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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後第一天回校,已經踏入屬於春季的三月。「春天三時變」這句諺語到現在也適用。我們三姐弟妹回校,而媽媽亦要上班,全家只得爸爸處於休假狀態。我曾經擔心爸爸沒事可幹會不會感到納悶?但他反而樂得清閒。更說兩年沒有返港,很多地方也變了,想重新遊玩,叫我不需要擔心他。其實,爸爸選擇行船這份工作,會不會跟他喜歡到處遊歷的性格有關呢?
 
「放假後大家都人齊,只得梁敏華一個做了交流生。」班主任合上點名簿,滿足地離開。假期前,她因多人缺席而感到不快。但今天,受傷的已經出院,無故缺席的也回校上課。
       
「阿洋,出院後第一日上學習慣嗎?」我坐在未調位前,屬於Elsa的座位。
       
「還可以,不過時間過得很慢,很悶啊﹗」他將頭擱在桌上,一副納悶的樣子。
       




「凱兒呢,她在哪裡?」
       
「不知道啊,我正想問你有沒有見過她。」
       
「呃…」我望著他說:「你既然不知道凱兒去了哪裡,為什麼剛才告訴班主任凱兒有上學?」
       
「她很勤力,怎會缺席喎。」他呶著嘴說。
       
「算吧,不說也說了,難道找班主任改嗎?我擔心你被她責備而已。」
       




「誰人罵傻羊不預我?﹗」榮少走過來說。
       
「沒人罵我,只不過有人走過來搭訕。」阿洋盯著他說。
       
「開玩笑而已,不用羊眼般瞪著我嘛。」他放下一張紙,這是班際足球比賽的傳單。「下兩個星期就是足球比賽,已經預了你。」
       
「嗄﹗不是嗎?」阿洋以不太標準的普通話慘叫出來。
       
「羊少,請你環顧我們班。」榮少回頭瞄了整個課室,「我們班只有七名男生。有兩名是『毒男』,其餘兩名是飽讀詩書的『隱青』。所以,我沒有辦法之下連傻的也要找。」
       




「既然你這麼棒,一個人踢就行了。」阿洋不滿地說。他以為榮少存心揶揄,但這是他們一直以來的相處方式,只不過阿洋忘記了。
       
「榮少說笑而已。」我安慰阿洋後,回頭對榮少說:「未計後備,至少要派出五名球員。但現在只有你、湯神和阿洋,其餘兩個呢?」
       
「所以我才走過來…」他鬼馬地說:「除了找傻羊之外,我也預了你。」
       
聽到他的話,額角忽然多了三條黑色直線:「榮少,你說笑嗎?」
       
「唏﹗我不知多認真﹗」他繼續說:「我們怎樣也要派女生出賽,紫琳已答應出賽,但還未夠人。」說罷,他搖了搖頭。
       
「找凱兒囉,你還可以找……」
       
「請問我可以參加嗎?」不知何時,阿穎站在榮少身邊。「既然我是6A一份子,有責任代表自己班出賽。」
       
「當然可以!你是排球隊隊員,運動方面應該不遜的。」阿洋表示支持說。




       
「別以為阿穎出賽,你就不用出賽。」榮少鄭重地說。「其實對手只得6B,中七需要考試不會參加。」
       
「6B,即是凱寧那班?」阿穎問。
       
「雖然6B班男生比我們多,但『毒男』數目亦相對較多。不過,他們有兩個足球校隊,就是阿業和阿俊。」他繼續分析:「我相信他們會派出女生,凱寧應該是首選。」我一邊聽著榮少分析,一邊留意阿穎的表情。她聽到凱寧有機會出賽,神情突然轉變,看來她想報之前排球比賽的一戰之仇。
       
「程嘉洋﹗你快滾出來。」課室外傳來一陣憤怒的女聲。由遠至近,逐漸迫近。不消數秒,凱寧氣沖沖闖入課室。
       
「一講凱寧,凱寧就到。」榮少嬉皮笑臉說,但凱寧卻怒目相對。
       
「你隻臭羊頭,前晚究竟跟Gillian去了哪裡?」凱寧怒罵著。我站起來,雙手按著她的肩膀。「你問問你的好弟弟吧。」她怒氣未消,一屁股坐在椅子。
       
「前晚我和凱兒吃完晚飯,之後到沙灘去看星囉。」
       




「你和凱兒到沙灘去看星?」阿穎驚訝問。
       
「對啊,後來我還睡著了。」
       
「哼﹗我以為你忘記了。」凱寧繼續說:「Gillian見到你睡著,她不忍心吵醒你,又怕你著涼,連我給她的風褸都披在你身上,而自己只穿上一件很薄的外套。」
       
「凱兒因為生病而缺席?」我問。
       
「如果不是為了你的好弟弟,Gillian怎會患上重感冒,還要請幾天假啊﹗」
       
「對不起,我……」
       
「你講什麼對不起啊﹗」凱寧打斷阿洋的話繼續說下去:「過了生日你就十八歲,還要身邊人擔心你、照顧你,你知不知道『醜』字怎寫的﹗?」
       
「你都知羊少以前不是這樣,原諒他一次吧。」榮少替阿洋求情。




       
「我又要上學,只有Gillian一個留在家中,你教我怎不擔心?試問我怎原諒他﹗」
       
「既然這樣,事情很易解決。」榮少望著阿洋說:「懂得怎做啦。」
       
「喔?」
       
「蠢羊真是蠢羊,無藥可救。」這時上課鐘聲響起,「凱寧,你先上課室,這隻死傻羊我會點化他的。」榮少半推半就地推了凱寧離開。
       
「家姐,我是不是好像凱寧所說,總是要身邊人擔心我嗎?」阿洋別過臉說。當我定眼望著他時,無論五官輪廓,甚至連神情也和阿兒很相似。假如阿洋是女生的話,說真的,他必定是我們三人之中最漂亮的一個。高挑的身材,還擁有一雙令女生羨慕不已,長有長長眼睫毛的大眼睛。
       
「當然不是,未失憶的你是一個很懂得照顧別人,而且很細心的男生。」阿穎安慰他。
       
「那麼,我該怎麼辦?」
       




「你住院期間,凱兒每日都買東西給你吃。現在她因為你而病了,你當然要照顧她。」我繼續說:「舊大街有間粥舖,午飯時你買一碗粥前去探望凱兒吧。記得她住哪裡嗎?」
       
「記得。」阿洋肯定地點頭。
       
「那就行了,待會我會替你向老師請假。」
       
「但阿洋已經很久沒有上課,如果再請假,我怕……」
       
「午飯後兩節是空堂。」我打斷阿穎的話,盯著她說:「如果他的功課追不上,我這個家姐會幫他補習,謝謝你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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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時候,我再提醒阿洋怎去凱兒家。他知道凱兒為了自己才患上重感冒,頓時悶悶不樂,「內疚」兩字刻在額角。假若他恢復記憶後仍能著緊凱兒,那就好了。
       
「如果沒有人約你去吃飯,不如一齊啊?」湯神走過來問我。看到他不用以拐杖走路,心中的內疚感也隨之散去。
       
「好呀﹗」從抽屜取出錢包及電話,我們準備離開課室。「爸爸,你怎會在這裡?」阿兒也站在爸爸身邊,並像小孩般挽著他的手。
       
「你們上了中學這麼久,我也沒有陪你們三姐弟妹吃飯,所以到學校來找你。」爸爸左右張望說:「阿洋呢,他未下課?」
       
「凱兒病了,阿洋去照顧她。」
       
「她沒事嗎?」阿兒關切地問。
       
「應該沒事。」我隱瞞了凱兒的病情和病因,免得爸爸知道後,回家責備阿洋。「湯神,看來我不能跟你吃飯了,不好意思啊﹗」
       
「既然人家約了你,怎能爽約呢?不如一齊去,人多熱鬧嘛。」爸爸說。
       
「好像不太好。」湯神尷尬地說。
       
「世伯又不會食人,走吧。」爸爸揮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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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了舊大街「謝記」吃魚旦粉。提及香港仔的食肆,「謝記」簡直遠近馳名,很多人來到南區,也會品嚐這裡的魚旦粉。小時候,爸爸每逢回港渡假,他也帶我們三姐弟妹到「謝記」吃麵。轉眼間,差不多八年了。
       
「你們還小的時候,我經常帶這三隻馬騮來吃麵。現在你們已經唸中學,連這個頑皮女也唸中四。」爸爸摸著阿兒的頭說。
       
「咩喎,我一點也不頑皮啊﹗」阿兒撒嬌地挨著爸爸肩膀說。
       
「最可惜阿洋不能到來。」
       
「算他沒有口福了。」阿兒吃著一口麵說。還記得以前阿兒不只吃光自己那碗,甚至連阿洋吃不下的半碗麵也吃光,可謂食量驚人。
       
「你跟嘉晞做了很久同學嗎?」爸爸問湯神。
       
「怎會呢?家姐以前唸女校的。」阿兒搭訕說。
       
「我今年才認識嘉晞,和她一樣是轉校生。」湯神答。
       
「哦,那你住在哪裡,家裡有哪些親人?」爸爸繼續問。
       
「我住西環,父母健在,還有一個姐姐。」
       
「住西環應該是小康之家,你父母做什麼工作的?」當爸爸問這條問題時,我開始意識到他的意圖,於是刻意對他說:「爸爸,湯神只是我同學。你這麼多問題,人家會被你嚇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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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湯神說有事要先行回校,看來他確是被爸爸的「熱情」嚇怕才離開。面對這種情況,爸爸當然若無其事。他還口若懸河地問,但尷尬的只是我。經過「秋萍士多」時,阿兒嚷著要買零食,我和爸爸只好陪著她。
       
「你為什麼不讓我繼續問?」爸爸拿起一包糖,沒有望著我說。
       
「我和湯神只是同學,你好像查家宅一樣,我很尷尬的。」
       
「女,始終人家救過你。」爸爸放下糖,回頭對我說:「聽阿洋說那個男生挺喜歡你。如果對人有意思的話,何不發展一下?到『蘇州過後冇艇搭』時才後悔,就來不及。」
       
「有,不過我並不是喜歡他嘛。」如果感情分為四個階段,分別是好感、鍾意、喜歡和愛,我相信自己對湯神只停留在好感階段。
       
「雖然生你的人是媽咪,但生女還知女心肝的。」他繼續說:「明早我就要離開香港,返回船上工作。」
       
「嗄,這麼快?﹗」
       
「也不算。原本不能回港的,但收到你媽咪電話說阿洋遇上車禍,公司才批准我休假兩星期照顧他。」爸爸望著遠處挑選糖果中的阿兒說:「這件事先別告訴阿兒這個傻孩子。兩年前我要走的時候,你也記得她哭得收不了聲。。」
       
「嗯。」說真的,三姐弟妹之中,阿兒最眼淺。但我不算太堅強,也會為離別而感觸落淚。只不過我是大姐姐,連自己也哭的話,又如何安慰媽媽和弟妹?
       
「起初我已經有心理準備阿洋會完全失憶,但看見他仍記得我,而且有一個好像凱兒那麼好的女生照顧他。」爸爸語帶安慰說:「雖然他仍未恢復所有記憶,但相比昏迷,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嗯。」我只能這樣回應。不是不想跟爸爸說話,而是怕說得太多,不能忍著眼眶中的淚水。
       
「嘉晞,你代我轉告阿洋,」他說:「如果真心真意喜歡一個人,就不要考慮自己能不能襯得起對方,亦不要責怪自己以前拍拖所犯的錯。愛情不可以用秤衡量,以前傷過、痛過,並不代表所付出的愛可以減少。」記憶中,爸爸甚少向我們談論愛情,更何況是發表自己見解。「愛,其實是一種付出,一種不能計較得失,以對對方感情為基礎的無條件付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