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光耀收到了一通他萬萬沒有料到的電話…
 
一位稀客的電話。
 
「喂,請問係咪羅光耀先生?」電話中的人問道。
 
「我係…請問你係?」光耀回應。
 
「我係雷氣,仲記得我嗎?」是那位禿頭警官。
 




「當然記得,請問咩事?」光耀心感奇怪,警察找上門,必定不會是什麼喜訊。
 
「唔好意思,搵得你咁突然,其實我係想請你幫個忙。」
 
「係關於咩事?」然而,光耀已經心裡有數,找自己幫忙的人,一定是與靈異事件有關。
 
「前排九龍區呢邊發生左一宗公廁謀殺案,有無印象?」
 
「有。」
 




大概一個月,油麻地發生了一宗謀殺案,死者是一名年輕女子,地點是某公園的女公廁,揭發案件的是一位清潔女工,事發後警方旋即展開調查,卻未有發現任何兇手留下的罪證,警方至今一直仍未能將兇徒緝拿歸案。
 
雷氣更指,自從發生了命案之後,該公廁被封鎖了接近兩星期,直至最近才重新開啟予公眾使用。最耐人尋味的,是部分途經附近的居民指偶爾會聽到裡面傳出女人的哭泣聲,還有人聲稱曾目睹一個身穿白衣,身體呈半透明的女人於公廁廁格內突然出現等等…
 
鬧鬼情況相繼發生。
 
「直到目前為止,警方已收到十幾宗相關既鬧鬼個案,加上兇徒而家仍然係逍遙法外,所以我想邀請你到現場視察一下,睇吓會唔會發現到一啲特別既線索。」雷氣說。
 
「無問題啊,今晚放工後,大約七點,可以嗎?」光耀非常樂意幫忙,因為這是他的使命。
 




「當然可以,咁我地到時再電話聯絡。」
 
……
 
不知道是當日的工作特別繁忙,還是光耀對查案一事熱切期待的關係,時間的節奏彷彿加快了不少。下班後,他準時到達與雷氣相約了的地點,更發現對方原來早已在此守候。
 
二人互相問好了一下後,便開始進入當日的主題。沿路上,他們一直討論著那宗命案。
 
「根據我地而家手頭上既資料,確定兇徒係一名男性,死者並無被性侵犯過既痕跡,但身上所有既證件同財物全部不翼而飛,初步估計兇徒目的只係搶掠,但後來意外地演變成謀殺。」雷氣娓娓道來出案件的內容。
 
「死者既死因係…?」光耀好奇問道。
 
雷氣用雙手捏住自己的頸,表示死者是被人扼斃:「不過完全無留低任何指紋。」
 
「恕我班門弄斧,我想提出少少疑點…」




 
「請講。」
 
「如果係打劫既話,沿途咁多可以落手既地點,點解要揀喺女廁入面落手咁冒險呢…另外兇手用咁兇狠既方法將對方殺死,似係有仇口多過打劫。」
 
「哈…我果然無睇錯人,你既頭腦唔錯呀吓!」
 
「邊係呢…」光耀難為情地搔著頭:「我只係單純地覺得有問題者…」
 
「查案有時就係要靠直覺…」雷氣點起了香煙,隨即吐出了一口薄霧:「其實呢兩點我都有考慮過,所以都唔排除係案中有案。」
 
說著說著,二人終於到達了事發地點 。
 
站於外面的光耀一直將眉頭鎖緊,沒有作聲。
 




「係咪有咩唔妥?」雷氣問。
 
光耀點了點頭:「陰氣好重。」他瞥見公廁的頂蓋被一股黑色的濃霧所籠罩。
 
「我可以入去睇吓嗎?」光耀問道。
 
「當然可以。」然後,雷氣掛上了警員證,再將「清潔進行中」的黃色告示牌放了到廁所門口,以免待會有些不知情的途人闖了進來,發生任何不必要的誤會。
 
廁所內燈火通明,除了有點陰涼之外,一切尚算正常。
 
「係咪通常一個人枉死,就會有亡魂既出現?」跟隨其後的雷氣問。
 
「唔一定…」光耀回答:「要視乎死者到底是否有心願未了…而逗留於陽間既鬼魂, 一定有至少一件事想要喺投胎之前完成。」
 
此時,廁所的鐵門突然「砰」一聲關上,雷氣被震耳欲聾的聲響嚇了一跳,而光耀則見怪不怪。




 
「係咪已經黎左?」雷氣指的,是死者的鬼魂。
 
他沒有試圖將鐵門強行打開逃離,反而是立即恢復了鎮定。畢竟當了這麼多年警察,有什麼大風浪大場面未曾遇過?
 
「唔係黎左,而係從來都無離開過…」說罷,光耀慢慢回身,因為他感應到身後有點異樣…
 
!!!!!!
 
一個發著綠光的頭正慢慢從地面冒出,頭上的長髮正以反地心吸力的形態於半空中飄揚著…
 
輪廓逐漸變得清晰,是一名樣貌不俗的年輕女子…
 
她的身體緩緩昇起,直至雙腳離地,飄浮於半空中。
 




雷氣沿著光耀的視線望去,卻沒有看見什麼,只是明顯感覺到室內的溫度忽地驟降。
 
接著,這位身上發著綠光的女子忽然痛哭了起來,哭聲更是前所未見般淒厲…
 
未幾,她的雙眼赫然瞪開,一雙鬼目中佈滿了血絲,更流下了血淚。
 
「呢位小姐,你希望我地幫你將兇徒繩之於法嗎?」光耀開口將肅穆的氣氛打破。
 
木無表情的女鬼微點了一下頭…
 
她沒有打算要嚇唬眼前這名年輕小子,因為他身上所發出的光芒,散發著一股不可侵犯的氣勢。
 
光耀又說:「咁請你將遇害既事話俾我地知,我身旁呢一位係警察,佢一定可以幫到你。」
 
她依然沒有講話,只是緩緩地提起手,指著洗手盆那邊的數面鏡子。
 
廁所內的燈光隨即閃爍不停。
 
接著,離奇的事情發生了,鏡上的玻璃開始出現變化,鏡中影像逐漸變得扭曲…
 
當中所映著的,再不是廁所內的光耀和雷氣,而是女死者和一名男人,二人的樣貌更是清楚可見…
 
……
 
「阿敏,唔好離開我!」男人從後擁抱著這位叫阿敏的女子。
 
「喂你發咩神經啊!?呢度女廁黎架!」阿敏用力將對方甩開,明顯是受了驚,相信是預料不及對方竟會跟隨著自己走進女廁來。
 
「你要點先肯翻黎我身邊啊…」男人哭喪著臉說。
 
「我咪講左囉阿偉,我地已經玩完架喇。」阿敏認真地說。
 
「十年感情,你一句玩完就算,你捨得咩?」阿偉莫妙奇妙地從衫袋中拿出了一對膠手套,然後緩緩戴上。
 
「有咩唔捨得?」阿敏看著鏡中的阿偉,嗤之以鼻:「我想要既幸福你都俾唔到我。」
 
阿偉收起了哭臉,目光變得呆滯,一邊臉的肌肉正在微微抽搐:「換言之,其實你識左一個更好既,所以至唔要我啦?」
 
「係又點啊?唔該你唔好成日將問題推落我身上,你係咪應該都要檢討吓自己呢?咁多年黎,你有啲咩野係成功做到過架?」
 
「我認係我唔長進,但係我會改架,俾多次機會我,好唔好?」阿偉顯得相當激動,上前擁住阿敏,還試圖強吻對方。
 
阿敏狠狠地將對方推開,高聲道:「痴線架!?信唔信我報警拉你呀喇!?」
 
「……」阿偉不語,只是頹然站著,面部肌肉又再開始抽搐,眼神充滿了暴戾。
 
「唔該你以後唔好再煩住我啊!」說罷,阿敏欲轉身離去。
 
怎料,阿偉大叫了一聲後便一個飛身撲了上前,並伸手將阿敏的頸狠狠地捏住,說:「好…我以後都唔會再煩你…你死左之後,我咪唔會再煩到你囉…」
 
阿偉的面目變得異常猙獰,雙手使盡全力,像是想要將阿敏撕開兩邊一樣。
 
透不過氣的阿敏不斷掙扎,她越是反抗,阿偉的心頭便越是充斥著快感。
 
很快,阿敏便失去了知覺和呼吸,整個人軟軟的跌進了阿偉的懷抱,而這一跌,像是搖醒了置身於惡夢中的阿偉…
 
他恍神了一下,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殺了人…
 
殺死了自己最心愛的人。
 
思想和理智回復清晰過後,阿偉緊緊地擁著阿敏的屍體,放聲大哭:「對唔住啊…我無心殺你架…」
 
然後,他又突然將懷抱中那冷冷的身軀猛地推落到地上:「賤人!賤人!死有餘辜!」活像個無法控制自我的瘋子。
 
阿偉在原地發愣了一會,便二話不說將阿敏的手袋和身上財物通通取走,然後一溜煙逃離了現場。
 
廁所內,只留下死不瞑目的阿敏。
 
……
 
整個遇害的過程,如同錄像般於廁所的鏡上重播,一切都看了在光耀和雷氣的眼裡。
 
雷氣親眼目睹如廝不可思議的事,感到非常震驚,同時亦非常憤慨,因為他終於知悉兇手到底是何人…
 
阿敏的前男友,阿偉。
 
「請你安心上路,我地一定會全力緝捕兇手,還你一個清白。」光耀對著阿敏說。
 
阿敏突然仰天長嘯,隨後更發出了慘然尖叫,聲音異常刺耳,就連廁所內的玻璃也一一碎裂,然後更「咔啦」一聲全數爆開。
 
最後,阿敏的身影隨著忽然颳起的一陣蕭瑟冷風,黯然消散。
 
「多謝…」她只留下了這一句說話。
 
冤案終於水落石出,原來又是一宗情殺案。
 
翌日,光耀又再收到了雷氣的電話。
 
「羅先生,我係雷氣。」
 
「你好。」
 
「想話個好消息你知,疑犯已經認罪,承認自己當日喺廁所入面親手將死者殺害。」
 
「咁就好喇,死者終於可以沉冤得雪。」
 
「係…如無意外,佢應該會被判終身監禁,但係基於佢精神出現問題,所以要先接受精神科醫生既診斷,先可以有最後定論。」
 
「嗯…」
 
「無論如何,今次唔該哂你。」
 
「唔好客氣。」
 
掛線後,光耀嘆氣了一聲…
 
問世間情為何物,因愛成恨這種事,看似每一日都在發生...
 
放下,真的有這樣難嗎?
 
對,真的很難,至少十年後的今天,他依然是十分想念某人,這份懷念的熾熱,從未曾減退過半點。
 
一直,耿耿於懷,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