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之食堂: 第一章 同學與同學 （一）

第一章
同學與同學

青春的愛情，總是充滿遺憾，充滿苦澀。
就像一棵櫻花樹一樣，只在一個春天的時間開花。
相遇只是很短暫，離別後的傷痛卻很漫長。
原來，回頭驚覺，幸福已經消失無蹤。
只盼望，好好珍惜與下一半在一起的時光。
令甜蜜像春天曇花，離別像秋天落葉。







1.

概率。

0到1的實數，對隨機事件發生之可能性的度量。

就如丢銅板一樣，正面朝上和背面朝上的機會率相同，每個可能性的概率為50%，即是二分之一。





然而，事實是如此嗎？凡事是隨機演化，還是命運已為所有事情做好劇本？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只要一切順其自然就可以了。

至少在這段故事發生之前，我是這麼認為。

現在我方才發現，原來或然率的微小改變，可以把一個人的人生改變得不可想像。

令到人與人，自然地相遇，自然地離別。





這段故事，不只是愛情故事，而是緣分與緣分的合奏。

林風人，他是故事的起點。

林風人，他也是我所見過，最奇怪的人。

他是我讀的中學旁邊街口一間餐廳的老闆和主廚。與其說他是那間餐廳的主廚，不如說他是餐廳唯一一個廚子。

他有一頭烏黑的頭髮，應該很久沒有剪過了。他一身長長的頭髮，用一塊充滿灰塵的藍布綁起，形成一條長長的辮子。他這個外形，就像一個日本的壽司師傅。

他每一天也穿著一件粉紅色、寫着 “Love is all we need ”的T恤。雖然是女裝T恤，但他似乎不太介意；雖然那件T恤已經破爛不堪，有些位置甚至穿了一個大洞，但他似乎仍然每天穿著。至於他為何這樣固執，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的外貌尚算很好了，二十來歲，一些女學生也專程來看看他。很可惜，他人又固執，又不整潔。認識他之後的三分鐘，他人很好；不過在三分鐘之後，就可想而知了。

他畢竟只是個大叔，名字又特别奇怪。





重點是，他煮的東西根本是垃圾，頂級垃圾。

那有餐廳廚師煮出來的東西難吃到作嘔？他恐怕是第一人了。把鹽誤以為糖，牛肉煎得完全發黑……這些只是低級玩意而已。有一次，有人點餐蛋麵，他竟然把生蛋直接放進公仔麵裏！

基本上，風人的餐廳的所有食物也不是人可以吃得到。照道理，他的餐廳應該已經倒閉了才是。不過，仍然有許多人慕名而來。
為了挑戰黑暗料理？

為了看這個奇怪的人？

不是，還有一個原因，這是一個十分奇特的原因。

「老闆，我很喜歡一個女同學。她的頭髮又長又柔順，臉蛋好可愛。尤其是腳，她腳好長，好美。」有個人坐在椅子上、水吧檯前，面對着林風人。

那個人的眼神是在哀求着。





「但是你唉……」林風人看著那個人，心裏充滿疑惑。

「是，我是個女生！那又如何？愛情是無分性別的你懂不懂！」那個女生向林風人大聲吼道。

「知道了，那你有什麼要求？」風人頭上出現了一滴冷汗。

「我要提升那個女同學變成拉子，然後和我一起的機率。」那個女生堅定地道。

「好了，對這碟炒牛肉許願吧。我想機率應會提升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也許吧。」風人一臉無奈地向女生呈上一碟炒牛肉。

那碟炒牛肉，燻黑得難以置信。頓時，全餐廳瀰漫著一段濃烈的硝煙味道。

女生大聲咳嗽，「靠你給我吃這個，你想我死？」





「我前多年測試過了，如果不吃下整碟菜，是發揮不了效果的。」風人冷冷地道。

「什麼？」女生驚訝得要死。

那個女生吃過了這碟菜以後，得了腸胃炎，發病發了一整周。
可是，那個很美麗的女同學，居然變成了拉子。

雖然那個女同學沒有喜歡上那個女生，而願望只達成了一半，但那個女同學變成拉子可是鐵一般的事實。也許，風人也說，願望達成的機率只是提升了百分之五至十，所以餘下的也要靠運氣。
不過，這卻成為了我們中學的傳說。

之後，有一個全級排名第六的男同學，向林風人許願要提升成為全級第一的機率。誰知，在考試當天，頭五名的同學居然一起發高燒，那個男生竟成為了全級第一。

有一個胖子向林風人許願，要在三日内減肥十公斤。對於一個每天吃二十個漢堡包的人來說，這根本是沒可能。誰知，三日後，他竟然減了十公斤。

這件事以後，許多人也專程來餐廳碰碰運氣。但是，首要的條件，是要能夠吃完風人的黑暗料理。當然，有很多人就是因為捱不住料理而失去了實現願望的機會。





這就是林風人的黑暗料理，能提升食客實現願望的概率的黑暗料理。

這就是，廣為人知的都市傳說。

這個傳說，我一開始是從我的好朋友拓仔裏聽聞。

「喂光，放學後去看看吧。」拓仔拍拍我的胳膊，露出好奇的眼神。

「緣之食堂嗎？」我問。

說起林風人，他經營的餐廳名叫「緣之食堂」。認識了風人，我才知道「緣之食堂」的意思。風人說，人的人生起伏、相遇離别和命運安排，全也是因為緣。一個人來到這個餐廳，也是緣的安排。

「試試嘗嘗黑暗料理，看看我的願望會不會成真吧。」拓仔一臉欣喜地道。

「你不是真的要嘗吧。」我感到十分訝異，「聽聞難吃到要嘔，吃過的人大多數都不會再吃喔，無論要實現願望的意志有多吸引。」

「我是個大胃王啊，任何食物也能吞下！」拓仔看似十分自信。

「是嗎？我卻認為不太值得去吃了。」

「為甚麼？」

「願望又不是百分之百能夠達成，但那些菜真是十分難吃。如果願望不能達成，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那又是，但我又很好奇。」

「那麼，你的願望是什麼？」我笑道，好奇地看著他。

「我要和陳梓麗在一起！」拓仔大叫。

我馬上笑得流出眼淚。

陳梓麗是甲班精英班的學生，品學兼優。人又美，聲又甜，是公認精英班中最美的學生。每天，不少男生也搶着向陳梓麗示愛，拓仔顯然也經常向她告白。

拓仔由中一追陳梓麗到現在中四，陳梓麗已經把拓仔認得清清楚楚了。不過，一朵鮮花怎會插在牛糞上？甚至，陳梓麗對拓仔已經到了極度厭惡的程度了。

也許，拓仔這個人，應該沒有人會喜歡他吧。

外表就不在話下了，身體更是會不時發出惡臭，我想他數天才洗一次澡。人品更是猥瑣而極，腦中只有色色的事。至於成績，就不好意思說了。

「好吧，我就陪你去吧。」我笑得在地上翻滾着。

拓仔會和陳梓麗在一起，我簡直難以想像。我一想起這些事，就笑得噴出口水。

「就看看你會否達成願望。」我笑道。

那一天，是風光明媚的一天。



鏡頭轉到三小時後，下午四點五十分，緣之食堂的門前。

「這就是眾所周知的緣之食堂？」我問着身旁的拓仔。

我這個人，生活十分有規律以及固定。有些人很喜歡進行嘗試，例如會嘗試不同回家或上學上班的路線，或者會嘗試餐廳的限定套餐。可是，我非常刻板又固執，不願意嘗試。

所以，我回家只有一個路線，去麥當勞只吃豬柳漢堡餐；就算緣之食堂只隔學校一個街口，不順路就是不順路。於是我在中學四年内，要不是拓仔告訴我，我也不知道什麼是緣之食堂。

「對啊，這就是緣之食堂了。」拓仔看著餐廳門口，不禁吞了一吞口水。

緣之食堂的裝修有一種很舒暢的感覺。綠色的木門在門口的左邊，而咖啡色的木窗放置在門的右邊。窗框上掛放着兩個晴天娃娃，微笑着，隨風吹逸在空中。木窗下放置着小黑板，寫着是日的料理。

「緣之食堂，每天只會有一個款式的料理。」拓仔說明道，「而今天，看看……是蘋果派啊。」

「是這樣嗎?」

我從窗戶看見店内的擺設。店裏空間十分細小，為開放式廚房，進食的位置就只有面對着廚房的木吧枱。

這個食堂，令人感覺是像後巷裏那些小舖子。

「進去了好嗎?」我問。

「好！」拓仔又再吞了吞口水，然後用力把門打開。
門打開了，我望了向前方。

那時候，天上被浮雲敝着的大陽找到了一絲空隙，光線照射進了食堂的木椅、桌子，再往上，到了風人的臉頰。

他本來正在望着桌上正在處理的蘋果，現在望向了我。

他的眼神很柔和，在陽光之下顯得奇特。因為他的眼神，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

「歡迎光臨。」

他又望回桌上的蘋果。

拓仔和我就找了個位置坐了。我望向了我右邊，有個男生坐了在那裏。

他是我的同班同學，陳千田。

「我快要受不了！饒了我吧。」他的臉容發紫、汗流狹背。我看見他的桌上，有一碟吃了一半的蘋果派。

「你為何在這?為了什麼?」拓仔好奇問。

「我要做足球部的前鋒王牌！」陳千田站了起來，大聲地說。
「但是，真的好難吃，我吃不下了。」他又洩氣地坐下了。
我苦笑了。

陳千田他是班上數一數二的馬屁精，最喜歡向老師阿諛奉承。足球部也如是，因為討好教練得貼貼服服，才能得到正選的一席。
說真的，我對他沒什麼好感。

「我只差零點一的機會就可以成為王牌！是零，點，一。」他強調道。

「快點吃啦，時間一秒一秒地過了。」我向他道。

我聽拓仔說，緣之食堂的食物沒有特定價錢。食物的價錢是用時間計算，指的是客人享用料理的時間，每分鐘收二元。

「我已吃了四十五分鐘了。」陳千田苦笑道。

「九……九十元了！」拓仔大叫。

「沒辦法，我只可以堅持下去。」陳千田的手正在顫抖。
真無奈啊。

「你們啊。」風人突然道。

「只有他而已。」我指向拓仔。

「那，你啊。」

「我?」拓仔問。

「不是叫你是叫啥?」風人嘆氣。

「是！」拓仔馬上身子挺直。

「說出你的要求。」風人道。

「我……喜歡學校的女同學，叫陳梓麗。」拓仔面紅地說。

「原來你是為了此事而來，哈哈哈哈！」陳千田瘋狂大笑。

「專心吃啦。」拓仔厭惡地說。

「想和她一起嗎?」風人問。

「嗯！」

「等我一下。」風人繼續處理他的蘋果。

「話說啊，阿光，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我看著和我對話的拓仔，又看看窗外的天空，又回望他。









「沒有啊。」











拓仔最後把蘋果派勉強地吃完了，千田在十五分鐘後終於要舉白旗投降。

晚上，我回到家中，手拿着兩個裝滿了的膠袋。

「你回來了。」

她是小圓，是我的妹妹。她身旁的是小毛，一年三個月大的小貓。

「什麼？」我問。

「今日吃什麼?」小圓問。

「沒什麼，炒飯而已。」我走到廚房，開始洗米。

「太好了，光煮的炒飯好好吃的。」小圓抱着小毛，摸摸牠的背部。

「喵。」

「繪畫學成怎樣?」我問。

「我參加了繪畫比賽，拿了冠軍。」小圓笑道。

「我真的有眼不識泰山啊，冠軍。」我回望她，笑道。

「你真的不體貼啊，難怪沒人和你拍拖。」小圓大笑道。

「你只是小一而已，怎麼像大人一樣。」我厭惡地道，「如果我要和人拍拖，那些女生排隊排到香港島啊。」

「嘩，由大埔排到香港島，真誇張啊。」小圓瘋狂大笑。

「不行嗎?」我問。

「真期待光的女朋友長很怎麼樣。」小圓望向窗外，今天的月亮異常光亮。

「喵。」小毛打了一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