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2017》: 1

「下一站：紅磡。乘客可以轉乘南北綫。左邊嘅車門將會打開。」

在東西綫的列車上不難看見中國製列車的身影。還未到站但不能坐下那僅餘的優先座，唯有繼續半睡半醒地站在門旁。一群乘客匆忙往對面月台轉車過海的畫面，則似乎注定要被我錯過了。不論如何，待會的列車只會更擠迫，畢竟一群中國遊客正要轉乘此車前往尖沙咀和西九龍站。

這夜正往荃灣，是為見那個人。想到上一次見面，大概已經是七年前還是學生時的暑假，那是我們在美孚站上蓋的公園的告別之吻還烙印於我心中。可惜之後的事情，卻使得我們各走各路，直至現在方因公事而有機會見面。

只是，那一吻，他從不承認曾經發生。

「下一站：美孚。乘客可以轉乘荃灣綫。左邊嘅車門將會打開。」





「叮噹」的響聲一來，車門隨即打開；離開車廂踏上月台，準備轉乘荃灣綫。這時，我開始發現不對勁。

月台上有數個人的神情都很古怪，明明一直坐著，列車到站後卻是從人潮離開月台；到達大堂後，這些人的雙眼正在凝望的可不只是前方，好像正在跟蹤甚麼一樣。我本能地回頭望，所有人馬上裝模作樣。

被跟蹤的這回事，自我離開香港前還不算罕見；只想不到這些人的跟蹤技術十年如一日，依然如此輕易敗露。我若無其事地走到扶手電梯，然後馬上掉頭，馬上衝回東西綫那方；一群人馬上以腳步告訴我猜對了這一好消息。

這次和一般的跟蹤很不同，這群人撲向我，試圖把我捉住，卻是不成功。我再一次跑進往屯門方向的月台，卻被他們按在地上。

突然，車站所有燈全部熄滅。





突然間，壓著我的力量不見了。

我站起來，打開電話的閃光燈，走到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來。這不算是甚麼奇怪事吧，這不過是停電而已；只是四處沒有驚慌的嚎叫，也沒有人們的腳踏聲，更沒有職員走過的鎖匙碰撞聲。在這一片寂靜中，我眨一下眼，四處再次回到燈火通明。

我乘搭扶手電梯回到大堂，但竟然四處都好像有點怪異的味道。跟著我的人在那？不知道。沿著轉乘通道繼續走到荃灣綫大堂，銷聲匿跡良久的紙皮石竟再次在我眼前出現；列車不是中國製，而是退役良久的英國製列車——月台上的人，也只是如常上前，準備乘搭。

我想拿出電話來一看：只限緊急通話。奇怪了，港鐵站内怎可能收不到呢？正當我試圖連上Wi-Fi之時，也奇怪地連不上。也是說，我沒能通知他即將遲到的狀況呢。

我沒有登上這趟車，反而覺得有點奇怪，下意識地走回東西綫大堂，郤發現棕色的東西綫變成了紫紅色。回到往烏溪沙方向的月台，所有列車均以紅磡為終點站，而且還出奇地出現七卡車。難道這不是東西綫？





我找了一個在月台站崗的職員來問道：『唔該......想問呢度係咪搭東西綫㗎？』

他望著我詭異地笑一笑，答道：「呢度係西鐵綫......先生你要去邊？」

『我去何文田喎......唔係搭東西綫去嘅咩？』
「唔係咁搭㗎，你要返返去荃灣綫搭去旺角，再轉返去觀塘綫去黃埔㗎。嗱一係呢你就搭到去南昌，轉返東涌綫？唔係喎......總之你要返返去荃灣綫嗰邊搭啦......」

莫非我回到東西綫未通車之時？莫非我回到過去？『想問今年咩年呀？』我問。「今年......咪2017年囉...... 唔係2017年仲可以係咩年呀......」他有點驚訝的答道。

我馬上跑回大堂，如果我回到過去，我的八達通大概會不能用？我試一試，果然不行。於是我把八達通拿到有點復古的客務中心，職員看到後只是呆了一呆。

「先生等等。」他望著螢幕上的畫面，驚訝得有點不知所措。

在等候期間，我赫然想到一點——如果八達通內全部是六年後的交易記錄，那麼他們會當這張是假卡嗎？若果如是，我不就麻煩了？不行，我要馬上回到2023年！不過，好像有點難度；不對，預期以難度形容，倒不如說是根本不知道要怎樣回到未來。望向側邊古老的指針時鐘，不難發現時間的流逝——轉眼已是兩分鐘，而職員的那句「等等」，還是如是重複著。





「先生，」這位站務主任終於打破靜默：「你張卡可能有啲問題，可能要換；咁我而家俾你出閘先啦，有無問題？」

望向站外的長夜，我倒是想起我現在應該是不能回家才是。說得準確點，是沒有地方可去，畢竟身上的付款方式，應該是未來才可用，除了少量現金......對了，如果還是舊銀紙的話，應該仍然可以用吧。打開銀包，看看僅餘的現金，幸好是2013年版的銀紙，未至於身無分文，只是要露宿街頭而已。

「先生呀，你張卡係咪喺部電話度㗎？如果係嘅你要張張SIM卡拎返去電訊商度，然後再換卡；但係先生留意返你要喺網上填寫張退款form喎。」呀，這個年代還沒有電話內置八達通晶片這回事，還要插入專用SIM卡呢。可是，他會否已經發現那電話不是這個年代的產物呢？

『多口問句，其實張卡咩事？』「係入面啲資料有啲問題啫。」『咁有咩問題？』「入面啲資料出錯咗，可能係卡本身有問題，其實有可能係電話本身有啲問題，我會建議先生都問下電話代理睇下會唔會係電話問題......」看來他尚未意識到我是未來人吧。那麼就儘管試一試：『咁有冇可能你幫我搞返掂張卡，至少令佢可以繼續用？』

他沒說多話，只是在螢幕上按了又按，然後說：「先生OK㗎喇，你試吓出唔出到閘？得嘅話之後可以繼續用㗎喇。」

就是這樣，成功出閘，也成功入閘。接下來是上網的問題，Wi-Fi不能連線的原因大概是電話的日期和時間錯誤，所以只要將時間日期較回來就可以——看看剛才修正八達通的收據，今天是1月1日，剛才的時間是22:43。再用我還沒更改的電話和以前的密碼登入Wi-Fi，這回就成功了；雖是比較慢，但是可以用就好，不過電話上大部分的服務不能用，除了電話、收音機、短訊、瀏覽器這些比較遠古的東西以外。

在這個年代要從美孚到何文田，便要乘搭荃灣綫轉乘觀塘綫；不過以前我並不住在何文田，所以回到何文田呀沒有甚麼意義。不如去找回過去的自己？那麼至少我不會虧待我才是。

（第一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