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慧~」男人聲音淡淡的,餘音拉得有點長,像是要慢慢地咀嚼著這兩個字。
 
彭慧停下了腳步,看著這個半坐在飯桌上的男人,他手裹還拿著茶色的太陽眼鏡在仔細拭擦著。
 
飯廳的燈沒有開,外面花園的燈光折射了些進來,他的大半張臉隱匿在黑暗中,為這個陰沉的男人再添上幾分寒意。
 
「有話想問我?」侯文華把眼鏡隨意的拋到桌上,眼鏡撞擊木質桌面發出響亮的咔一聲。
 
彭慧覺得她的心也像那副眼鏡一樣,咔一聲的彈跳了一下。
 


侯文華打量著呼吸開始有些急速的女孩,調整了下坐姿,翹起腿把雙手交握在前面,像極隻優雅的豹子在靜候著最佳的時機。
 
彭慧看著一臉從容的侯文華,心裏有些了然,他已經知道了她見過莫維謙,畢竟這就發生在他眼皮底下。
 
他也許還對莫維謙說過的每一句話也清清楚楚。
 
以他對她的控制慾,這並不意外。
 
她怎麼可能被這幾天的甜蜜沖昏了頭腦,他還是那個霸道得令人可怕的男人。
 


這三年來,她到過的每一個地方、見過的每一個人,説過的每一句話,應該也有人向他仔細的一一稟報著。
 
否則他怎麼會對她的一舉一動也瞭如指掌,知道她和那些人來往,再讓她的朋友把她從家裏趕出來,然後和當年一樣在街頭撿回無處可去的她。
 
彭慧不喜歡這樣的氣氛,更不喜歡這樣的對話。
 
這會讓她有種感覺,彷彿他們又回到了那三年,那無光的三年。
 
彭慧覺得自己一刻鐘也待不下去,這樣的氣氛太壓抑了,也太熟悉了。
 


她抬步轉身要往外走,卻落入了身後那個熟悉的懷抱。
 
他從後摟住了她,她還能感覺到那噴灑在頭頂的熱氣。
 
這樣的姿勢太纏綿了,她忽然想起幾天前他們就是在這裹纏綿的擁吻,他還把她按在桌上強勢的掠奪。
 
怎麼不出幾天,他們又會變成了這樣子?
 
她不是說過,這一次一定要和他好好過的嗎?
 
不可以!
 
不可以再和以前一樣!
 
「文華~你為甚麼要這樣做?」彭慧低喃著,聲音很低,有著不可置信。


 
「他對你說了甚麼?」侯文華把她轉過身來,他要她看著他。
 
「他說幾年前,我弟弟給阿姨寄了一封信,說要把我接去和他們在一起,是你給了阿姨一筆錢,讓她燒了那封信。」彭慧對上男人深邃的眼眸,彷彿被催眠了般,把一切和盤托出。
 
「他還說我弟弟來過H城找我。」說到這裏,那雙好看的眼睛已經蓄滿了淚水。
 
「他是這樣對你說的?」男人的大掌一下下的撫摸著烏黑柔軟的髪絲,聲音很輕,像是在回想著事情。
 
彭慧有些疑惑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侯文華看著她笑了笑,伸出指尖擦去那些礙眼的淚珠,才緩緩的開口。
 
「我沒有。」
 


「我說我沒有,你相信嗎?」男人一字一句的說著。
 
彭慧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眼眶再次模糊起來。
 
這個男人愛了她十年,他給了無枝可依的她一個家,他給了她無盡的寵溺和包容,甚至到最後他還是為她而死的。
 
這般深沉的愛情,她該拿甚麼來償還他。
 
「文華~」她摟住了這個深沉的男人,把頭埋在那溫暖起伏著的胸膛。
 
她相信了。
 
也只好相信了。
 
不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這個男人,總會讓她有孤注一擲的勇氣。


 
「我會派人找你弟弟。」淡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感覺到男人的薄唇好像撫上了她的額角。
 
這些年來她一直留著瀏海,不是因為喜歡,而是為掩蓋左額角上那道淡淡的疤。
 
那時年少無知,慿著一股傻勁爬上了那面高不可攀的牆,最後落得摔得頭破血流的下場。
 
那傷疼了很久很久,久得她也覺得不會有痊癒的一日。
 
忽然有一天,他突然出現,
那道傷被撫平,就像現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