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膽大法】我每日迫自己搵一位陌生人傾偈《陌樂偈》: 《陌樂偈》第14天－不想埋沒良心的健身教練
《陌樂偈》第14天－不想埋沒良心的健身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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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面臨「陌樂偈」有史以來最大的挑戰
全日也在室內工作，完全沒有機會跟陌生人傾偈
深夜時分，在工廠大廈等𨋢離開時，竟然遇上了他
一位體型健碩的男人，站在我旁邊等𨋢
最後的機會來了～陌生人！
升降機馬上就到了，我們一起走進去
這是一程短途𨋢，我們只是從四樓乘到地下
我爭取時間，馬上出擊：「Hello~ 收工呀？」
他有點錯愕，然後友善地回答「係呀」
「你哋嗰度係做咩㗎？」
「我哋租咗個地方，喺度做健身嘅」
「哦～唔怪得你咁大隻啦！」
「我唔係好大隻啫，我哋玩街頭健身嘅，通常都唔會好大隻」
我第一次聽「街頭健身」這個名詞，聽起來好像很有趣
但說時遲那時快，升降機已經到達地面了
我跟他一邊步出升降機，一邊繼續傾陌樂偈
「咩係街頭健身？你哋會喺街度做？」
「唔係～我哋喺室內做，因為最初係啲外國人，喺街度做健身」
「咁點先算係街頭健身？」
「我哋冇機，冇啞鈴，主要係用柱或者繩去做」
他拿出電話，展示了一些「街頭健身」的相片給我看
他除了自己做健身，也是一位健身教練
他的拍檔就會開班教人，但他堅持只會單對單地教學生
「開班賺得多啲錢，但我覺得一對一先了解到學生嘅需要」
原來他跟朋友夾錢租這個地方前，曾在大機構做過健身教練
「喺大公司做，係咪有好多衰嘢？」
「我就係頂唔順，先自己出嚟做」
「有啲咩？反正你都冇做，可唔可以講嚟聽下？」
「可以～冇所謂～」
「會唔會困住啲客唔畀人走？迫人簽約？」
「咁又唔會困住嘅，啲人會用好多方法氹人簽
但唔係真心為學生好，做耐咗真係會冇晒罪惡感
我哋初出茅廬嗰陣，緊係想做個好教練
但喺一間跑數公司度做，心態就會慢慢改變
每日已經朝十晚十，嗰日唔夠數，就要留喺度唔准收工
到嗰陣邊個有數，咪邊個成為英雄囉」
「吓！冇數就困住你哋唔畀收工？」
「會兇你囉，但係唔會堅係拘留你嘅，一路留到十二點咁囉」
「即係有數就做啲收工？」
「有數咪早啲收，冇數咪留喺度屌，留喺度屌，留喺度屌囉」
「咁最後點先走得？」
「跟住個師兄咪要打畀個舊客：
『陳太，我真係好慘呀！差十幾堂，你幫我搞掂佢啦！』
他模仿這番說話時，七情上面，看來他很適合當演員
他說：「哈哈，我係咪扮得好似呀？」
「哈哈～因為你真係做過丫麻～」
「跟住簽到張單，就成班喺度歡呼，我哋啲初出茅廬嘅
就會覺得，好彩個師兄簽到張單，先有得收工
個對錯論...唔會覺得人哋好慘囉～」
「但係個客，就唔見咗好多錢...」
「但係我哋，係用呢個方法生存喎...」
「咁係咪搵好多錢？」
「啱啱入行嗰啲都4萬幾蚊一毎月㗎，唔多人知呢樣嘢
管理層嗰啲9萬幾都有，有啲屈得勁嘅，搵10幾萬都有」
「即係睇下屈得勁唔勁㗎咋喎？」
「係㗎，屈得勁就搵得多，但好多都唔係想教好啲學生」
「佢哋最叻係氹人畀錢，而唔係教人做健身？」
「佢哋自己都唔識做！」
「吓！唔識都可以教人？」
「佢哋自己冇操開囉，個教練自己都冇操好難撻得著人」
我們走到了港鐵站，我先入閘，但他八達通不夠錢
他大聲叫我等一等，然後去了增值，我就站在閘內等他
這兩個十分鐘前才相遇的陌生人，仿佛變了朋友一樣
他增值完，入閘跟我繼續傾陌樂偈
「不過，到後尾嗰間嘢執笠嗰陣，我都冇話一沈百踩
我自己都係紅褲仔出身，但我覺得唔可以好似佢哋咁做
所以咪自己走咗出嚟，Sell返啲我想Sell嘅嘢，教返啲我想教嘅嘢
其實以前好慘㗎，同佢哋啲關係唔可以好似屋企人咁
一次過有四十幾個學生，我邊記得咁多個
而家我得十幾個學生，但係...夠㗎喇～」
「你以前成日都要Sell啲自己唔想Sell嘅嘢？」
「有啲Plan根本就有問題，所以之前旺角嗰間xxx咪畀人告」
「嗰間係咪真係好有問題？我都有諗過簽」
「千祈唔好去啲大館，細館我覺得會好啲嘅」
「你返工嗰陣，會唔會覺得自己呃緊人錢？」
「我會，我每一日都覺得好辛苦」
「每日都覺得呃緊人錢？」
「個心成日都好唔舒服，之後唯有改變自己心態
覺得自己收得人哋咁多錢，就要交足返嘢畀人哋
問心無愧嘅單，對健身教練嚟講好珍貴㗎！
我一生人得幾次......」
「有次係個𡃁仔，嗰時佢搵緊8千蚊一個月
有人叫我開張萬幾蚊嘅單畀佢，最後我開咗2千幾
因為我幫佢度過，佢經濟能力只係容許咁多
嗰個人，由2010年跟我跟到而家，跟咗6年
佢初初做緊麵包學徒，到而家做緊大伙喇」
從語氣中聽得出，他真的當學生是屋企人一樣
「你見過最衰嘅教練，點樣Sell啲客？」
「最衰有一次呢，我想同你講，又係一個𡃁仔，本來搵我
個師兄走過嚟同我講：『呢個我幫你丫，簽完分返一半畀你』
我話：『哦，好呀』
過咗粒幾鐘之後，佢走嚟同我講：『搞掂！』
我問佢簽咗幾多錢，佢話六萬八！
我知道嗰個𡃁仔，重係讀緊書添㗎！邊有咁多錢丫？
原來佢夾咗個𡃁仔去搵大耳窿借錢呀！」
「吓！借大耳窿做健身？」我跟你一樣，十分驚訝
「我個心真係好唔舒服，我想教運動啫，人哋18歲咋！
我哋大人就有錢畀啫，人哋分分鐘大學都冇得讀㗎喎！
之後我同個師兄兩個人喺樓下食煙，我苦口婆心咁同佢講：
『嗰筆佣金可能對你嚟講，出去玩幾晚、叫次雞就冇咗
但筆錢對人哋嚟講好緊要㗎，可能人哋用嚟交學費㗎』
之後返到上去開會，佢當住所有人面前，指住我嚟屌」
「佢屌你啲咩？」
「都係嗰啲嘢啦～『而家邊個有數，邊個冇數呀？
而家邊個畀公司養呀？我養緊公司咋！屌你老母！』」
他扮演罵人時，再次七情上面，他真的很適合當演員
又或者是這些經歷，對他來說實在太刻骨銘心
在一個賺錢、跑數就是真理的世界，講良心的人會被視為不正常
「你當佢係朋友先私底下同佢講，佢竟然當眾鬧你，真係好恐怖...你而家自己教，就唔洗遇到呢啲問題啦呵？」
「之後出咗嚟做Freelance，搵嘅錢少咗好多
好努力慢慢儲錢，捱咗好耐先有自己嘅Studio㗎～
而家每一個學生，我都好畀心機教，每一蚊我都搵得好開心
我嘅滿足感係教識人哋點做，而唔係搵到幾多錢」
金錢，的確很容易為我們帶來快樂
但有些滿足感，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有時候，有錢也可以活得很痛苦
窮，也可以活得很快樂
我快要到站了，雖然我們還傾得意猶未盡
「我落車喇，下次撞到你再傾啦！」
「好啦～下次收工睇下撞唔撞到～Bye Bye」
未必會撞到了，因為我只是今天，剛巧到那座工廠大廈工作
我們不知道對方名字，沒有交換電話，就此告別
我們都是陌路人，就這樣傾了一場街頭陌樂偈
2017-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