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四歲。
 
  那時候的我,滿腦子都是讀書和考試。
 
  直至那天,我愛上一個人……
 
  從他身上,我看到社會那現實、冷酷的一面。
 
  在他的笑臉下,是無盡的憂鬱。
  




 
  ***
  
 
  數學老師有個習慣,喜歡把我們的測驗卷按分數排列,由低至高,然後逐個派發。同學們總是怨恨這個安排,尤其是低分數的人,這對他們來說是何等的難堪!我對他們寄予同情,但不能說出口……他們會以為我在落井下石,因為我是個名列前茅的優等生。
 
  「九十五分,何雁婷。」
 
  我從座位走出去,自豪地接過測驗卷,臉上露出驕傲的表情。
 




  班上的同學也習以為常,每科最高分的人也是我,除了……
 
  「九十八分,黃立強。」
 
  緊接著我的是一個平均分很低的男同學。我沒有說錯,他的總成績非常差,除了數學科。他滿不在乎地走到老師面前,半點虛榮心也沒有,好像根本不在意分數。
 
  「黃立強,你本來是一百分,但你的字跡太潦草,所以我扣了你兩分,下次要寫好啊。」
 
  「知道。」聽他的語氣,好像只是在隨便敷衍老師。
 




  「厲害啊,黃立強!」他回到座位後,身旁的男同學立即拍馬屁。「你又把何雁婷擊倒了!做得好!做得妙!」
 
  這算什麼鬼話?
 
  不過,我不得不承認……我又被他擊倒了!雖然他每次只是比我高出三四分,但我很介懷……為什麼就是無法超越他?記得去年的成績表,上面詳細列出每科考獲的名次,我整張成績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數學科我只得第二名。
 
  「黃立強,可以借來一看嗎?」我問道。我倒想看一看到底是怎麼樣的測驗卷,竟然可以取得近乎滿分的分數。
 
  他沒有拒絕,於是我拿起他的測驗卷。
 
  天啊!我看到的是由數字組成的暴風雨!每個數字也東倒西歪。我可以想像到老師批改時是如何跟暴風雨搏鬥,難怪老師最後扣了他兩分!不過……如果不是因為字醜,他就是一百分了……即是說,我應該比他低五分。
 
  雖然字很醜,但所有答案都準確無誤。
 
  「嗯。謝謝。」我把測驗卷交還給他,心裡不是味兒。「黃立強,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他皺著眉頭,有些不悅地看向我。
 
  真是的,有必要這樣兇嗎?
 
  「你每天花多少時間來溫習數學?」
 
  「我從不溫習數學。正確來說,我什麼科目也不會溫習。」他理所當然的語氣,令我感到異常的討厭。
 
  我每天花上兩個小時來溫習,拼命做練習題,才換來今天的九十五分。你這樣隨便的態度,教我的面子往哪裡放?
 
  心裡極之不爽,一整天的心情都沒有了。
 
  本來我真的很討厭他,可是後來有一天,我在小休時不經意地聽到他和同學的對話……
 




  「黃立強,聽說鄰班有一個身材不錯的女同學,你有沒有興趣認識一下?」
 
  「你這個色鬼,又想到什麼壞主意作弄人家?」
 
  「我這次是認真的!她長得又漂亮,功課又好……身材也不錯!你竟然對她沒興趣?還是你已經有了對象?」
 
  「嗯。沒錯,我有心上人了。」
 
  「是誰?快說!」男同學催促道。我豎起耳朵,他的心上人是……
 
  「何、雁、婷。」
 
  我?
 
  我裝作什麼也聽不到,低頭看書。聽到他的答案,我感到一陣暈眩。我曾經跟自己許下承諾︰在考上大學前,我絕不會談戀愛,我要專心讀書……




 
  「真的假的?你喜歡那個女學霸?」男同學半信半疑地追問道。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模稜兩可的曖昧答覆,頓時成為了班上的熱話。這些情情愛愛的流言蜚語,在班級中流傳得特別快。學生就是這樣奇怪的生物,對書本提不起勁,對人際關係的情報卻掌握得一清二楚。
 
  很快地,每個同學也知道黃立強喜歡我。
 
  「婷婷,妳打算怎樣?他親口說出來了!」女同學圍在我身邊。
 
  其實我很怕面對別人的告白,因為我不懂得給什麼反應才對……
 
  我想,只要我避開他,他沒有機會告白,我就不用煩惱如何對應。
 




  然而,事實是我不需要故意避開他,因為他根本沒有告白的意思。他沒有對我特別好,也沒有向我獻殷勤,甚至沒有跟我說話,關係就如普通同學一樣。
 
  我開始懷疑,他當時說出我的名字,只不過是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