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雄獅最後好像走了過來、對我張開了血盆的大口。 

但我看不見、亦感覺不到,這倒還好吧、不用死得那麼辛苦,雖然不知評分準則怎樣才能判定下來、但聽說被撕咬至死的痛苦指數可是最高評分。 

忽然,我好似睇得返野、但發現四周環境已是處於黑暗之中。 

身體一直向下沉、向下沉,好像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潭一樣。 

我死命的手向前划、腳向下撐,但最後亦形同踏於空氣中。 





除了身上各處的刺痛之外,我還感覺到身體不由自主地顛簸著。 

阿!我恍然大悟--原來死掉就是這種體驗的嗎?我正沉下去、是因為我正掉進地獄嗎? 

也是的……黑家大部份人就因我而無辜送命,我死後會掉到地獄裡受苦、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我做錯了嗎?我只是想拯救我所愛的人--這樣也是錯的嗎? 

我雖不忿,但亦無可奈何、只可以埋怨自己的弱小…… 





我唔想就咁過左我既人世……理由很多,總括來說就是--未夠! 

愛戀未夠、天倫未夠、盡孝未夠、享受未夠,果然真的到死的一刻還未看到《獵人》的結局! 

我奮力的向上划、祈求可以脫出這片無盡的黑深,忽爾我沉了幾寸、腳上好像被無數隻手給拉住…… 

一看下去,竟然是從虛黑中伸出大量詭異的手把我抓住! 

看清一點,漆黑中浮現出手的主人--那是各個黑家的人!有一個我認得他的面孔,就是在黑家肥佬門前、臨窒息死前仍看著的那個門衛…… 





「還哂條命黎--!」 

我一個大驚、向上胡亂的划手亂揮,腳下只得不斷的踢著、祈求掙脫那堆靈異得可怕的手。 

亂划的期間,我雙手好像碰的了些什麼、暖暖的,就馬上死命抓住。 

仰頭一望,竟然是紫逅、白大叔每人捉住了我一邊手腕! 

這刻我哭了……我大聲呼喊:「對唔住呀--!結果我應承你地既野都做唔到--!嗚……我無好好照顧你地個女--我無口恥、我走數--對唔住阿--我都唔想,我都想好好照顧佢地架--!嗚……」 

也許是我慌了,或許亦是我內疚感作祟了。 

但他們沒說什麼,只是向我微微的點頭、報以微笑,便使勁的把我向上拉。 

忽然間,我腳上的束縛瞬間釋開、就連身邊的紫逅、白大叔都漸漸不見-- 





最後,我看到了光。 

* 

強光使我快睜不開眼過來,我勉強撐開厚重的眼皮、望見的是一間小屋的天花…… 

左邊是個透光的窗,窗邊好像靠了個男人…… 

不難發現,那人的身影是我爸的模樣。 

即係我上左天堂? 

頂!--原來懺悔兩句就上到黎咁著數架? 





不適應光猛環境下,令我微撐的眼皮在眨動。  

「世伯--佢好似醒醒地阿!」一把熟悉的女聲。 

那男人回頭、緊張的湊過來:「草仔?」毫無疑問、這男人的臉就是我阿爸。 

我眼皮再撐開一點、傾右一看,原來女聲的主人是小白、正走近我-- 

哇、乜連你都上埋黎阿?!唉--都係我。 

上到山,雖然唔洗比鴨剮、但係比獅子咬,唉、同知同隻鴨搏過啦,雖然連隻鴨都打唔嬴、但我一個人死好過佢地陪我一齊死丫。 

小白俯身湊過來、撫著我的臉說:「阿壯--你見點阿?」 

點姐,唔死都死左啦、仲可以點姐。 





我想坐起身、又或者講句聲,但係身體竟然完全不聽喚、說不出話來,還因動了分毫而各處傳來劇痛…… 

低頭看了看,發現身上纏上了更多的繃帶、更是染滿了血。 

慢著--這不對勁! 

--劇痛虛弱的身體、氣若游絲的脈搏呼吸、自己的心跳聲…… 

我還未死! 

但要是這樣的話……我回頭看著我爸--要這是裡不是天堂,這男人又是誰? 

* 





那男人用熟練的手法撐開我眼皮檢查我的意識、雖然我眼皮是不由自主地由他手撐開,但我絲毫不感到粗魯、反而柔和得有絲絲暖意。 

但已恢復意識的我,被這樣強行撐開眼睛仍是會感到不自在、我勉強移動了幾根指頭戳了他一下。 

那男人感覺到我戳他就輕輕放低我眼皮、表露喜形於色的雀躍。 

眼前這男人實在太像我爸了、當我想再說話的時候、發現喉嚨乾乾涸,聲帶一動就有如焦土龜裂、痛如火燒。 

「水……」我勉強發了個音。 

「小白、扶佢起身,我去拎藥同水。」然後男人就走了出小屋外。 

「小心--慢慢黎,睇住整到傷口。」小白慢慢的扶起了我靠在床頭邊坐起來。 

不一會,那男人已經端了一盆盛有兩隻木杯的盆子走了回來。 

「小白、你扶著比草仔飲,逐少逐少比、太多怕佢適應唔到續親。」這個男人粗中有細、令我大大感到安心。 

喝完水後,身體開始慢慢適應、協調起來:「哩到……邊到?小白……點解…我地係到?」 

小白望向我身邊的那個男人,他就開口代小白解答:「獅子山頂,我屋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