 
「未見到,但係...今晚應該係回魂夜。」光耀。
 
這時,他回身一看,察見兩道藍光從走廊盡頭的地上冒起,藍光逐漸化成人形,成形後的面貌竟是兩張來自陰間的熟悉臉孔 - 牛頭馬面,兩位鬼差的中間還站了個男人,相信應該就是今晚回魂夜的主角。
 
「我地要回避一下。」光耀迅速把柯蘭拉走,然後穿過了防煙門,沿著樓梯走到了下一層。。
 
「咩事啊師父?」柯蘭細聲問道。
 
「回魂既時候,假如有生人在場既話,佢地身上既陽氣可能會將鬼魂嚇怕,不單令回魂者返唔到屋企,仲會耽誤到鬼差大哥辦事。」光耀解釋。
 
「回魂夜其實係點?」
 
光耀指,回魂夜亦即「頭七」,當晚,亡者的親人應預先於家中準備好祭品和亡者生前喜愛的食物,以示悼念。準備妥當後,親人便須要迴避一下,以免返家後的亡魂見到自己的親人而有所留戀,以致投胎不成。至於應怎樣迴避,通常是躲於房間裡,關好房門便可。
 
「啲人話回魂夜當晚會見到飛蛾,係咪真架?」期間,柯蘭又問。
 
去世者的魂魄有時會依附於昆蟲身上並飛回到家中,飛蛾只是其一,而事實上,除了昆蟲,其他動物也可以作為回魂的附體,卻基於其他動物擁有兩個魄,故比較難於駕馭。相反,昆蟲則只有一個魄,加上沒有任何情緒和記憶,所以比較適合作為亡者回魂的附體。
 
回魂的時間一般以晚上居多。於晚上的時間,飛蛾是最活躍的昆蟲,加上飛蛾愛撲向燈火,這段時間它們一般比較靠近燈火通明的城市,故亡魂依附於飛蛾身上,返家會較為方便。回魂時間一到,鬼差大哥便會召集飛蛾,通常還會揀選體型較大的,一來可以飛得更快,讓去世者能夠快一點歸家,二來可讓其家人更容易察覺去世者的回來。
 
光耀看了看手錶,說:「五分鐘時間到,鬼差大哥應該已經辦完事,我地可以上翻去。」
 
「係!師父!」
 
於光耀而言,這一晚可說是相當難忘,不是因為巧遇回魂夜的緣故,而是源於內心裡那股奔騰了一整晚的莫名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