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話:《無盡漆黑的軌道》
 
從沒有聽說過,堅尼地城有這條陰暗的電車路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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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集配埋以下Background Music,氣氛效果會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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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請注意聲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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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部是一陣撕裂,這感覺絲毫不陌生。





      眼皮無力撐起,迫使我在漆黑中與恐懼糾纏。

      芊琴……芊琴……

      四方一片死靜,八面瀰漫著可怖。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數分鐘褪去,我使勁睜眼,眼皮卻不屬於自己似的毫不服從。





      聽覺、視覺好像全失,當下感到最真實的,竟是腦袋的灼痛……先前頭部應該撞到了硬處……

      不過,身體感受不到嚴重皮外傷,痲痺的四肢尚有觸覺,這些已經是最能自我安慰的喜訊了。

      漸漸地,我自覺躺在某個平面上。雙手於平面上亂摸,漸漸確定了那是地板……

      電車車廂地板。

      頭腦頓時清醒了七分,我回溯著記憶中的驚悚遭遇,可一時之間無力整合。一切全然偏離常理,那卻是赤裸裸的真實……





      我嘆了一口氣,雙手撐著地板坐起來,雙手撫摸眼眸──啊痛!

      原來……我一直也是開著眼。

      只因周遭太漆黑,無光環境才製造了「沒有張開眼」的假象。

      依稀記得暑假與死黨於長沙灣參加了一個名為Dialogue In Darkness的黑暗體驗,於絕對無光的環境下摸索。情況跟現在不差多少,差別在於當下的空氣滿佈著詭異。

      電車……到底駛到了哪裏?窗外怎麼會全然無光?

      我輕撫疼痛的頭,扶著身旁理應是座位的硬物,支撐起身子。才站直,暈眩侵蝕思緒,我狼狽的跌往座位,腰部首當其衝。

      「好痛……呼……」

      作為一名貧血患者,我間歇地會感到腦海空白及暈眩,因此需要定期服食藥丸。我連忙從校褲後袋摸了摸,端出一包藥丸,取出一粒往嘴裏塞。





      即使這樣,撕裂的頭疼仍舊無法被立即消除。回過神來後,我呼吸著侷促的空氣,掃視著黑朦朦的四面八方,思緒逐漸清晰。

      我記起跟芊琴坐00:39由跑馬地開往堅尼地城的尾班車,電車到達堅尼地城總站時電車卻一直往前駛……不應存在的路軌……不動如蠟像的詭異乘客……捲縮在椅底,姿態怪異的芊琴……不……那怎可能是芊琴……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喉嚨乾澀不已,我不禁疑惑自己到底在電車躺了多久。

      當下,電車是靜止的,車廂內毫無聲響,時間的滴漏似乎停頓於一霎。我不斷觸摸著周圍的塑膠椅、鐵柱,確認自己身處上層車頭。

      其他乘客呢?芊琴呢?他們身處哪裏?

      我隨即從口袋掏出Iphone5,但不管怎樣按,屏幕還是沒有亮起。





      糟了,這個時候才沒電……在M記時手機電量好像也不足20%,只是我沒有留意。

      該死的電池,明天就回去換部Nokio 3310代替你。

      如果,還可以回去的話……

      總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弄清楚情況。

      我疲憊的站起來,摸著兩邊的椅子步至走廊。我單憑方向感,跌撞著走向連接下層的樓梯。明明只是幾步之遙,卻像走了很久似的……是畏首畏尾的關係嗎──

      「噗、噗、噗、噗、噗。」

      即使一片漆黑,我清楚自己臉容的煞白。碰撞聲有規律地持續數秒,一下比一下慢,與我的距離一下比一下遠。

      天……剛才右腳踢到一個硬物……導致那東西從樓梯滑下……那想必並非很重的物事,至少右腳並無感受到痛楚……





      我閉著氣,小心翼翼的踏到最高的梯級。我一鼓作氣的步下梯階,走到最後一級時,鞋底猝然踩到了什麼。

      我俯身用手往地板亂掃……嗯,我似乎找到剛才踢倒的東西了……硬膠質地,長條形的……

      猝然,車頭亮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光線使我雞皮疙瘩,脊背是一陣冰冷的痲痺。

      不……是車頭被照亮了,緣於那物事射出的一束光線。

      我莫名奇妙的注視著手上的電筒,剛才只是不為意的按到了開關。

      太怪異了。

      怎麼無緣無故會有個電筒被擱在地上?是誰遺下的嗎?但是,哪個乘客會攜帶電筒呢?或者,電筒是屬於電車司機的?但是,這些問題還是先擱置著吧……





      我手抓著電筒周圍照,當下只是祈求電筒有充足的乾電。

      淡黃光線在下層車廂亂射,我很快確認下層座位沒有人。我戰戰兢兢的走到駕駛座──司機座位空空如也。

      幸好是這樣,上秒我還擔心電筒會照到什麼血腥的畫面呢……若果此刻跟電影橋段一樣,司機座位理應躺著一具血肉模糊的死屍吧?

      經過一番查看,車廂裏非但沒有人或屍體,甚至連血跡,抑或掙扎的跡像也沒有,一切井井有條……

      這輛尾班電車,似乎僅剩我一人,其他乘客都不知所蹤。

      我把電筒光線往車側的玻璃照射,卻完全照不到車外有什麼,除了猖獗的漆黑……

      很奇怪。

      這裏是何處?是西港島的郊野嗎?抑或是原來的堅尼地城吉席街?

      既然電車只可於特定鐵軌上行駛,理論上它不可能駛到很遠的地方。

      可是,即使是西港島的任何一處,以香港的光污染程度,每個夜幕都染上了化學的橙紅,試問窗外又怎可能無光?

      無數訊息浮現於繃緊的腦海,思緒最終卻剩下一句:不要再盲猜,我一定要先下車。

      我左手摸著疼痛的頭,右手提著電筒,步向車頭的下車處。我下意識掏出了錢包,瞬間便恍然苦笑……

      少年你太年輕了,你還以為當下的情況一切正常嗎?

      還可以嗎?

      我越過了百達通機,摺門原來正敞開著。那是否表示,所有乘客都逃離這裏了?

      我狐疑著,電筒照射著門外的景象,先前的猜測似乎無一倖存。

      灰黑的牆壁,灰黑的硬地,好像是用水泥物料造的。地面平坦,粗糙表面滿佈碎石。

      我稍微猶疑,便一腳踏下地面,離開了狹小的車廂空間。

      心中暗忖著,若果這裏就是電車目的地,到底它駛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它又為什麼要這樣做?

      才離開車廂,寒意迅速滲進校服。我只是愕然的站在車門旁,一切全屬意料之外。

      明明是炎炎夏日,此刻卻剩下攝氏十四、五度似的……車外空氣很是侷促,似乎不像是港島西的戶外路面……感覺更像封閉空間……

      很窒息。

      這裏必然並非郊外,並非堅尼地城市區。

      那麼到底,我身處哪裏……

      我猶疑片刻,終究吐出一句話:「有冇人係度?」

      想不到的是,接下來聽到的,使我徹底的毛骨悚然。

      「有冇人係度……有冇人係度……有冇人係度……有冇人係度……有冇人係度……有冇人係度……」

      回音重複著我的提問,次數多得無法估算,似乎傳到了很遠很遠之處……

      沒有回答。

      我把電筒往電車前方照,然後又轉向反方向照……

      慄然經血液蔓延至四肢,痲痺的雙腿僵硬如石,思緒霎時癱瘓。

      「Are you kidding me?」腦內縈繞著同一句話,卻舒緩不了渾身的恐懼愕然。

      兩邊……竟都是不見盡頭的無光隧道,地面是兩條平行的無盡鐵軌。

      從沒有聽說過,堅尼地城有這條陰暗的電車路段。

      那是當然了,香港電車是在地面行駛的,是不會駛過隧道的……更何況,是長得不見出口的巨型隧道?這條隧道,是何時、為何、由誰建設的?它又處於哪裏?

      我喘著氣,用電筒照著電車車頭的底部,黑色油漆上的「137」白色字映入眼簾。

      137號尾班車,把我和芊琴載到這條怪異隧道。不知怎的,「137」這個號碼本來就予人不祥的怪異感……是我多心了嗎?

      我檢查著身旁的無人電車。據我認知,這輛137號電車屬於普通第四代,高度4.57米,而隧道比車頂還要高不少,即至少達7米。

      這條隧道跟港鐵的列車隧道有點相似,但基於電車較高的車身關係,隧道形狀更高更狹。隧道是個堅固水泥建成的煉獄,由於對隧道沒有研究,我驟眼無法分辨隧道建成的年份,或許是昨天,或許是上世紀。

      隧道頂是粗長的電纜,跟日常港島看到的電車纜無異。這條通道只有單行線,闊度大概只有4米。驟眼看,牆上都是正常隧道的設施,例如置頂的燈光和兩旁的通風機,它當然沒有啟動,弄得這裏光線與氧氣嚴重不足。

      很窒息。

        我思量著下一步的行動。或許,其他乘客往電車車尾方向逃走了?

        若果他們真的是「人」,這絕對是合理推測,因為電車是從堅尼地城往這裏駛來的,車尾方向理應就是堅尼地城,亦即是說,原來的電車路段。

        所以說,若果沿著路軌往車尾方向一直走,理應可以回到泓都3期旁邊的爹核士街總站!

        更何況,我不知車頭方向通往哪裏──直覺吶喊著,那絕非活人該去的地方……總而言之,我必須嘗試往車尾方向走。

      接著,我想起了她。

      「小琴?小琴?」

      隧道裏迴盪著我的聲線,聲量略顯吵耳,若果她在這裏,沒可能聽不到。

      十秒轉瞬過去,空氣仍舊塞滿該死的寂靜,甚至連滴水聲、風聲也聽不見。

      或許……芊琴早已往堅尼地城方向逃走吧?抑或她根本不在電車上?

      猶疑片刻,我終究踏出第一步,往車尾方向跋涉。

      腳步聲在隧道裏迴盪許久,前方還是一片黑暗,令我無法想像盡頭距離自己多遠。腦海空白,思緒只是不斷說著:往前走,往前走。

      只有這條路,除了往前走,還能怎樣。

      很窒息。

      當下的感覺,完全像在無車無人的紅磡海底隧道行走一般,只不過這裏黯然無光,既不真實又令人寒心,有一刻我甚至聯想到了地獄。

      多年前曾閱讀李碧華的一篇短篇小說,講述地鐵從尖沙嘴站開出後,於海底隧道故障停下,車內乘客需從黑暗的隧道步行回地面。但畢竟那隻是小說橋段,原來真實經歷類似的氛圍時,壓迫感完全掩過了理智。

      周遭隧道的深灰色牆壁滿佈污跡,缺乏適當清潔。一盞盞關閉的燈光和一束束電線從身邊略過,可我自覺是在同一段路重複的走著……這種想法或許太超現實了吧──

      「啪、啪、啪……」

      習以為常的死靜倏忽被肆意劃破,思緒從未繃緊如此。

      那聲響從後方傳來,初步判斷聲源離我數十米,原聲應該只有一下,及後的全是重複的回音。

      那聲音聽起來熟悉不已,我卻說不出確切是什麼。光線隨著提電筒的手晃動,透露著被恐懼侵蝕的內心……

      這條隧道內,並非只有我一人。

      十秒過去,冰冷的隧道回復死寂,就像從來都是無聲。

      我如蠟像般呆立原地,猶疑著應否回頭察看聲響的源頭。但若果我一回眸,不幸目睹骯髒的東西呢。

      我根本摸不清楚,這條隧道內藏著什麼……

      「啪啪、啪啪、啪啪……」

      怪聲持續之際,我驀然想起了它像什麼。

      拍手聲。

      那是否表示,隧道內尚有其他生還者?

      會是芊琴嗎?

      「小……小琴?」我按捺不住吭聲,回想起來,怎麼當時我會有勇氣──引狼入室的勇氣。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不……不……不。

      我徹底後悔了,沾染懼色的後悔。

      若果對方是帶著善意,又怎會繼續有規律地拍手,卻不直接回應問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毫無意義的擊掌,代表著什麼?

      恐懼侵入冰冷的肌膚,我拔腿掉頭就狂奔,呼吸甚至比心跳還要急促。

      那不是正常人,絕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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