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瞳》一次換眼，讓我變成魔鬼（卷十已經推出！）: 第九十九章 竹林深處
兩教大戰，其火燎原，世上卻總有些地方能置身事外，像是這條印度小村落。
小村落位於一座山上竹林深處，距離印度國界頗遠，而且最接近的城市也在數十公里以外，因此完全沒有被戰事波及。
林內竹樹甚為茂密，且有一定年歲，每一株皆有兩三人高，枝枝葉葉相互交疊。
這日艷陽高掛，陽光還是被那如網的竹葉阻隔大半，站在林內，只覺涼快如秋。
此時一陣風起，吹得竹葉沙沙作響，涼風之中，隱隱又有挾著孩童的嬉笑聲。
過不多時，忽有數名孩童裸著上身，走進竹林內，追逐嬉戲。
這些孩童的眉心皆點了一個小紅點，雙眼靈動得很，神情機靈。孩童們十分熟悉竹林環境，東竄西走，腳步不停；前方若有別的動物，他們便立時噤聲，小心翼翼地繞道而行，才再次放聲玩耍。
不過，孩童們的觸覺再強，始終並沒留意到隱身在竹樹上的我們。
「完全感覺不到一絲魔氣。」但丁輕身蹲在一支較粗大的竹枝上，遙看不遠的村落。
「儀器也探測不到。」我看著手中由伊卡諾斯特意預備的魔氣探測儀。
「要到村內探一探嗎？」但丁問道。
「已經在探了。」我笑道，但丁看了我的左手一眼，便即了然。
與但丁說話的同時，我已讓左手食指，分裂作數百頭絲幼的灰蛇，蜷伏而行，偷偷潛進村內窺探。
暗暗觀察了好一會兒，我只發覺這些村人似乎與世隔絕，生活撲素，村中小孩自由玩樂，而大人要不是耕種，要不是在畜牧。
還有一些，則是在一所簡陋的寺廟裡，唸經誦文。
「噫？」當我透過「蛇視」，看到廟裡的信眾時，忍不住輕咤一聲。
「怎麼了？」但丁問道。
「雖然灰蛇聽不到他們在唸甚麼，可是從口形看來，我卻看得出他們在唸的，不是印度教經文，而是佛經。」我眼神放空，持續透過『萬蛇』觀看廟裡情況，「可是，那些經文和現世所流通的，又有些出入。」
「啊？」但丁聞言一奇，追問道：「你可以覆述一下嗎？」
我依著那些人的口形和呼吸，唸了幾句給但丁聽，但丁聽了一陣子，雙眼突然閃過一絲興奮，「那些……是古代佛教的經文！是佛祖最原本的話。」
佛教雖然是釋迦牟尼在印度創立，但在近代印度，最多人信奉的卻是印度教，佛教在當地沉寂了近乎七百年，只餘少量信眾。
「佛教徒在印度雖不致滅絕，不過懂得古佛教經文的確是稀奇。」我微微一笑，道：「我們在『地獄』找到的線索，果真有用！」
我透過『萬蛇』，意識分散，在地獄之中同時進入大量靈魂。
如此經歷著無數南轅北轍的人生，我的精神力起初幾要崩潰，不過，我畢竟已在地獄之中鍛鍊多時，又吸取了大量撒旦靈魂碎片，意志力早堅韌非常，因此每次快要意識崩解之際，總是能勉強守住精神，恰恰熬過。
藉此方法在芸芸眾魂中搜索，確實如大海撈針，不過我這樣倒成了另一種精神力訓練，而且有『萬蛇』之助，已讓我搜索速度大大加快。
最終，我在地獄裡經歷了兩個人生，引我至此。
第一個靈魂人生，是一名印度的黑幫首領。
那首領三十來歲，本是名叱吒江湖的人物，不過因為性格殘暴乖張，雖爬上幫內最高位置，卻同時樹敵無數，所以即位不過三年，便被黨中人背叛，圍剿追殺。
首領好不容易殺出重圍，帶傷逃至此竹林附近後昏迷過去，待得醒來之時，他發現自己原來被竹林村中，一名年輕女子所救。
那女子當日在竹林採摘野菇，偶然遇到在地上浴血昏迷的首領。
雖然女子注意到首領身上傷口顯然非野獸所致，但慈悲心起，女子也有多想，便將他帶回家中照顧。
那首領失血頗多，一昏迷就是三天，那三天裡女子沒日沒夜的照顧著他，首領這才得以熬過。
首領醒來後弄清處境，得知女子並沒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對女子甚是感激，便決定馬上向她報答。
報答方式，就是先姦後殺。
因為那首領，不想走漏任何風聲。
第二個靈魂，則是一名流浪行乞的獨腳老人。
那老人來歷沒有甚麼特別，只不過是出生卑微，人生一直以來就是處於低下階層，完全沒有向上流的機會。
如此掙扎地渡過了童年，壯年，來到老年，依舊是一事無成，即便想留在大城市裡行乞，亦給其他乞丐趕了出來。
老人無處可去，唯有四處流浪，見人討錢，無人則隨處覓食。
有果吃果，無果啃草，只求勉強殘存。
老人無目的地流浪，走著走著，便意外來到這村子。
老人走進了村裡，打算討點吃的東西，不過村裡的人卻對他視若目睹。
老人早習慣了這種情況，正當他心灰意冷，想要離開村子之際，一名女孩卻捧來一大堆水果給他。
那女孩，卻正是先前本應被首領姦殺了的那位。
女孩的出現，猶如天仙降臨一般，教老人難以置信，雖只是普通水果，但老人流浪經年，久未飽腹，那些水果可說是他人生之中，最美味的食物。
女孩沒有嫌棄老人渾身泥巴，污穢不堪，反熱心地侍奉老人進吃，老人也一直吃到肚皮鼓脹，這才罷手。
待老人飽餐以後，女孩便即轉身回村。
老人對女孩心生好感，想要和她多說幾句話，卻因身世低下，欲言又止，只眼巴巴看著女孩背影，在翠竹之間消失。
老人一直在村外等待，不眠不吃的等了一個整天。
老人再次飢腸轆轆之際，女孩再次出現，老人滿以為這一次女孩又會帶來食物，可是女孩溫婉如常，雙手卻空無一物，而且神情比先前冷淡。
她走到老人面前，問老人怎麼還不走。老人呆了一呆，說自己又餓了一天，現在走不動。
女孩卻始終表現冷淡，只說昨天已給了他吃的。老人大感尷尬，又難以相信眼前女孩，態度完全改變。他垂下了頭，求女孩再給他一些吃的，女孩沒有說話，轉身回村，沒多久又回來。
老人以為她取來食物，可是，女孩手中卻只捧著一塊明亮的鏡子。
「這就是你的食物。」女孩淡然說道，「你的『果』。」
老人聞言一愕，看著鏡中頹靡、髒亂的自己，一時呆在當場。
老人一直無家無居，四處流浪，所以甚少看到自己的面貌；有時被施捨一砵清水，他也會閉目低頭，匆匆喝完，有意無意的避過看到自己容貌的機會。
此刻，他看著鏡中人，心裡只覺陌生無比。
鬆散枯燥的灰髮，乾裂如地痕的嘴唇，瘦削若枯骨的臉龐。
以及，那雙死寂的眼睛。
「我甚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張子？」老人看著看著，心裡不禁發毛。
「種何因，得何果。」女孩繼續說道：「老者，你的一生，難道只如高山上的水流，只能一直往下流嗎？」
老人沒有回答，只是別過了頭，不再看那面特別明亮的鏡子。
「生活清貧並無過，但你撫心而問，你一直走來的道，是你所想走的嗎？」女孩淡然說道：「你流浪至此偏荒竹林，求的到底是甚麼？」
老人啞口無言，只能結結巴巴的道：「我……我不知道……我甚麼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吃點東西……我昨天快要餓死了……」
「不，你不會餓死，你知道怎麼存活下去。更何況昨日我已讓你大餐一頓，你該有足夠力氣，繼續上路。」女孩語氣依舊冰冷，「可是，你一直留在村口，一直等到自己力氣再次耗盡。老者，你此番到來，到底求甚麼？」
「我……我真的只是想要一點吃的……」
「不。」女孩斷然否定，再次問道：「你回頭，看你一路走來，在地上留下的腳印，你求的到底是甚麼？」
老者回頭，身後只有一片被竹葉蓋滿的道，並無甚麼腳印可言。
「我看不到腳印。」老人再次看著女孩。
「對，因為風吹過，葉飄落，你的腳印，便都消失了。」女孩看著老者，再次問道：「那麼，你求的是甚麼？」
老人此時，腦海忽然一陣澄明，衝口應道：「死。」
「你想通了。」
聽到老人的答案，女孩臉上忽然再次展露笑容。
然後老人的靈魂記憶，便再此時終斷。
先前那位黑幫首領的記憶，在他撕開女孩衣服，剛掏出自己的陽具時，便已終止。
記憶終止，代表那人已死，如此亦意味女孩始終沒有遭到首領的毒手。
兩段靈魂記憶的主人本身毫無關係，唯一有相關的，就是記憶最後，二人都來到這竹林，遇見同一位女孩。
一個人物在不同的靈裡出現，本來不是甚麼奇怪事，不過，那黑幫首領的人生屬於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時期，那老人所生活的國家，卻是古代印度！
一個女孩，能跨越兩個相隔數百年的靈魂記憶，自非尋常。因此在找到這兩個記憶以後，我便讓但丁進去，各經歷一次，看看當中有沒有甚麼蛛絲馬跡。
但丁一看，沒多久便確定這條村落，有點古怪。
因為，那竹林裡村落的格局，和他當年所居住，被撒旦疫病所滅的村子，一模一樣！
眼看再無其他相近線索，我和但丁最終便憑著那兩人的記憶，來到這村子。
「要下去了嗎？」我看著但丁問道。但丁沒有立時回應，那雙碧眼滿懷心事的看著村落，一時出神。
「嗯，我們也在這樹上待得久了。」半晌，但丁應道，「只是，我們該明闖還是暗訪？」
「這得看看你和須跋陀羅的交情。」我笑了笑，「你好歹也是他師兄吧？」
「不，我們並沒這般算輩份。再說，我和他實在沒甚麼交情可言。」但丁淡然說道。
前來竹林的途上，但丁亦略為跟我解釋過。
那天他病重昏迷，須跋陀羅才進草舍，被佛祖收作弟子。待得但丁被救醒來之時，已是七天之後的事。那時須跋陀羅已然離開，但丁亦因為逃避撒旦，沒有多作逗留。
「但你倆此後再無見面？」
「沒有。在那之後，我便到了西方流浪。」但丁解釋道。
雖然這村子看似和須跋陀羅有些許關係，但我以『萬蛇』查探過後，卻始終找不到他的蹤影。
我們此番到來，目的是得到『梵音』，可是但丁和須跋陀羅雖有關係，卻無交情，若然要他借出神器本已是難事，更何況我非暫借，而是以『梵音』來換取楊戩手上的『弱水』，須跋陀羅定必不放手。
若果明闖，恐怕會驚動對方，眼下只有暗中查探，方是上策。
正當我想跟但丁提出分開兩路，暗暗潛進村內時，我卻看到他一臉驚愕地看著下方。
我不明所以，須勢一看，卻也和但丁一般，看得呆在當場。
因為在樹底下，此刻竟站了一人。
那人，正是在兩個靈魂記憶皆出現過的女孩！
「兩位。」女孩仰著頭，看著隱伏樹蔭中的我倆，微微一笑，「請跟我去見須跋陀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