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尋幽狂想曲: 第四章 蠱蟲
第四章 蠱蟲
夜尋幽走回村子,第一樣做的不是回自己的小木屋,而是先到藍結依的家。
開門的是藍結依,夜尋幽一看到她,便拖著她的手走進內。
藍沖與藍蔚宜正在聊天。
於是,夜尋幽把他遇見大熊、被大熊追,直到大熊身亡的事說出來。
「那隻小黑蟲,是這種嗎?」藍結依把一隻小黑蟲捧在手中。
夜尋幽愕然道:「是妳派牠救我的嗎?」
藍結依搖頭道:「不是,我想救你的是獨行蠱。」
夜尋幽心道:「蠱?是書中出現那種蠱?」
夜尋幽問:「那你手上這隻是甚麼?獨行蠱又是甚麼?」
「我這隻也是蠱,村中每個女人出生時都被賜一隻蠱。牠吸取主人的精氣和精血,隨著時間,牠也變得愈來愈強。可是,牠卻不能離開主人十米,不然牠會死。主人死了,牠也會死,這就是我們的蠱。
「至於獨行蠱,是一些本身就特別強的蠱,慢慢擁有著自己的意識,主人死了的話,牠們就能自由自在。」藍結依道。
「那麼,蠱究竟是甚麼?又為甚麼只有女人才有?」夜尋幽有太多的疑問。
「據說是眾多的毒蟲相殘,最後吸取死去毒蟲的精氣,得到勝利的一隻就是蠱。愈強的競爭,誕生的蠱就愈強。為甚麼女人才有,是因為錦澤巫師怕有些男人仗著力量欺負我們或對我們負心。」藍結依朗朗道。
夜尋幽聽到藍結依所說的蠱,與他認知中的蠱沒有甚麼分別,感嘆原來世上真有蠱這東西。而當聽到藍結依說負心,他不禁一驚,他害怕自己不知不覺就成為負心人,又不知不覺被下蠱。
「換言之,錦澤巫師是村中唯一能用蠱的男人嗎?」夜尋幽問。
藍結依點頭道:「可是,只有很少人看過他用蠱。其實村中大部分人也未曾用過。」
「先不要說蠱了。小幽,雖然這次你幸運得救,但是更應該痛定思痛,下次不一定這麼幸運。」藍沖道。藍沖雖然這麼說,但心裡還是很滿意這個徒弟,畢竟他有勇氣正面迎戰大熊。
「是的沖叔。」夜尋幽道。
他告別藍結依一家,回到自己的小木屋。
一躺下,他才發現自己痛得厲害。
他回想起剛才與大熊的一戰,不斷想像怎樣才能擊敗大熊,終究也想不出,自己實在太弱了。
他隨即哈哈一笑,心想反正受傷,正好可以躺在床上休息一天。
他沉沉睡去,直至晚上藍結依帶食物給他,他吃過後又徑自睡著了。不得不說,他真喜歡這種生活。
第二天一早,他就到錦澤巫師處拿了鎮魂藤,走上有墓穴的山。
這些日子,使夜尋幽對危機的感覺能力很強。他甫一進山,便感覺有異。
走了好一段路,倏然有三名青年從右旁叢林處走出。夜尋幽恍然,暗道原來是這三人。
這三名青年正是昨天被夜尋幽阻礙的蕭方等三人。
「原來是你們,有甚麼事?」夜尋幽道。
「昨天被你照顧了,今天自然要回禮。」為首的蕭方道。
原來三人昨天被夜尋幽妨礙,心中不忿,到處打聽這張生面孔。得知最近有一個外來人,問清他的行蹤,特地到這裡來等候他,這外來人果然就是阻礙他們的青年。
「村例可是禁止互相殘殺的。」夜尋幽道。
蕭方冷笑,心想你只是個外來人,村例根本不適用於你。
三人拔出蒙古刀,由蕭方進攻,其餘二人在旁掠陣。
夜尋幽心下一驚:「我手中只有鎮魂藤,也不知是否能抵擋他們的刀。而且他們有三個人。」
他隨即又轉念:「反正昨天我就該死了,又有何懼!」
懼意消退,戰意就高盛。
蕭方見對方不但不懼,反而更有鬥志,微感驚訝。可是,他在羌族中,被認為是年輕一輩最傑出的獵人,對自己自然很有自信。
他踏出兩步,便把刀劈下。夜尋幽見對方勢大迅猛,也不及躲開,只能用鎮魂藤作擋格。對於能否擋住,夜尋幽也沒有把握,畢竟自己用的只是藤條,而自己又不是獨孤求敗,何況獨孤求敗也要到四十歲後才能草木竹石均可為劍。
幸好這一刀擋住了。也是因為這不是普通的藤條,而是鎮魂藤,能配上鎮魂石的藤當然不會差。
夜尋幽手一麻,對方又是一刀,一直攻得夜尋幽只能防守。夜尋幽知道這樣下去,離死就不遠了。他立即擺出一副吃驚的樣子,看著左邊高呼:「怎麼會這樣!」
蕭方不虞有詐,往右一看,便給夜尋幽找到空隙。這本是最簡單的聲東擊手,也只有這裡的村民性格單純才會被騙。
夜尋幽把鎮魂藤揮出,把蕭方的左肩劃出了一道口子。只聽見蕭方「啊啊啊」的狂叫,夜尋幽愕然,暗道有這麼痛嗎?
他旋又想到,該不會對方用跟自己相同的手段吧?因此更加倍留神。
可是,他發現到並不是如他所想般。
蕭方的表情真的很痛苦,五官扭曲成一團,他的傷口彷彿有一絲絲的紅氣飄盪到鎮魂石中。他的人變得乾癟,臉都陷進去了,就像人乾般,那裡有半點初來時的意氣風發。
夜尋幽看著眼前的情境,愣怔在當場。反而是董宇和石天先生出反應。
「方哥,你怎麼樣?」董宇急道。
「你用了甚麼邪術!」石天喝道。
夜尋幽這時才反應過來,看著鎮魂藤上的那顆鎮魂石,沉聲道:「我不知道。」
董宇和石天都一臉憤怒,卻又怕夜尋幽對他們用邪術,不敢上前動手。
董宇把蕭方背起,狠狠道:「我羌族不會放過你。」三人便離去了。
夜尋幽站立在原地,他仍在看著那顆鎮魂石,只感到一陣可怖。
他也不走上山了,而是快步下山,想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錦澤巫師!」夜尋幽邊叫著錦澤巫師,邊拍著錦澤巫師的家門。
錦澤巫師把門打開,他看見夜尋幽神色有異,問:「怎麼了?」夜尋幽忙把剛才被截擊,到用鎮魂膝傷了蕭方的事說出來。
「為甚麼那個蕭方會變成人乾一般?」夜尋幽問。
錦澤巫師嘆氣道:「你終究還是知道了。」
錦澤巫師坐到椅子上,徐徐道:「鎮魂石,之所以能夠辟邪鎮怨,全因為是它能吸取掉怨氣。而且,同時一被它劃破身體,它就會吸取人的精氣,非常可怕。我怕有村民會心術不正,用它胡作非為,才一直隱藏不說。小幽,請你不要告訴別人。」
夜尋幽想到自己第一次見鎮魂藤時,假若當時碰到鎮魂石,也會變得像蕭方一般,他就覺得恐怖。
「這石頭真可怕。錦澤巫師,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夜尋幽道。
錦澤巫師微微一笑道:「那就好。」
這時,有人在拍門。
錦澤巫師打開門,一名中年人道:「錦澤巫師,據說那叫夜尋幽外來人用邪術打傷了蕭方,現在羌族都聚集在村長那裡。請你去主持一下。」
「小幽,過來,我們一起去。」錦澤巫師道。
那中年人現在才發現夜尋幽也在這裡,神色有些害怕。
於是,三人走到村長的家。
村長家門前聚集了很多人,當中的一個矮小的中年胖子道:「放心,那外來人用邪術傷了你們羌族的人,我定必給你們一個公道。」此人就是村長。
另一個眼神銳利、皮膚黝黑、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道:「多謝村長,這外來人敢弄成我兒子這樣,他死定了。」這人當然就是蕭方的父親,羌族的代表。
錦澤巫師三人走進人群中,其他人見到錦澤巫師都尊敬的叫一聲錦澤巫師。
「錦澤巫師,此人用邪術傷我村村民,要怎麼對付他,用百日蠱嗎?」村長恭敬道。雖然此人是村長,其實也是名義上,在村子中握有實權的是錦澤巫師,只是錦澤巫師不願管太多瑣碎事。
「百日蠱,好,就百日蠱。」錦澤巫師道。
羌族的人都露出喜色。
錦澤巫師又道:「董方、石天,你們出來。」
二人微感愕然,隨即猜想錦澤巫師給機會他們報仇,又喜不自勝。
「董方、石天,你們聯同蕭方襲擊夜尋幽,可有此事?」錦澤巫師道。
董方、石天二人不敢回話,也是默認。
「現在,我予你們百日蠱作懲戒。」錦澤巫師道。
二人聞言大驚,指著夜尋幽忙道:「錦澤巫師,不要,是他……」
「不用多說了。」錦澤巫師道。
隨即他口中嘀嘀唸道,把左手一翻,手掌向下,就出現一隻又一隻的小黑蟲,轉眼就形成了一群,紛紛爬往董方二人。也不知道這些小黑蟲到底從哪裡出來。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他們大多都只聽聞過百日蠱,而沒親眼見過。
尤其當事人的董方和石天,看著這群黑蠱,打從心感到恐懼,他們想逃卻不敢逃。他們害怕如果逃的話,會有更悲慘的下場。
眼見這群小黑蟲把二人都掩蓋住了,然後慢慢變少,仔細觀察下,牠們竟似在擠進二人的毛孔。兩人痛得倒在地上,張口發出慘叫,可是叫聲才剛出一聲,又是一群小黑蟲爬進他們口中,令他們連聲都叫不出。
他們想叫,叫不出。他們想動,又動不了。只躺在地上,默默承受著這一切。雖然如此,在場的人,沒有絲毫懷疑他們的痛苦程度,從他們的神色已可清楚表現。看的人,彷彿也在痛。
過了五分鐘,再見不到小黑蟲,牠們都進入了二人的體內。二人的身體一時黑一時紅,身上不斷滲出血絲,周圍的人聞到那腥臭味,都湧起想吐的感覺。
二人已經神智不清,卻都沒有昏過去,他們仍在痛苦當中。不只此時,二人未來的一百日,都要一直承受蠱蟲的折磨,咬噬他們的血肉,卻怎都不會昏倒過去。
夜尋幽看到眼前的畫面,只感覺太可怕太殘酷,說不出話來。
錦澤巫師又道:「把他們抬走。」轉頭看著蕭方的父親,道:「蕭正,你的兒子我就不懲戒了,他恐怕這幾年都不能走路。」蕭正一驚,卻只能應一句是。
「至於夜尋幽,誰敢再把他當作外來人,就是向班老村挑戰。」錦澤巫師淡淡道。他說罷就離開,所有人都只能目睹他離去。
夜尋幽彷彿第一次認識到錦澤巫師,一個人無論在那裡,想擁有統治者的身份,嚴厲的手段都是必要的。沒有哪個人坐在統治者地位,卻又順應自然而治的。可是,要順應自然,又何必去做統治者?
夜尋幽又想到他如此對待自己,是否是收買人心,只為求自己不把鎮魂石的秘密說出去。
夜尋幽現時心內已沒有初來班老村時的喜愛,感到是時候找方法離開這裡。
可是,既然現在仍在這裡,也只能接受這裡的法則。何況,他仍想跟隨藍沖學習一段時間。
他又暗暗嘆道:「其實,世界又哪有一個社會完全乎合人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