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課室有人死咗開始……【實體書已在各大書局有售】: 104-106
【104】
在黑霧中,我沒有牽著圓淋淋的手,這次身體感受到一股浮力,猶如置身黑色的大海……
隨著黑霧消散,我的呼吸漸漸困難……
一啖鹹鹹的海水嗆入喉嚨,我非常難受,危急中我不斷掙扎……
不,我要冷靜,因為越掙扎越下沉……
我保持節奏,雙手雙腳向上划,向上游……
……
終於,終於浮出水面,我大口大口呼吸,讓新鮮的氧氣進入我幾乎衰歇的肺裡……
在陽光下……
【105】
天空湛藍,陽光灑落在大海。
我游回不遠處的石岩邊,跨過欄杆,腳踏平地。
我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屯門碼頭的海濱長廊,長廊中最近三聖的終點。
我回來了,屯門碼頭……
而且已經天光了。
但,圓淋淋呢?我轉身再轉身,卻不見她的身影。
我心一凜,瞬即望向大海……
「圓……圓……」我心跳得很快。
靜靜的海面,望向左邊,右邊,遠處,近處,我在海面上逐格逐格尋找圓淋淋的縱影,可是,除了飄浮的垃圾,什麼都不見。
著急的心情下,連呼吸都感到紊亂。
難道……
妳又再一次離開?
不知怎的,心裡湧起一種熟識的悲傷……
靜靜的波浪拍打岸邊的岩石。
「不……」我重新跨過欄杆,走到石岩邊,閉氣,跳進海裡。
黑霧在海底下沒有消散,混濁的視線中,仍然只有垃圾,我沒有看到人的身影……
「圓淋淋……妳又離開了嗎?」
我心裡恍恍惚惚地盤旋這句說話,但我不知道為何會是「又」。
「又……」
究竟,我遺失了什麼?
我游回海面,頹然爬回海濱長廊上。
在這裡,冷冷清清的長廊,只有一隻貓懶洋洋地經過,然後躍入石岩間的縫隙。
我提起精神,懷著圓淋淋應該在不遠處的想法離開這個點,步往其他地方。
天空的湛藍,並沒有世界遭逢末日的絲毫痕跡。
然而,街上依然寂廖得很詭異。
我一路行,一路行,沒有目的地,可能我已經累了,累得已經無法思考我應該如何是好……
事實上,即使思路清晰或喝了RedBlue,我都毫無頭緒。
圓淋淋不見了,我又不知往哪裡找何心仁女士,更不知往哪裡找被我連累的陸天晴。
絕望是連手機都因為浸過鹹水而無法開啟,
如果還有下一輩子,我可能積極考慮買防水功能的……
恍恍惚惚,拖著疲乏身軀竟然走到南屯門官立中學門外的偏僻巷子。
現在的時間應該是早上,原本該是上學的時間……
今天是星期二,有我最討厭的木工堂,討厭木工堂是因為我討厭嚴老師,我很喜歡上歷史堂,別人覺得歷史堂很沉悶,但我覺得歷史堂等於故事堂,我總是聽得津津有味,數學堂也是我最討厭的科目,任誰教都不能改變數學的厭惡性。另外,我很喜歡在小息的時候,不經意地經過5B班的課室,因為那課室裡有位漂亮的女生,雖然我倆從沒有對話。然後放學不會立刻歸家,總會跟某兩位同學去啟豐園吃個寶島作下午茶,可是,寶島經常忽然掛上「忽然休息」的牌子……
明明事情只過了一天,這些日常彷彿是很久很久的過去……
……
日光下,這寂靜的巷子裡,忽然傳來哼歌聲,旋律輕快,但在這種環境下卻會使人不寒而慄。
可能是我太思念昨日的日常,竟然看見有三位5A班的同班同學,穿著整齊的校服,步向我所站之處。
他們哼著歌,面帶輕鬆,就像沒事發生一樣,但這種輕鬆,卻與他們蒼白得恐怖的臉容造成強烈的違和。
他們就是昨晚追著圓淋淋的班長陳諾明、昨晚看見我就逃跑的邱俊傑和昨晚我沒遇見過的張小強。
他們笑嘻嘻的走過來,臉容極度憔悴。
或者我也是一臉倦容,畢竟我昨晚沒有好睡。
但他們是非一般的倦容,簡直可形容為「衰老」。
「吳天光!終於見到你了!」班長陳諾明的笑容很不自然。
在沒有弄清事情之時,他們始終是我的同學,而且他們身上沒有怪物的特徵,只是根據圓淋淋昨晚的經歷敍述,他們可能有點被邪教所迷惑,但現在已經過了一晚,我不敢確定。
我戒慎,作好隨時逃跑的準備。
「吳天光!你還不換上校服?快響鐘了!我們一起上學吧,今天有我最喜歡的木工堂。」張小強雀躍地說。
我從來不知道張小強那麼喜歡上課,但這不是令我傻眼的原因。
「我知道昨晚是發生了點事,但現在已經沒事了!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班長陳諾明正面伸手搭向我的兩肩,讓我目睹他凹陷的眼窩中的眼神,活像多年沒睡卻不小心啃了一樽興奮劑的精神狀態:「吳天光,真的沒事了,我們回校吧,上堂吧。」
我戰競地瞥看校門,門外和門內都是空無一人。
「老師呢?有老師嗎?其他同學呢?」我問。
「老師已經在裡面等著呢,其他同學沒我們那麼遲,都在裡面啊!就在禮堂裡開早會啊。」班長陳諾明興奮說,邱俊傑和張小強不斷點頭,笑容怪異。
「我還沒弄清楚事情……」我說,但已有下一秒逃跑的計劃。
「你不知道天使已經重新掌管世界嗎?祂們已經把所有魔鬼給消滅了!」班長陳諾明大動作地打開雙手,陽光照在他憔悴的臉孔和那亢奮的眼瞳。邱俊傑和張小強雙手合上,閉眼說聲:「羅無麗萬。」
原來白日沒有驅散黑暗,反而突顯地上三個喪心病狂的黑色影子。
我退開,轉身,起跑。
他們沒有追,但我卻聽見背後獰笑的聲音,迴盪在偏僻的巷子。
【106】
陽光無法把世界照亮清晰……
迷霧不散的劇場,也無法謝幕。
跑著走的路,看不見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