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1】
抖震,
卻不是因為對危險的恐懼、也不是死神的陰冷,
而是一種即將而至的悲傷欲絕。

我不敢回頭,視線寧願停留在阿發醜陋的笑容上,
也不敢面對真相。





「張日強要保護嘅人……究竟係……」我還要倔強地問。

明明真相在我背後。

「佢就喺你背後,你唔親自問佢?」阿發指住我的背後。

「阿仁……」少女的聲音是熟識溫柔。

無可能……為何……怎會是思思的聲音?狼人的聲音不經過瀘的深冷可怖嗎?





視線開始被什麼東西弄得模糊不清。

「狼人係有選擇用返自己原聲嘅能力。」阿發貼心地回應我內心的問題。

換句話,那一晚……思思隔住帳蓬跟我聊天的那一晚……她……

「對唔住……」思思的聲音。

唔係……唔係……我背後嘅狼人……點會係思思……
唔好再假扮思思!





我不顧一切地憤然轉身,一心要否認一切,
否認……
那……那是純白色的狼人,悲傷的湛藍眼睛,卻美麗得懾入心神。

她就是思思,
我的摯愛。

「阿仁,我係思思……我係思思……」思思……不……白色的狼人抽抽咽咽地說。

我頹然跪跌,無法言語。

「嘖嘖嘖……相認嘅一刻真係感人。」阿發嬉笑地說。

「點解……」恍恍惚惚,我好像還吐出這句話。





「係咯?點解呢?」阿發望向思思,示意思思快點解答我這沒有意義的問題。

「阿仁……你由始至終,你都係咁多個之中最積極進取嘅人。」白色的狼人陷入不久前的記憶裡,那些我已經失去的片段。

【2】
我叫盧佩思。
在「一切」未發生前,
我最愛的人,就是林天仁。

當日,我和阿仁一起來到長洲,參加學校舉辦的生活營,在「一切」未發生前,所有人的臉上都是掛上單純的快樂。

直到夜晚,在營地房間裡,十二位同學包括我同阿仁開始了一款經典桌上遊戲,然後,

「一切」就開始了,從此我眼前的世界,暈化成一片血紅。





我所抽到的牌,狼人。
我所看見霧的顏色,紅。

我不能告訴任何人,所有人都唔得,特別是你,林天仁。
身體變化令我產生無法言語的恐懼,我唔想你知道,我已經變成一頭怪物,一頭嗜血的怪物。

成為狼人的第一晚,阿發跟我說,我可以任意殺死一個人作為遊戲的起始。

我不想殺人,但我身體潛藏一種可怕的東西在咆吼撕裂,為我帶來無可比擬的痛苦。

如果人類的痛苦分為十級,那我所承受的痛,應該是一百級。

所以……對不起……對不起……
我當晚在飯堂裡面……吃了一個人。





我吃了個人……
但那種感覺……那種快要崩毀的狀態……
無法言喻地摻雜恐怖和釋放、羞恥和解脫的快感。

……

直等到黎明的晨光,白毛終回到我的毛細管裡,我才能回復正常人的身軀。

那時候,我亦已知狼人不止我一人,以及知道身為狼人的制約,如阿發的說明書上道,如果當晚無人被狼人襲擊,我們就會死。
不單書明書內容,這種警告訊號更是由身體發出,身體嚴嚴地告訴我,每晚必須確定至少有一個人類被襲擊,否則身體會本能地把我殺死。
我想,這就是猶如降頭般的生化作用。

狼人制約:
1. 黑夜強制化身為狼人。




2. 狼人每晚只可任意抓傷一個人,令對方留下血痕印記。抓傷對象可以重覆,也可抓傷自己。
3. 第七晚只可任意殺死一個於過去六日內留下血痕印記的人,並且能感應血痕印記之人的藏身位置。
4. 若血痕印記者於第七晚前全部死去,狼人則只可任意殺死一個人。
5. 狼人可於夜間殺死「小女孩」,且不受2-4的限制。
6. 若夜晚沒有人被狼人襲擊,狼人第二早上會死。
7. 狼人所看見的煙霧是紅色。

所以,如果阿奇已經在依據2-4的制約進行襲擊,我是無必要出手的。

你明白嗎?我強忍自己唔成為一頭怪物,卻承受極致的痛苦。

後來,政府把所有無感染病毒的人撤離,並留下我哋和一位身穿黑色制服和戴著防毒面罩的人,他原本是跟政府一黨的。

這個面罩人最初將我們召集一起,就在北帝廟前的球場。

根據他的述說,他是因為在執行任務期間,不幸也感染病毒,所以也被逼留下。當時他透露,我哋這些感染病毒的人,若血液再與某種生化元素接觸,便會成為狼人,在夜間到處傷害人,著叫大家小心,並且盡快找出當中的狼人。當時很多人不信,但之後每晚所發生的驚慄,著實令人不得不信。但他謹說了這些,並沒有提及我們所知的狼人遊戲。

雖然他並未提及,但我們已經很害怕面罩人會查出我們十二人的事情。但是,直到林天仁阿仁目睹面罩人除下面罩,他才驚覺那是就是他自己的哥哥。

人群散去,阿仁和他的哥哥相認。阿仁的哥哥叫林天良,事實上,他是一個友善的成熟型男人,他的談吐舉止,都讓人覺得是可靠的人。

林天良並不知道我們遭遇阿發,曾注射不明液體。但他始終向我們坦言,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找出發放這種病毒的源頭,只要查得出來,就有機會幫我哋解除病毒。

對於林天良所述說的一切,我哋暫且相信。

狼人可怕,人心更可怕。

當時整個長洲一片慌亂,原本我們一班少年都以成年人馬首是瞻,他們管理長洲市內的糧食,由他們看守分配。

可惜,他們自私自利,眼見資源越來越少,便開始勢力劃分,搶奪資源。我們一班少年根本無能為力,他們腐敗的的程度甚至想把我們殺死,目的是減少糧食消耗。

根本無當過我哋係人。

但當時只有林天良和程sir是成年人中的亮光。
他真心真意想幫助我們渡過一段黑暗的困境,他曾經教我們各種求生技巧,打獵、捕魚、生火,讓我們能夠在惡劣的日子裡掙扎求存。

少年人都以山上的營地作為據點,一邊自給自足,一邊防備成年人的侵襲。

有一天的下午,天色陰沉,
阿仁的哥哥林天良,他竟想找我單獨傾談,我雖然心感不安,但沒有拒絕。

面海的岩石岸邊,
微微的海風吹拂著我倆的衣袖。

而他竟然一開口便道:
「妳就係狼人?」
散略了該有的磨磨磳磳,直搗重心的問句真叫人驚嚇。

「你……你講咩呀?」我心裡面慌張。
「放心,我嘅目標唔係狼人,係令你變成狼人嘅源頭。」
「點解你……」
「你想問我點解會知?因為你所感染嘅所謂病毒,就係我有份研發嘅一種智能病毒。我本身已經注射咗疫苗,喺夜晚係一個自由人,唔會好似你哋咁見到人就失去意識,所以我早就知道你係狼人,同埋另外一個人。」

智能病毒?什麼專有名詞?有智慧的病菌嗎?
後來,即使他粗略向我解釋完,我也不太明白,大概是一種對會特定狀況產生反應的病毒,並且能夠開啟人體潛在之能。

「咁你究竟有咩計劃?你可唔可以救到我哋,你話你有疫苗……」

「疫苗只能夠預防,但我並無解除病毒嘅方法。」林天良可惜地搖搖頭,一語抹殺我的希望。

「但係,嗰個人曾經講過,只要狼人殺咗一百個人,或者狼人死左,我哋都可以全部人一齊解除病毒。」我疑惑。

林天良立時雙眼瞪大,緊張地問:「你知唔知道嗰個人喺邊度?」

我搖搖頭,我都好想知佢喺邊度……

「思思,你放心,我唔會傷害妳,你係我細佬嘅女朋友,而且妳又咁善良,記住,我嘅目的只係要搵出嗰個人,如果妳見到佢,或者有咩線索,一定要通知我。」林天良起誓地說。
「咁你呢?你知道嘅一定唔只咁少。」我試探一問。
「我剩係可以話俾妳知,如果你同另一個狼人死咗,並唔係代表完結。」林天良深沉地說:「只係代表下去更深一層嘅地獄。」
「你咁講係咩意思?」我驚慌。
「唯一救到你哋嘅,就係要搵出佢手上嘅病毒源頭。」
「唔通你係指佢嗰箱針筒同注射液?」我回憶當日被他的人強逼注射的情況。
「妳見過?都係嘅,因為佢一定將裡面嘅物質注射咗喺你哋某啲人身上,但問題係長洲咁大,我唔知佢匿喺邊度。」林天良苦惱。
「我可以幫你搵……」我說。
「好……」林天良以奇怪的目光望向我:「妳係我所見過,最善良嘅人。妳知唔知道,呢種病毒其實係會慢慢令人失去心性。但妳,似乎有強烈嘅意志。」

當時,我尚未理解林天良最後所說的話,但當我日復日留意熟識的大家,看見你們的變化,讓我開始漸漸明白,何謂慢慢失去心性。

特別是你,林天仁。

眼看成年人不但佔據資源,而且對我們步步進逼,最終更侵佔我們的營地,在獸性之下恣意摧毀我們的一切,搶掠、踐踏、強姦。

終於,林天仁,你再受不了。
本來你可以等待狼人把成年人逐一殺死,但這實在太漫長了。

連我們都覺得漫長。

那是山雨欲來的一天,你在營地裡召集長洲所有的年輕學生,團結所有的年輕人,起誓宣告與成年人決一死戰。

成年人眾多,但他們最大的弱點是分裂和猜忌。
而我們最大的強項,就是飢餓到唔識死的決心和所向披靡的團結。

一日之間,你率領所有年輕學生,搗破他們多個大本營,血殺島上三百多個成年人,包括我們的老師。

關於我們的老師,你甚至用極殘酷的方式解決他們。

「老師?既然身為老師,就用你嘅身體嚟俾我哋上一課,單元係叫……『殘忍』。」
我不敢相信,這種深寒的說話,是出自原本溫暖的你。
在營地大堂裡,他們是在痛苦的尖叫下結束生命,我永遠無法忘懷當日的情境。

你用使人震懾的畫面告訴島上所有的人,
你要為少年人宣洩昔日無盡的憤怒,
你用老師的身體去教育眾人,何謂生存的代價。

你是王,並開始建立恐懼下的秩序。

但,你竟然連一直真心幫我我的程sir都想殺。
我不容許!絕不容許!於是我便和程sir以及還有良知的學弟和學妹離開你的勢力,卻換來你們的追捕。

至於張日強,他可能是世上謹餘對我最好的人。

他是預言家,並以能力早已看穿我是狼人的身份,但他不但無揭發我,還一直幫助我。

我對他知無不言,而他也毫無保留地幫我、安慰我。
成為心靈上最大的支撐。

他,是我夜裡的唯一太陽。

當我受不了的時候,他就給我一溫暖的手臂,說:「妳抓我,咁妳先會舒服啲……」

我不想……我真的不願這樣……但……

……

因為張日強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很清楚知道阿仁你一直想找出狼人,更發現你一直緊咬狼人不放,

最終……

他為了保護我,
他竟然將知道我身份的林天良,以及一直要查狼人身份的你,一同推落懸崖。

最後,你被一位路人救回,然後大家安置你在營地裡,張日強也不能把你怎樣。

而且,阿奇此時候才告訴我,你是丘比特指定跟他性命相依的戀人。張日強知道後也再不敢對你下手。

而你哥哥林天良,一直都找不到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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