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童話: 第十一章 華麗的黑幕 3
我情急生智，問道︰「波哥，你幫孩子取名字了沒有？」
「名字？」他一時反應不及，困惑地看著我。
「是男還是女？」
「……是個小男生。」波哥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波哥，昨天你跟我們說，想要給孩子做個好榜樣，不是嗎？為什麼你現在要傷害我們？」
「我也不想傷害你們，是他們把我迫上絕路！」波哥激動得哽咽起來。
「他們是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追問道，眼角瞥見高志恆正貼著牆邊慢慢移動，看來是想趁機救出心上人。
「這幾天我幫忙代課，意外發現校方暗中調整學生的分數，沒想到赫赫有名的學院也會幹這種勾當……我本想揭發這件事，卻被校方職員搶先一步發現，他們不但要開除我，還控告我盜竊機密文件！我的孩子快出生了，我不能失去工作，更不能坐牢！」
波哥的情緒變得不穩定，腳步踉蹌地走向我。「妳告訴我，他們要怎樣才會放過我？」
面對情緒波動的人，言行都要格外留神，一不小心誤中地雷就會令對方情緒失控。
我正盤算著如何應對，可是心臟偏偏在這個時候猛然跳動。我胸口疼痛，微微喘氣，額角滲出冷汗。
波哥拿著燒杯一步步逼近，我一步步後退，身後的人群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呼聲。高志恆緊張地投來視線，我用眼神示意他先救出湯思雅，但他還是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波哥大吼道。
突然一個身影飛快地擋在我前方，原來是何家星。他趕緊把我護在身後，沉穩地開口︰「想想你快要出生的孩子，如果你今天傷害了這裡的學生，以後要怎樣面對你的小孩？」
波哥聞言停下腳步，表情中摻雜著愧疚和痛苦。
不遠處的高志恆已經走到湯思雅身邊，把柔弱無力的她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就是為了當一個好爸爸，才選擇站出來揭發黑幕。我要以身作則，教導孩子如何做一個問心無愧的人……」波哥的聲音越來越小，肩膀輕輕抽搐著，不一會兒，他忽然抬頭憤恨道︰「可是他們要控告我！我的孩子不能有一個坐牢的爸爸！」
波哥的情緒近乎崩潰，隨時都有可能潑出手中的不明液體。
我緊張地握著何家星的手，提醒他要小心。沒想到那隻溫暖有力的手回握著我，彷彿在說︰沒事的，不用怕。
就在這個極其緊張、危機一觸即發的時刻，目標人物馬校長終於露面了。
保安們讓出一條路來，馬校長踏著自信的步伐走過來，站在我們和波哥之間。馬校長的手放在背後擺了擺，示意我們先退回安全的地方。
何家星牽著我的手，慢慢後退到防線後。葉嘉琳穿過人群走來，擁抱了我一下。
「阿波，別做傻事！趁一切還來得及回頭，收手吧，我向你保證校方不會追究你偷取文件的事。」馬校長拍拍波哥的肩膀。
「你們真的不會控告我盜竊罪？」
「我是校長，這裡我說了算。」馬校長輕輕點頭。「來，把燒杯交給我！」
波哥的情緒稍為穩定下來，把燒杯妥當地交到馬校長手中。
突然之間，大批警員從暗角衝出來，粗暴地把手無寸鐵的波哥制服。看到波哥臉色憔悴、被扣上手拷的模樣，我心裡有些難過。保安們一邊為警員開路，一邊把圍觀的學生趕回教室。
這場騷動過後，校內氣氛低迷，根本沒人有心情上課。
校方宣佈休課半天，讓學生們在教室裡自修。各級別的老師都忙著開會，商討後續的事項。依我看，他們應該是忙著想辦法淡化醜聞，因為校門外的記者已經即時把事件放到網上。
一名教職員走進教室，打破了這冷凝死寂的氣氛。
「何家星、高志恆、蘇雪言，請你們現在過去校長室，馬校長要見你們。」
在同學們的注視下，我們三個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出去，沿途誰都沒有說話，直到來到那間奢華寬敞的校長室，我們一字排開，分別站在馬校長的辦公桌前，做好被訓話的心理準備。
「煽動學生離開教室、越過校方打電話報警、不自量力地面對鬧事者，你們可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馬校長滿腔怒氣地掃視我們三個。
在這個時候，還是保持沉默為妙。
「你們只是學生，有些事情你們還沒有能力去處理。我欣賞你們的熱血，但不代表我認同你們的魯莽。」馬校長瞇起雙眼，開始點名批評。「何家星，在你煽動學生離開教室時，你可曾想過，可能會有人因此受傷？萬一他們不幸出事，這個責任是你一個人能擔當得起嗎？」
馬校長那銳利的目光移到下一個人身上。「高志恆，在你越過校方打電話報警時，你可曾想過，警察突然衝進來會影響到鬧事者的情緒？幸虧我搶先一步跟警方溝通，讓他們等到危機解除時才現身抓人。」
下一個輪到我。「蘇雪言，在妳不自量力地面對鬧事者時，妳可曾想過，硫酸可以為妳帶來多大的傷害？萬一鬧事者情緒失控，妳要怎樣確保自己的安全？」
我們三個低頭不語，馬校長語重心長地說︰「你們空有一腔熱血，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完全沒有考慮後果。儘管你們的出發點是好的，但用錯誤的方式來處理，只會好心做壞事。別以為自己年輕就有資格任性，很多事情一旦做錯了，就無法回頭！」
經過一番嚴厲的訓話後，馬校長罰我們放學後留堂，為低年級生補課。不愧是精明幹練的老狐狸，難得有頂尖的高材生落入手中，當然要物盡其用，真的一點都不浪費。
離開校長室前，我靈光一閃，問道︰「馬校長，波哥所說的黑幕，是不是真有其事？」
「每間學校都會調整學生的分數，這不是稀奇的事。」
「既然不算是黑幕，那為什麼你們起初要控告他？」我挑眉問道。
「他企圖盜竊校方的機密文件，當場人贓俱獲。雖然他聲稱是揭發黑幕，但妳怎麼知道他不會把這些資料賣出去賺錢？」馬校長雙手握著放在桌上，目光銳利地注視著我。
我在腦裡想了想，卻無法反駁這番話。我們沉默地走出校長室，沿路返回教室。
「我覺得有些奇怪。」我喃喃道。
「什麼？」何家星問道。
「我直覺校方不是擔心學生的分數外洩，而是害怕波哥會從資料中發現到一些別的東西，才會表現得如此緊張。」
「妳想多了吧？」何家星輕皺眉頭，表情好像不太自然。
「雪言。」高志恆忽然停下腳步，抬眼認真地看著我。
「怎麼了？你是不是也覺得……」
「為什麼妳當時要衝出防線？」高志恆打斷我未說完的話。
我迎上他那雙清澈的眼睛，不假思索地答道：「因為我怕波哥會傷害到湯思雅。」
「難道妳就不怕他會傷害到妳嗎？我之前不是告訴過妳，下次行動前要考慮一下自己的安危嗎？」高志恆怒氣沖沖地盯著我。
「如果沒有我分散波哥的注意力，你還有機會救出湯思雅嗎？」我不滿地反駁道。
「辦法有很多，妳不一定要用自己做餌！」
「反正現在大家都安然無恙，你到底在兇什麼？」
「這次沒事只是僥倖！當時波哥手上的是硫酸，這不是開玩笑，妳可能會被灼傷甚至毀容！」
「我知道。」我平靜地說。
「既然妳明知道有危險，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硫酸帶來的傷害，可能是一輩子的痛苦。湯思雅長得這樣漂亮，肯定受不住這種折磨，而且她是你喜歡的女生，所以由我來承受吧，反正我也活不長。」
「這是什麼意思？」何家星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然而，高志恆心裡很清楚我的意思。他緊緊握著拳頭，用複雜的眼神看著我。
「蘇雪言，妳剛才說自己活不長，到底是什麼意思？」何家星追問道。
「與你無關。」我冷冷地說。
我們三個人莫名其妙地對峙著，誰也沒有說話。我實在受不了這種怪異的氣氛，逕自跑去廁所洗臉冷靜一下。
我承認自己當時太衝動，但為什麼高志恆就是不明白，我只是想保護他心愛的女生？既然我們是死黨，對方的愛人出事，當然要相挺到底。
洗完臉後，我心不在焉地走出廁所，卻被某人一手拉入懷裡。淡淡的木質調香，混合著清新的柑橘檸檬味，我認得出，這是高志恆身上獨有的香味。
「志恆，你怎麼了？」我伸手推開他，但他緊緊抱著我，沒有放開的打算。
「如果要在妳和思雅之間選一個，我會選妳。」
我聞言輕笑一下。「算了啦，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排行榜，你把愛情排在友情前面，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你不用說假話來哄我。」
「當時我也很想去救妳，只是何家星的位置比我更近。妳說得沒錯，我確實把愛情排在友情前面，所以我會選妳。」
「志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失笑道，不禁懷疑他的腦袋撞壞了。
「雪言，其實我喜歡的人，是妳。」
我錯愕地瞪大眼睛，彷彿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一時無法說話。
整個時空好像靜止了。我感受著高志恆身上的體溫和氣息，明明是這麼的熟悉，卻又多了一份不尋常的炙熱。
半晌後，我開口問︰「你不是喜歡湯思雅嗎？」
「我承認自己對她有一點點好感，但我刻意跟她保持曖昧關係，只是為了讓其他女生知難而退。我心裡很清楚，我從頭到尾喜歡的人，一直都是妳。」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故作鎮定地問，儘管臉頰和耳根都在發燙。
「七年前。」高志恆柔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