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回歸孤島
 
 
在KO便利店吃飽後,我回到住所,把電話卡安插在手機裡。
 
這樣手機就有了電話號碼,雖然我一個聯絡人也沒有。
 
站在大鏡子面前,我拿著牙刷,看著自己。
 
刷刷刷牙,灌水,吐——




 
用毛巾抹臉。
 
走進我的房間,落地玻璃外面是夜晚大海景。
 
我卸下外套,掛在牆勾,便撲到床上。
 
「好神奇既一日。」我蓋好被子,把被子拉上鼻頭的位置。
 
這時我發現自己多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我居然有點期待明天的來臨。
 
我很少會這樣想的,以前做學生的時候也不多,上班之後也很少,除了星期五。
 
流落到孤島之後,就完全沒有了。
 
「晚安。」我對天花板說,徐徐合上了眼。
 
在一片寧靜中安睡,很舒暢,呼出鬆弛的氣息,全身都放鬆了。




 
隨即,意識被一下子吸走。
 
耳邊聽見風聲,更感到涼意,張開眼睛——
 
我站立山上,拿著寫滿滿的神的練習簿。
 
在浩大星空之下,手上的練習簿記錄了我所有的行動和想法。
 
「返黎喇?」神明丁微笑地走來,取走我手上的練習簿。
 
「吓?完喇?」我才回過神來。
 
「個測試就咁?得一日時間咁短?」我追著神明丁問。
 




神明丁一邊散步,一邊翻閱,狀甚悠閒。
 
「一日咁短?比夠一年你好唔好?」祂反問,繼續閱讀。
 
「一年又……」我有點難堪。
 
「速戰速決OK?」神明丁要求,「如果多幾個人要你幫,個個都要N日先搞掂,咪要排好耐?」
 
聽了這話,我又有點不滿了,「我又唔係神,又唔識讀心,我點知啲人煩惱緊啲咩?」
 
「樣樣都要我自己查,係要啲時間架啦!」我繼續說。
 
「咁你又唔洗激動,我又冇話個測試完左。」神明丁瞇笑地說,「我係想你珍惜每一日啫,唔好以為測試係無限期,可能隨時完都唔定。」
 
「我好珍惜架喇已經!」我替自己辯護。




 
「咁我都睇得出……」神明丁繼續翻閱。
 
「咁目前為止,我表現點啊?分數高唔高?」我熱烈地追問。
 
「無可奉告。」祂說,再翻了一頁,便把練習簿合上。
 
祂直視著我,「係測試完結之前,我係唔會透露目前既成績。」
 
「不過,如果你有野唔明,又屬於我可以回答既範圍,我都會盡量答你既。」神明丁善意地說。
 
不明白的事情實在太多,我整理一下有什麼可以問。
 
「點解我會返左黎?」我問,「我明明想訓覺。」
 




「哩個我可以答。」神明丁說,「本測試既機制係,你一上『床』訓覺,就會被視為一題既終結,練習簿會暫停記錄,你就會返返黎。只要你再打開練習簿,翻到下一題既位置,測試就會繼續。」
 
「如果我冇上床訓覺呢?」我問。
 
「咁最盡係去到清晨六點,練習簿就會因為記錄已滿,而強制召你返黎。因為每一題既答題空間有限。」祂說。
 
原來如此。
 
我想了一想,「我想問個1404室,點解咁特別既,有一半以上同我以前屋企好似,幾乎一樣,係大小唔同,同埋廁所唔同,再多間房。」
 
這個問題,原本我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神明丁的臉色十分凝重。
 
「哩個設計……唔關我事。」神明丁說,想回避我的眼神。
 
「咁關邊個事?」我站到祂的前方。




 
祂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才再次看著我。
 
「1404室係神明辛設計。」祂凝重地說,「應該話,係神明辛戰死前,所住既地方。」
 
神明「辛」就是最近在八大神之中,因戰死而出現空缺的神位,也就是我正在爭取的位置。
 
「吓?佢做咩要設計到好似我屋企咁?」我不解。
 
「因為佢都係孫正直。」神明丁說,慢慢回想當年,「大約五年前,前任神明辛離職後,我同依加一樣四圍去搵合適既人黎填補空缺。」
 
「當時,遇到另一個平行世界既你。」神明丁憶述,「佢好特別,有一種魅力,一種影響人既正向力量。」
 
「我第一眼就睇中左佢。」祂說,「然後如我所料,佢成功通過測試,得到我既提名。」
 
「係下一步遴選,雖然佢最後只係勉強險勝其他對手,好險咁當選神明『辛』,但係佢留比我地既印象好深。」
 
「作為神,我自問,有時都覺得神係好無情。」神明丁沉色地說。
 
「但……神明辛比我既印象係,一個好有情既神。」祂說,露出一絲感慨,「有時我都諗,如果其他神明都可以做到佢咁,世界或者……又會唔一樣。」
 
默默地聽著神明丁的自白,我理解的只有一部分。
 
就是戰死的神明辛也是叫孫正直,是另一個平行世界的我。
 
「佢同我有咩唔同?」我忍不住了。
 
「佢既人生同你好唔同。」神明丁回答。
 
「總有相同既野掛,例如讀同一間小學……」我嘗試舉例。
 
「佢同你既分歧點係,係中學。」神明丁說,想了一下,「你記唔記得……」
 
「你曾經為左,同你暗戀既陸同學慶祝生日,花心思安排左一日既行程,由朝早見面,下午去邊,至到夜晚去浪漫既地方表白。你又偷偷買禮物,打算比佢一個驚喜。為左買哩份禮物,你仲約左女仔出黎幫眼。」
 
「夠喇。唔好再講喇……」我的心受傷了。
 
「而最後,你係冇約佢出黎。」神明丁一針見血,「白費晒所有心機,禮物亦都一直收係櫃桶,冇送出去。」
 
「唔通……嗰一個我……」我瞳孔放大。
 
「冇錯,佢係咁多個平行世界之中,唯一一個係遇到『嗰件事』之後,仍然主動去約陸同學既孫正直。」神明丁說。
 
「咁……佢……約唔約到陸同學出黎?」我心痛將麻,還是爭取發問,「個行程點啊?計劃成唔成功?」
 
「你真係想知?諗清楚喎。」神明丁觀察著我,不知有何打算。
 
深深地吸一口氣,平靜一下。
 
「算啦都係。」我阻止了自己,「另一個世界既過去,冇必要再提。」
 
「對哩個世界既我黎講,錯過左就係錯過左,已經無法挽回。」我強逼自己說,再對祂問,「重點,係之後丫嘛係咪?」
 
神明丁沒有回答,只是露出了一絲微笑。
 
「講!點解要搵我黎做測試?」我問,「唔通你會以為,可以搵到第二個佢?」
 
「唔係,我冇咁諗。」祂說,整理思路再說:
 
「人唔知點下決定既時候,選擇去馬定退縮,有時好睇一時衝動。如果嗰刻黎既係一時勇猛,咪拍心口去馬囉。如果嗰刻黎既係怯懦,咪退縮囉。」
 
「只係哩個比例唔係一半一半,有啲人勇敢既瞬間比較多,少退縮,咁咪會出現唔同既人生囉。」神明丁說,「就好似之前既神明辛咁,係一個勇敢既神。」
 
「佢既戰死,救左數之不盡既人,雖然世人未必察覺,但所有神都一致對佢抱有最崇高既敬意。」祂敬重地說。
 
聽著,我還是不太高興。
 
「冇錯,我就係怯懦比較多,少勇敢既人,咁又點丫?」我挺起胸膛問。
 
「冇錯,哩個世界就係有類咁既人,多數情況之下都係啞忍、退縮、忍讓……」神明丁說。
 
慢慢地,祂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但關鍵時刻絕對會企出黎既人!」祂對我說。
 
「本神並唔係要搵另一個,好似上任神明辛咁既孫正直。」
 
「我係希望搵一個,經歷過諸多磨難同後悔,變得睿智而充滿慧根,最後超越上任神明辛既孫正直啊。」神明丁說,眼神滿是期望。
 
一時之間,我被打動得滿目含淚。
 
「我……我去餵雞先,我驚啲雞餓死。」我忍著淚水離去,「順便再瞓陣!」
 
「唔好去咁耐啊,係度等你啊。」祂叫喊。
 
回來之後,我要求馬上打開新一頁的練習簿。
 
日出即將到來,晨曦初現海面。
 
「準備好啦嘛?」神明丁問,把練習簿交給我。
 
「準備好。」我目光炯炯地說,把練習簿翻到空白的新一頁。
 
意識旋即被吸走,再度回去——
 
充滿試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