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徘迴著滿溢淚水的那年回憶,那年的痛,那年的淚,明明已經隨著時間煙消雲散,遺下來的就只有已經既定的命運和當年「過去」編織出來的「現在」。
 
這麼多年來,我本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中學時期的回憶,跟汶婕那份微妙的關係,日子就會好過得多。
 
怎料平凡地過著日子,面對社會現實的殘酷,悲傷更容易聚集在我的周圍,過去的快樂不停沖衝著我的腦海,每晚都會依稀夢見當年;
 
可是每當夢醒過來後,發現曾經的快樂只不過是如夢幻泡影,「噗」的一聲便消失得無影無踪。
 
環顧一個人的臥房,陽光照射下的被單,床頭響著的時鐘,沒有任何未讀Whatsapp的手機,那般乏味的生活,縱然活在朝氣蓬勃的晨早,寂寞依然彷彿隨著時間而流動。
 




放下的道理我明白,但是要做到,又談何容易?
 
在今天重遇汶婕過後,我更加確定這麼多年來的拼命忘記,只能用上徒勞無功四個字來作結。
 
人拼命地提點自己放下當年的執著,讓自己真的好過嗎?這麼多年來,是做對還是做錯?
 
「不如…..我地行返去然後買啲野飲下呀?」
 
汶婕的一句話教我在沉重的追憶中霍地醒來,我徐徐地點頭後,便沿著走來的路回到尖東噴水池,期間我們沒有交談,只有偶爾悄悄地打量著對方的臉孔,那怕只要一個眼神的交感,我們便會立即迴避;
 




望見她默然不語的模樣,迴避著彼此的眼神,大概我們都浸泡在那段揮之不去的回憶。
 
汶婕走路時高跟鞋發出的咯咯聲和海風再度把她髮香的氣味吹起,好像不停提點著我,時間流過誰也要長大吧。
 
只是多年不見,其實我們已經變得不太認識,再也不懂得如何跟對方溝通。
 
估計那一刻,我們都在想,到底眼前站在我面前的那個人,我還認識嗎?
 
還有一點,我留意到汶婕緊緊握著的手機,手機的屏幕亮度縱然調教得昏暗,可是在漆黑的環境下,依然能夠讓我清晰可見,她手機毫無間斷地收到whatsapp,一向觀察力強大的我隱若看到Mark,Chris,Raymond,Lok,Lam,俊,Fung等等不下於數位男生的名字出現在她手機上,唯一奇怪的是她明知手機有數十條未讀的whatsapp,但她完全不予理會,好像習以為常;
 




根據我的估計,在走到尖東噴水池的一段路間,她收到的whatsapp是我一個月以來的總和。
 
這是由中三開始的「一如概往」,仍然如此多追求者,如此多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嗎?
 
對比起中一時那個盛夏,這個「一如概往」落差之大,可見諷刺。
 
直到我們來到尖東噴水池附近的一間便利店,汶婕才停下腳步,把視線轉移到手機之上,可是估計那些數量驚人的whatsapp,她只用上約短短一分鐘的時間,隨便瞄了一眼後,選擇已讀不回,然後笑意盈盈對我說道,
 
「行啦,我地去買野飲啦。」
 
話音剛落,她二話不說提起籃子走到酒精類飲品的雪櫃面前,側著臉對我問道,
 
「聽日洗唔洗返工呀?」
 
「…..聽日星期日呀,唔洗返工。」




 
我見狀故意接著問她,
 
「係呢?唔買雪糕食?」
 
汶婕對我笑了一笑搖頭,手中已經拿了約十瓶「可樂溝威士忌」放進膠籃,
 
「無食好耐啦,怕肥。」
 
從前的她走進便利店時,第一時間只會走到雪糕櫃或擺滿汽水的雪櫃,對酒精類飲品不屑一顧。
 
因為汶婕很愛吃甜,嚴格來說是無甜不歡。
 
她說,甜能令人產生幸福知足的感覺,提點自己活在當下,珍惜眼前所有。
 




她說,酒令人醉掉,但不能令人心醉,酒醒過來後伴隨自己的只有宿醉的頭痛,何必苦了自己?
 
現在的她走進便利店,不屑一顧的就是她當年最愛最看重的雪糕和汽水。
 
到底從何時開始,她學會喝酒?
 
有時候我的腦海不停地問,到底人的成長是進化還是退化?
 
時間流過誰也要長大吧,而你和我前行全是分岔,
自此分開了你落力前行,得我幼稚地停留,被歲月放大了牽掛……
 
汶婕緩緩地走到收銀櫃檯並把膠籃放下,
 
「Visa!同埋俾個膠袋我呀,唔該。」
 




現在的我明明只是站在她身後約半臂的距離,只要我走上前大可以給她一個擁抱,緊緊環著她的腰間。
 
可是我們的心卻遠得相隔二萬六千多里無異,陌生得就像剛在朋友的聚會認識,現在準備在酒精的薰陶下,迎來一個覆雨翻雲的晚上。
 
這……是汶婕數年來在外國生活的一部份嗎,她的「習慣」嗎?
 
在汶婕付款購買飲料的期間,縱然只有短短數分鐘的時間,但當年清柔對我說過的話在我的腦海中縈繞著;
 
「本性不能改變,但你同樣不能保證她會永遠純真。」
 
難道…..我們真的無法回到那種盛夏?真的幼稚完了嗎?
 
是我始終拒絕成長嗎 還未學會裝樂觀嗎 
轉眼多少年 無聊的蠢人 
無聊到讓眼淚跌出了 瘋癲夠嗎 





讓我今天幼稚完好嗎 
能如願再經歷遇見你的 一剎嗎 
如果時光機放在前方 可天真多次嗎
 
 
她說,世上最令人心酸的事情,就是你曾經很了解一個人,但在某一天開始,你才發現自己跟她/他不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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