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

      窗外的雨鳴從鐵門縫滲進,咸爺輕力關上了門,用電筒掃射著太平間內的血腥。

      我瞧著黑色手錶上的「22:24」,不禁詫異James現正身處哪裏。難道他與韻初到了10樓探究?抑或在尋找著我們?抑或他們已經……不要想了。

      在一個半小時內,我們必定要找到逃離陰間的方法,而關鍵很可能藏於茹霜丟下的筆記裏。

      根據先前經驗,茹霜有將日記紙塞進死者嘴裏的怪習。會否太平間內的屍體口裏,都塞滿了日記頁面?





      若果日記暗藏著真相……不論多麼噁心恐怖,亦總要去搜索一下吧?

      我轉身盯著身旁的芊琴:「小琴,可唔可以幫我攞住支電筒,我地去檢查一下──」

      「唔好同我講野啊,」芊琴紅著臉瞪著我,「我未原諒你啊變態!」

      我錯愕一番,哭笑道:「我……頭先冇心架。」

      「你個白痴!」





      經過5秒的致命Deadair後,竟是小穎先開口:「翔哥哥,我同你去啦。」

      「嗯?唔好啦──」

      小穎牽著我步往數米外的屍體,戳著我指責道:「翔哥哥,今次係你唔岩啊,女仔邊可以隨便摸架?好變態啊你──」

      「喂,我真係冇心架,我諗住捉佢隻手架咋……」我差點忍不住吐髒話,這未免太委屈了吧?

      「唔信唔信唔信,」小穎淘氣的搖頭,吐著舌頭,「如果我係芊琴姐姐一定討厭你啊,今次小穎都唔幫哥哥。」





      算了,解釋豈不是掩飾。

      「None of your business。」我對她裝了個鬼臉,「開始搜索啦。」

      「翔哥哥……其實你宜家想做咩?」小穎恍然嘟嘴,情緒轉變比恆指升跌還要快。      「嗯……搜索屍體個口。」
      「吓……咁得人驚……」小穎一愣,手抱生活麵包。

      「講笑姐,其實我地去冒險樂園玩咋。」

      「唔好笑。」小穎又戳了我一下。

      我猶疑片刻,還是不欲小穎目睹血腥畫面,於是叫她回去了。我拿著電筒,硬著頭皮,對現場屍體的嘴巴進行著搜索。

      或許觀看過喪屍電影《地球末日戰》兩遍的關係,我對死屍始終存有恐懼。每次打開那些屍體的嘴巴,思緒不禁幻想屍體會突然彈起,張開血盆大口撲過來……

      「Dun ff too much。」文杰的口頭禪在腦海浮現,使我既是安然又是揪心。





      兩分鐘後,我手提一堆黏答答的紙球回到同伴身邊,內心是萬般驚詫。果然,太平間的好幾具屍體口裏被塞進了日記紙,每張右上角都寫著一個三位數字。

      為什麼茹霜有這種詭異的習慣?這是多麼的令人毛骨悚然……

      「313、533、535、537、53……9……加埋陳嬸同埋弟弟口中既149、167……呢度總共有7張。」我將找到的日記紙順頁數整理好,在地板上鋪平,「不過點解會有五百幾頁?佢本日記唔似咁厚……最多未300頁……」

      「嗯……茹霜好似話佢有失憶症?」千琳拭著淚,終究從傷痛中冷靜過來,「可能佢已經寫咗好多本日記,不過為咗記住最重要既野,佢就將過往既重要部分夾埋落最新果本度?」

      「哈哈,Anyway,快D睇下日記寫乜先啦。」咸爺苦笑道,我亦點頭,因為所餘時間實在不多,還在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實為不智。

      我從第149頁的第一行閱讀起來,目睹熟悉的醜陋字體,確定了這是茹霜的日記。我耗費不少功夫,才看懂了紙上寫了什麼:

3/10/2013





      經歷中學生活一個月了,還在努力適應中學環境。爸爸曾說過,仁宗書院是一所校風一般的學校,提醒茹霜保護自己,但我可不這樣認為呢。1B班的同學只是上課不專心,經常翹課而已,也沒有幹出什麼離譜的事情。

      不過,班主任孫老師將茹霜編到了窗邊的單人位,上課時總是很孤獨。可能因為這樣,目前還沒有交到中學朋友,還是自己一個吃飯、放學步行回晨福。其實難怪的,我為人太被動了,不懂主動打開話匣,其他同學又怎會想跟我交朋友呢。

      不過,下個月是劍擊隊的選拔,反正我在小學也有學過劍擊,或許去碰一下運氣吧。在選拔期間,可能我能認識到可愛的夥伴呢。

      加油啊小茹霜,要相信明天是美好的!

      我將第一張日記的內容小聲朗讀,眾人屏住氣息的傾聽,唯獨小穎手抱生活麵包靠在芊琴身旁,低聲說著「姐姐唔好嬲嬲啦,翔哥哥佢冇心,佢唔咸濕架。」之類的話。

      小穎果真是個可愛得過分的小妹妹,還裝得很了解我般。

      「茹霜係晨福大廈既居民……」咸爺掏出界刀把弄著,「哈哈,果間筲箕灣仁宗書院校風點止一般,直程係地獄。D人毆打訓導主任仲多過讀書,每年都有幾單風化案,係出曬名既殿堂級爛仔學校。」

      「茹霜似乎係個好開朗善良既女仔……」千琳掏出扭計骰扭動著,眼神空洞,似乎在盤算著什麼,「但點解宜家會變成咁……」





      我不語,開始察看第167頁的日記,紙面被污血所沾染:

24/10/2013

      今天過得不太順利。

      在劍擊選拔中表現還算突出,被負責老師挑選為女子初級組的隊員。我積極的接觸參與選拔的女生,可她們都不理會我。不知怎麼的,她們明明圍成一圈聊得很愉快,唯獨就是以鄙視的眼光看著我,就像我是個怪胎似的。

      是不是因為我經常提著白色筆記本,或者笑聲有點尖銳,令她們覺得茹霜很奇怪,不敢靠近我?

      不,不會的,是茹霜太敏感了。我想,只要勇敢主動點,一定能結識好朋友的,我還要將三個祝福物送出去呢。我相信只要與她們相熟後,便會發現她們是很可愛的女生!

      加油啊小茹霜,要相信明天是美好的!





      我再次將日記讀畢,小穎揪心的道:「茹霜佢真係好可憐啊。」

      「哈哈,點可憐?」咸爺微笑道,笑裏藏著萬般諷刺,「將咁多人帶黎陰間虐殺,到底係邊個可憐?斯德哥爾摩症侯群?」

      然後,我的腦海浮現陳奕迅《斯德哥爾摩情人》的歌詞。

      「明明係佢有白化症,頭髮皮膚都白色,所以D同學歧視佢……而佢冇意識到呢點,真係慘……」小穎咬著下唇,「我地學校都有個女仔天生禿頭,D同學都冇乜理佢……」

      我聽罷,低頭沉思片刻。這種排擠、歧視的行為在初中其實很常見,而那些原因通常都不合情理。

      我拿起第313頁繼續閱讀:

11/3/2014

      是不是茹霜做錯了什麼。

      我已經很努力的敞開心扉,去認識班中的同學了,可他們都遠離我。今天小息期間,身後的阿欣叫了我一聲「白鬼」,然後身旁的女生都在咧嘴而笑。

      嗯,我想這只是開個玩笑吧?每個人有自己的暱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況且這只是小事一椿罷了。可能就是因為我不夠大方,才會導致自己如此孤獨呢。

      也許我是時候改正一下自己的性格了。

      加油啊小茹霜,要相信明天是美好的。

12/3/2014

      不知怎麼的,桌子塗滿了黑色顏料,抽屜中還有一支倒翻的墨水。我還在桌面看到某人用塗改液寫上了「染髮啦白鬼」的字句。

      但是,我不知是誰寫的,我抓著阿欣問是不是她寫,她斥罵我說我誹謗她,被女生們推倒在地,將我的課本都掃到地上。

      我放學後清潔桌面時,心裏真的內疚極了。我不應胡亂歸咎於阿欣的,我知道那是很錯的行為。

      我想,有機會找她道歉吧,還要請她吃雪糕呢,希望她會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