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玫瑰中學的面試日,正好是個週末。
 
  月季一早起床,換上整齊的白襯衫、套裝裙,把長髮梳理得貼貼服服,把鞋面擦得光亮如新,想給別人留下好印象。
 
  「自己出去小心點啊。」出門前,幸子姨姨跟月季說,緊接補充一句:「別給我惹麻煩回來。」
 
  屋外藍天白雲,微風吹拂,遠處傳來腳踏車清脆的叮叮聲,還有粗獷的狗吠聲。
 
  在小鎮車站買好車票後,月季一個人戰戰兢兢地出發。她從未出過遠門,心情既緊張又興奮,下意識地抓緊黃寶石項鍊。
 




  說起來,自從那天後,流水再沒有出現過。
 
  月季不明白為什麼他說找了她很久,卻又不把話說清楚就突然走掉。那天在石橋上冒出的奇怪畫面,以及那條同款的紅寶石項鍊,都讓月季感到無比困惑,甚至懷疑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不過,月季清楚記得兩人擁抱時,對方身上熾熱如火的體溫,這還能是幻覺嗎?他一定是真實存在的人。
 
  可是,月季不敢跟身邊的人提起這件事,搞不好他們又會以為她是神經病。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列車終於抵達坂原花城的月台。月季跟隨人群走出車站,第一個感覺是︰好像去了另一個世界。
 
  放眼望過去,整條街都是高樓大廈、各式各樣的商店、熙來攘往的人行道,這樣的景象跟民風純樸的小鎮有天壤之別。
 




  月季手裡拿著地圖,一臉茫然地望著繁忙的街道。她的方向感很差,更何況這是她第一次來到坂原花城。
 
  正值徬徨之際,耳邊傳來一道女聲︰「哈囉,妳想去紅玫瑰中學嗎?」
 
  眼前有個年紀相若的少女,她一頭黑色短髮,雙眼又圓又大,身穿可愛的碎花洋裝。
 
  「是啊,妳……妳怎麼知道?」月季錯愕地反問道。
 
  「我看到妳地圖上的標記。」少女露出微笑,接著說道︰「我叫鈴村夏葵,是紅玫瑰中學的學生。要是妳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帶路。」
 




  月季在腦裡想了想,有當地人帶路,就不用擔心迷路遲到的問題,而且這名少女看起來不像是人口販賣集團的成員。萬一真的發現不對勁,月季也有信心跑得掉,畢竟她拿過跑步比賽的冠軍。
 
  「好啊,那就拜託妳了。」月季感激地說。
 
  「不用客氣!對了,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安田月季。」
 
  「月季,那我們走吧!」
 
  在前往學校的路上,夏葵主動跟月季搭訕,得知她第一次來坂原花城後,還熱情地介紹玩樂的景點,例如是銀都百貨、青代公園等等。
 
  本來月季為了待會的面試而非常緊張,但跟夏葵閒聊一番後,她緊繃的情緒好像稍微緩和下來。
 
  約十五分鐘後,她們來到一個被紅磚牆包圍的地方,裡面有幾幢華麗的尖頂建築物,前院種滿了高拔翠綠的梧桐樹。




 
  微風吹拂,伴隨著一陣馥郁的花香。
 
  「我們到了。」
 
  「這裡好大啊!」月季驚呼道。
 
  走進校舍內,月季忍不住四處張望。從腳下的大理石地板,到牆上的彩繪玻璃窗,再到頭上的圓拱形天花,都讓未見過世面的月季驚嘆不已。
 
  明亮寬敞的走廊,掛著不同的名人畫像,充滿濃厚的學術氣息。
 
  夏葵把月季帶到招生計劃的面試地點,還笑著對她舉起加油的手勢。「月季,加油啊!希望可以跟妳做同學。」
 
  「嗯,謝謝妳。」月季心裡升起一股暖意。
 




  大杉小姐說得沒錯,只要去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就不會有人把她當成異類。
 
  工作人員為月季登記資料,然後把她領進會議室。幾個神情嚴厲、西裝筆挺的老師坐在半月形長桌的後方,房間中央有一張木椅子,這個情境就像是犯人受審似的。
 
  月季四肢僵硬地坐下來,室內凝重的氛圍快要令人窒息。
 
  「安田月季。」收生組的總主任眉頭深鎖,翻看著手上的資料,用低沉的聲音唸道:「在單親家庭長大,七年前媽媽離家失蹤。除了體育課外,其他科目的成績差劣。」
 
  月季聞言不禁打了個寒顫。
 
  總主任清一清喉嚨。「各位,看來我們真的要好好評估安田同學的背景。」他的語氣充滿敵意。
 
  「總主任。」一位人美聲甜的女老師打破僵局。「學生的家庭背景並不能定義他們日後的成就。安田同學曾經奪得聯校跑步比賽的冠軍,是個難得的女跑手,若是加以栽培的話,將來必定有更傑出的表現。至於成績方面,我們可以找人為她補習。」
 
  「百合老師,無論她運動有多厲害,我們還得考慮她的品德。」總主任那魔鬼般的嗓音又響起。「據資料顯示,她曾在校內散佈不實言論,訛稱自己的媽媽在空氣中消失了。」




 
  月季的額角滲出冷汗,心臟怦怦亂跳。那件事就像一根鐵釘子,狠狠地插在月季的心頭上。每次有人提起,就像在挖開她血淋淋的傷疤似的。
 
  「總主任,安田同學當時年紀尚小,突然遭遇到如此大的打擊,一時說出怪異的話也是情有可原。」百合老師振振有詞地說,其他人聽後也點頭認同。
 
  「安田同學,我想請妳解釋一下,當年妳媽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總主任用銳利的眼神盯著月季,猶如禿鷹在看獵物。
 
  ……原則是很重要,但有時候我們也要學會妥協。
 
  月季的腦海裡浮現了小熙和小凌囂張跋扈的模樣,以及剛才夏葵舉起加油手勢的笑臉。
 
  只有離開小鎮,她才可以擁有正常的生活。
 
  「那天我媽媽……她單獨出門,然後再沒有回來,之後我一直寄居在姨姨的家裡。」說出這種謊言,月季幾乎想作嘔。她已經分不清楚,人們到底是想聽真話,還是他們心目中想要的答案。
 




  「那妳小時候為什麼說謊?」總主任就是不肯放過她。
 
  「對不起,當年是我年幼無知,想要博取別人的關注。」月季表面上語氣平穩,但雙手早已握成拳頭、指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