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吉爾傳-II】《維吉爾，一位窮賤但想讀醫的人》: Your life is a joke

 
我這卑賤的窮人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離開這金碧輝煌、為富人而設的豪華渡假村，回到那殘舊的電單車停泊的地方。我忍著內心的一切痛苦，駛到平常看病的西醫診所。
 
「年青人，坐吧。」：老醫生和藹地說。
 
呵呵，為什麼我空有年青人的年齡和外表，身體的器官機能卻不是年青人的水平啊?
 
老醫生看到我的臉和頸上的紅斑，再看了看我的鼻子，也猜到大概情況了，便問道：「是不是沒有傷風感冒，但又有些類似的症狀?」
 
「對，而且這兩天感覺皮膚很癢......」：我把自己每天承受的副作用全告訴給醫生知。




 
老醫生點點頭，問道：「但是排便和排尿方面有改善嗎?」
 
「有一點，」我坦然道：「只是一點點，效果不太顯著。」
 
老醫生微微點了點頭，黯然道：「我給你開一種比較強的藥，這種藥要吃比較久，但會有效果。」
 
藥效更強的藥?那會很貴嗎?副作用會很厲害嗎?
 
醫生從藥櫃中拿出十四顆橙色的藥丸，一邊裝一邊說：「注意放好這個藥，家裡有小女孩亂跑亂翻東西的嗎?」




 
「沒有。」：我答道
 
「總之千萬不要讓女生誤服就是了，」醫生說：「飯後吃，每天一顆。」
 
這是什麼級別的藥啊?我還這麼年輕就要吃監管度那麼高的藥?
 
我苦澀地問道：「醫生，我那麼年輕，煙、酒、毒、黃的從來沒有碰過，不熬夜、不用輪班，飲食均衡，生活作息規律，怎麼可能會搞成這樣?」
 
「這病的成因其實現在也沒有確切的科學解釋，但如果你的生活是這麼規律的話，那對你健康最大的影響就肯定是二手煙；除了二手煙以外，還有影響的就是你的基因了，每個人的基因都不同，這個沒得說。」：老醫生嘆道




 
老醫生勸道：「你想快點病好的話首先必需要遠離二手煙，二手煙絕對會使你的病情惡化。另外，你可以到外面藥房買茄紅素吃，每天跟我給你的藥一起吃，可以提升治療效果。」
 
「明白了，有勞醫生。」：我黯然道
 
我取過藥後呆呆地走出門外，錢包只剩下一張五十元紙幣。

對了，醫生說那藥有效，又說女生絕對不能誤服，看來這藥的藥效肯定是相當的強。那麼說，這大有來頭的藥的副作用也必然不輕吧。
 
我從藥的包裝背面上看到幾個英文字母，然後在網上搜尋了一下這種藥的相關資料......
 
原來這藥不能讓女性服用的原因，是這藥是為治療男性而設的，女性並沒有該器官；醫學界尚未清楚讓女性服用這藥會產生怎樣的效果。
 
而看到那藥的副作用列表時，我呆在原地，徹徹底底地呆了......
 




「
Side effects:
 
-Dizziness, drowsiness
-Runny nose, chills
-Headache, chest pain
-Diarrhea, nausea
-Abnormal ejaculation (unable to ejaculate, retrograde ejaculation)
-Impotence
」
 
......
 
Impo...tence亦是這藥的其中一種可能引致的副作用。
 




我繼續把螢幕劃下去，發現底部有無數相關用藥者發表的貼文，標題包括：「Decreased number of semen since...」、「Does the drug causes erectile dysfunction?」「Impotence after taking...」、「Terrible retrograde ejaculation yesterday」......還有很多很多，我看了幾個便無法再繼續看下去。
 
廣大患者對該藥所發表的意見不一，大部份人表示用藥後病情有減輕到，但部份人所提及的卻是用藥時經歷到各種的功能障礙。各人的評論不同，使今晚即將要用藥的我感到心亂如麻。
 
我還要買茄紅素吃啊，但眼下藥房全關門了，我先回家，明天再打算吧。
 
我駕上電單車駛回家。冷冽的寒風把我的四肢吹得跟內心一樣麻木，我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想管。我不知自己生下來究竟犯下了什麼過錯，要經歷如此的事。
 
但我駕駛了不足五分鐘後，突然又感到十分強烈的尿意和便意；明明上一分鐘還沒感到急，過了數十秒便急得好像忍了一小時似的。
 
但無奈正在駕駛的我根本不可能停下，於是我只能硬忍著，然後快速趕回家。
 
回到家中，那尿急和便意已變為下腹刺痛感。令我絕望的是家中廁所的門居然緊閉著!
 
我急忙跑到廁所門前拍了拍門，喊道：「快點。」




 
母親不以為然地嘆道：「你老爸又在裡面抽菸了吧，他才剛進去。」
 
「很快就完了。」：廁所中傳來父親的聲音。
 
廁所中的人自然是悠閒，但站在廁所外的我卻是每分每秒都承受著像是被一千根針刺著的痛。
 
說罷，廁所裡傳來「噠!」一下開動打火機的聲音。
 
……
 
你沒事吧?!現在才開始抽煙?你聾了聽不到我說的話嗎?!
 
「喂!你現在才點煙?!你出來讓我先上廁所啊!」：我喊道
 




父親不耐煩地說：「很快啦，兩分鐘就好了。」
 
這時，我下腹所感的刺痛更進一步變為酸痛，這種感覺彷似忍了兩小時尿般的痛苦。我絕望地看著這廁所的木門，我的痛苦開始轉變成憤恨……
 
我從小就經常在草木扶疏的公園裡跑來跑去，長大後亦不碰煙酒，而且潔身自愛；我愛惜健康，沒有任何不良的生活習慣，唯一影響我健康的根本就只有你的二手煙!!!
 
如果我沒有從小到大吸你的二手煙的話，我維吉爾今日會落到如斯田地，會需要經歷此般的苦痛嗎?!你只顧抽你的煙，完全沒顧及過我的感受!
 
我狂怒地重拍了一下廁所的門，喝道：「我叫你出來啊!!!」
 
「你幹什麼啊?」：父親愕然地問道，卻還沒有讓出廁所。
 
我更為狂暴地重踢了廁所的門一下，憤怒地喝道：「我叫你出來啊!!!天天吃煙，屎你怎麼不去吃啊?!你逼我吃了二十年二手煙，還不夠嗎?!是不是要我吃到死了你才高興啊?!」
 
母親一臉愕然地看著我，被嚇得驚呆了；父親打開了廁所的門，看到怒髮衝冠，眼神如欲弒人的我，沒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地走到陽台繼續抽自己的煙，把廁所讓出來。
 
我走進廁所痛苦地排便，濃重的二手煙仍殘留在廁所中，我坐下不夠十秒便猛烈地咳了起了。
 
家裡一片寂靜，我排泄完後垂著頭走回房間鎖上門，呆滯地把自己今天覆診所得的藥拋到書桌上，然後雙腿麻木地……跪了在床上。
 
「這麼年輕，不煙不酒不縱慾，都可以搞成這樣，」我哽咽地對自己問道：「是我樣子太衰還是我幹錯了什麼要受報應?」
 
我的人生好像完了，真的人會在乎我嗎?……
 
情緒完全崩潰的我拿出電話，在聯絡人列表中找到了一位額前留著可愛平瀏海，氣質優雅，貌美如花的棕髮女孩，這聯絡人名稱為「紫琴」。
 
我按下了撥號鍵，然後靜靜地把電話貼在耳邊……
 
「喂?」：一把甜到入心，溫柔動聽的聲線從電話另一邊傳來，她的語氣聽起來好像有點驚喜。
 
但我只是拿著電話不說話……
 
「喂，Vergil?」：紫琴問道
 
……
 
紫琴好奇地問道：「怎麼了?你怎麼不說話?」
 
「Vergil，發生什麼事了嗎?」：紫琴溫柔地問道。
 
我只是拿著電話不作聲，我一邊聽，眼淚一邊落下來......
 
「Vergil?...」：紫琴的聲音仍舊甜美。
 
這愛的聲音，聽幾句便夠了；不論多苦都好，聽幾句我便有勇氣繼續捱下去。
 
我按下結束通話鍵，然後在螢幕鍵盤上輸入一句訊息傳給她......
 
「Pocket dial」：Vergil
 
「……」：紫琴回覆
 
回到WhatsApp的主界面，我看著那個和主教的對話框......
 
早上沒有電話，中午沒有電話，晚飯後也沒有電話；一整都過去了，結果主教還是沒有電話打來跟我談入學的事。
 
我呆呆地看著他最後傳給我的那句「Will call you tomorrow」，才明白到世界有多殘酷。學校那邊只剩下幾天就截止申請了。主教你是忘記致電給我，還是說你其實不會推薦我入學?
 
在職場上受凌辱，在教會中被人看不起，在家中沒有人諒解，每天苦澀地獨自面對金錢、學業和疾病給我的重重困擾，我辛苦地捱著，都只是因為我堅信，總有一天我能達成那理想……
 
但要是連最基本的入學都申請不到的話，那就實在是太諷刺了，到時候便什麼都不用談了。如果我讀不了大學的話，我的人生會變成怎樣呢?拿著一張中學文憑，這樣就一輩子了嗎?沒學歷被人淘汰後，我會當地盤工人嗎?或者是侍應，甚至是當清潔工?
 
我不敢想像自己讀不了大學後的人生會是多恐怖，只是心灰意冷地服下藥，然後沉沉地睡去。明天星期日是教會崇拜的日子，我還要早起床。
 
翌日早上
 
「好心一早放開我，回頭努力也坎坷......」：我手機的鬧鈴響了起來。
 
我緩緩地張開眼，但全身完全酸軟無力，動彈不得，簡直就像重感冒，情況比昨天早上醒來時更為嚴重。
 
好強的虛弱副作用啊，我明明睡了一覺，醒來根本就和沒睡過一樣。
 
我想撐起身子來，但實在是運不出半點氣力 。我深呼了一口氣後，那眼皮變得越來越重，於是我迷迷糊糊地又沉睡過去了......
 
大半小時後
 
我再次醒來，看了看左方的時鐘，卻發現現在的時間竟然是10點30分！今天是星期日，教會10點正就開始聚會了！
 
稍為恢復了一點體力的我立即努力地撐起身來，換上正裝背上書包，連水都沒喝一口便衝出門，倉皇地衝向教會。
 
我來到教會時，時間已經是10點50分，那聚會也只剩十分鐘就完結了。我狼狽地走進禮堂，在最後排坐下。跟昨天一樣，台上有道目光注視著我這不守時參加聚會的教友......
 
我慚愧地抬頭一看，是澳門區主教正無奈地看著我。糟了，我這樣連續兩天沒有準時到教會，我在他心中的可信度一定大打折扣了。
 
對了，話說主教你昨天為何不致電給我？是你不想還是忘記了？
 
「Vergil這麼晚？還有幾分鐘就完了」。：我鄰座的阿姨說
 
睡過頭了......：我不好意思地答道
 
會眾唱過散會詩歌，聚會結束了。我看著主教，不禁想起自己的入學申請。雖然他昨天沒致電給我，我現在再去找他好像有點在死纏爛打，但還有幾天就截止申請了，我也沒有其他辦法。
 
我厚著臉皮站起身來，走到主教前，禮貌地問道：主教，不好意思啊，因為我學校申請那邊時間十分趕，現在有什麼新情況嗎？

主教疑惑地看了看我，說道：「進來主教室聊兩句吧。」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不記得這件事了呢，其實過程不要緊，最重要是最後提交到申請就好了。
 
只是，我萬萬沒想到……
 
我和主教走進文書室中坐下，他問道：「你去申請教會的大學，需要你所屬地方的教會領袖推薦你，對吧?」
 
「嗯。」：我期待地答道
 
主教深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看著我，說道：「Vergil，不是我不想推薦你，但是我也要講原則，不是說我看著你長大就沒有問題，馬上把你pass過去的。」
 
「我想推薦你，但我同時也要對校方負責任。像你這麼不穩定，給你一個詩歌班司琴的職位，結果你這司琴說失蹤就失踨，昨天你在她們唱完前一刻才來到；星期日出席教會聚會也是，經常遲到，你看你剛剛幾點才到?」主教說：「如果這樣我都推薦你的話，我這主教的工作就真的做得太隨便了。」
 
……
 
主教的這句話簡直是使我感到晴天霹靂，我呆呆地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
 
主教嘆道：「你先穩定一下，每個星期學會準時一點，觀察一個多月，我們再談這個問題吧。」
 
一個月?我過三四天就不用申請了，我可以當一輩子中學生了。
 
主教亦看著我的側臉和脖子，說：「你長這麼大了，注意一下衛生吧，多注意洗臉。」
 
「明白了。」：我黯然地答道
 
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
 
我離開主教室後，頭也不回地一直跑，跑向地下層的角落……
 
維吉爾，你真的很白痴很可笑，居然從一開始就假設自己可以成功申請大學。為了準備外國升學，還天天特意用英文學習各種科學。別人取笑都不覺得尷尬，別人貶低都繼續堅持，但是到頭來……你根本就連大學都沒機會就讀!!!
 
整天做什麼夢啊?!整想著要當醫生，你有資格嗎?!回家做夢吧!!!
 
我來到教會下層最角落的圖書室……
 
然後憤怒地把自己的書包丟到地上，喊道：「白痴仔都想醫，人不笑狗都吠啊!」
 
「畢業了還整天背著個書包學通識像個白痴的補習生般，獻世啊!」：我洩氣地把書包中的初級化學書、物理書、生物學書和基本病理學書一本一本地抽出來丟在地上!
 
然後我無力地跪在自己的書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