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屎唔可怕,可怕在鍾意左食屎: 第二十五章
開往元朗總站的輕鐵到遲了康樂路站,落車就見到卓行等人已經在對面馬路等待,他們說兩個女仔會之後自己到 k 房,而鄧泳芝下個站就會到。
很快就聽到博言大叫:「嘩!嘉樂,係鄧泳芝呀!著黑絲喎。」
可是在茫茫人海中我找不到她,直到她在過馬路的一刻才捕捉到。
我已經可以肯定,她對自己下半身很有自信,才會穿著一條黑色中短裙,黑色絲襪配一對黑皮的厚底鞋,簡單的頭笠毛衣,一貫的貼服七三分黑長髮。衣著的確是我所認識的她一路以來最有打扮的一次,不過其實我心底裡很討厭這穿著......真的真的非常討厭。
她一出現,我的一種在眾人面前裝作毫不在乎的心態就出現了,我沒有跟她說話過就轉身起行,在頭帶領大家行去位於合益廣場的 neway 。
今次因為人數都不少,所以房間也算寬敞,我跟景俊坐到一排,剛到的那兩個女仔坐在中間位,其餘的都坐在我對面,像我這種「咪霸」竟然也不及卓行手快,被他先搶了搖控,點了接近半版的歌,就一下撕開膠袋,把咪套套好,然後開動他的金口。
在他放低搖控的毫秒間,我用鷹爪般夾走了搖控,在漆黑的環境中努力盯著搖控上的字,在確保不會按錯停唱下點了幾首歌,之後就只有等我的歌曲到來,順勢在這個時侯觀察一下那兩個我未見過的人。
她們中有一個比較高,面形偏圓,從第一眼開始見到她已經帶住一副笑面,好像在那裡見過的路人樣,只是她生得高所以在普通之中多了一點特別,不過整體身型略嫌大份,骨架穩實,是「大三婆」的身型;而另一個則是另一個風格,對比下面形瘦削,眼精明亮有神,不足之處是咀巴微微鼓起和有些少削牙,頭髮整齊的辮成馬尾,本應是活潑類,但見她大多時間都沉默不語就產生了一種反差。
動聽的前奏響起,是我點的「多此一愛」,我連忙在沙發中找出無人用的咪,趕得切在第一句開口。
「我以為愛,誠實便無忌,卻似勒索,你那一聲對不起,要你從友誼萬歲起,說到情侶那可以比,誰忍心逼你偽善又慈悲。」
其實我很緊張,本身對唱歌已經沒有自信,現在更在幾個人面前唱,但沒理由來到不唱一兩首,就只好盡力唱好點。
一路唱卻發現在電視下的黑色玻璃中剛好能隱約反射出鄧泳芝的面孔,因為倒影實在很微弱以致我分不清楚她是否也從反射中見到我,但我依稀的感覺到彼此的眼球正在對望,盡管這是錯覺,這也是我在她面前第二次唱歌。想起第一次她專心望著我聽我唱,這次她都是同樣平淡的表情在倒影中看著我,在那黑色瞳孔中,無辦法看穿她的所思所想,即使知道她願意專注看著自己是一件好事,但終究還是搞不清她那眼神到底是做樣還是欣賞。我怕在她眼底下的黑洞中找到的,是無數個藉口,才驚覺她真正的答案,是我不配,我連屎都不配。
「黑色眼晴,沿途與你有過一幀風景,但路上誰也沒名沒姓。自問曾經,憧憬留低此地看星,無奈我未得到被邀請。」
我把歌都唱完,放低咪等班長補上,聽著他動聽的歌喉。
等班長都唱完後,卓行帶起又要玩那對我毫無新鮮感的誠實與大膽,玩了幾輪就開了一個條件:「輸了的要吻一個人的臉五秒鐘」
第一個中的是班長,他要吻大三婆,但他們做出了比條件更厲害的事。他們直接嘴對嘴交換了含在口中的酒,在我看來他們交情非淺。
而第二個是鄧泳芝,而她的對象顯然是我,此時所有人都在起哄,只得我低頭望住枱面想著要如何化解今次的難題,因為我覺得她不會願意做,那我就唯有想出一個方法可以敷衍了事。誰知她不經意已經走到我旁邊,我沒有直視她,繼續在起哄聲中想出辦法。
「佢都唔想咯,咁就算啦。」我對大家說。
起哄聲依然不停,於是我再說:「我去個廁所先。」
這時回應我的不是制造噪音的人,而是坐在我加邊的鄧泳芝。
因為我沒有望她,所以我不知道她是對我還是對其他人說。
「當係 game 咁玩啦。」這句話直接傳到我的右耳。
再過一會,一樣柔軟的東西就貼住了我的臉龐,過了半秒,我才意識到是她的嘴唇 ,我沒有發呆,因為我此刻只想努力感受她給我的溫柔,每一秒都是珍貴,每一秒都不要浪費,這時我與她有過最近的距離,她微弱的呼氣我都感覺得到。直至那雙唇離開,在我臉上還殘留一絲濕潤,我沒有用手去抹乾,任由它停留,直到風乾完全消失。短暫的五秒,不能令我知道她的答案,但已經幫我找到我的答案。
八點左右我們就唱完,落到樓下女同學首先說有事先走,剩下的我們意猶未盡,碰巧現在新年何不到附近的年宵花市逛逛?
於是我們一行八人先去食晚飯,再開始行去位於橫洲的年宵市場,其餘人都分成兩個一對行,班長和大三婆,卓行和瘦那個,景俊和博言。
我那個呢?原來她走了在最前頭,早已遠離我們半條街的距離,當我還在跟大隊走的時侯他們提醒我快追上前陪她。
我跑了上去後見到她雙手合十,然後向手裡呼氣,而她依然帶上了耳機。
「你好凍呀?」我問。
「唔係呀。」
「咁你做咩咁樣?」我學她雙手合十。
「無野呀。」
我們找了一間大排檔,咻一聲就吃完了晚飯然後又出發。
依然是兩個兩個行,走到天橋時人開始多,我們也靠得越近走,這樣也令本來我想逃避和欺騙自己的東西更加明顯,我再也騙不了自己。
我矮過她......應該說,她穿了這雙厚底鞋後,就高過我。
本來大家一樣高都已經不是正常男女的身高差距,現在她穿了這對鞋後比我高,簡直令我自卑到極。
我天真得希望她察覺不到,但任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一定覺得我是一個矮仔,所以就算對我有感覺,基於身高的現實也會把我拒諸門外。
她今天的衣著加了分,風水輪流轉,平常說她是一舊屎,那今天我豈不是連屎都不如?因為我連屎都配不上,連屎都無得食。
我刻意與她留點距離,那麼身高不足就沒那麼明顯,現在除了自欺欺人外就無其他選擇。
走過食鋪..
走過了花店...
走過一個個金魚池....
走過掛滿一堆抄襲得來的公仔檔.....
無名的尷尬依然纏繞我們,像植入毛髮中,滲透毛孔中,混進血液裡,而這一切都是表白的錯。
她忽然興奮的說見到了同班朋友後,就直奔上前,像找到救星好解決現在的狀況。
我慢慢跟上走到她們的位置,她已經和那些人聊得興起。
我自然的走到鄧泳芝身旁剛好空出的少許空間,正當我躋進去了,她就離開,換了位置到對面那人的身邊,我再跟著走,然後她又換位置。
最後我放棄,退後幾步望望周圍嘗試會否見到大隊走到那裡,就見到博言跟景俊坐在長椅上。
「你地講緊咩,做咩唔行嘅?」我好奇地問。
「佢地撈緊魚,我地咪係到等,泳芝呢?去咗邊?」博言說。
「佢見到阿欣,咪同緊佢地傾計。」
「喂,佢頭先話你鄧泳芝個人好古怪喎,打佢啦。」博言指著景俊說。
「嘩,你唔好咁講,我只係好奇佢咁樣會唔會有仔先。」景俊反駁。
「有呀,頭先都話佢無幾耐前先有仔。」他們兩個聊得忘我。
這時在不遠的鄧泳芝看來已經傾完,我就走過去打算跟她說一齊回到大隊。
對她說了後她望一望電話然後說:「我差唔多夠鐘要走,約咗人。」
「約咗人?要依加走?」這是我意想不到。
「係呀,你去搵佢地啦。」
「我同你行去地鐵站。」
「唔洗。」
「你識路?」以我所知她是一個路痴。
「唔識。」
「咁我同你一齊去啦,等陣你唔識路又搞到遲到。」
「同佢嘅話遲少少都無所謂,我搵一陣就識架啦,就咁啦,拜拜。」她轉身開始行。
我堅持要和她離開,一來因為我真的怕她迷路,二來我想再和她獨處多一會,送人搭車,也像是情侶會做的事。
跟上了她一齊走了幾步,她轉身望住我,眼神變得兇惡,但我知,這是裝出來的。
「都叫你返去咯,我識得搵路架啦。」
我們就對視了幾秒,然後我說:「咁好啦,我返去同佢地講。」
我轉身就走,沒有回頭,死纏爛打不是我風格。在撈魚池會合了大隊後我先解釋鄧泳芝有事先離開,然後就站在旁邊看看他們撈金魚,原來他們花了這麼多時間只撈到了幾條。
身邊的博言此時聽了個電話,原來是鄧泳芝打給他,說她的朋友放了飛機,又迷了路,想博言幫手帶她回來。
我聽到後第一件事是拿出自己的手機,但沒有人打過給我,我苦笑了一下,除了這樣,已經沒有事情是我可以做的......
最後行完年宵就坐輕鐵回去天水園,在車上我見鄧泳芝一個人站到車尾,我上前問她怎麼了,她猛地一個轉身用背面對住我,任我怎樣叫她都沒有反應,只能見到她的肩膀輕輕的上下震動著,我不明所以但同時也覺得無謂在此時堅持再追問,於是我選擇早兩個站落車行返去,好讓我能調整自己的思緒,也讓她好好的、真正的離開我多餘的關心,也許這就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