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簡單生活的代價是失去她,他寧可努力向上。』
=======================================  關上門,望男的笑容消失了。
  她躺到床上,細味嘴裡殘留的咖啡,聽見大門開啓的聲音也沒有意慾出去看看。
  憑那些細微的提示,足夠嗎?如果逸淳的防禦力太強的話,如果她找不到通往他的氣泡的橋樑的話……
  她一定要有足夠信念去完成這件事。這只是她計劃的第一步,連這一步也退縮,還怎麼走下去?
  電話『咇』的一聲響起,告訴她時間到了。她插上耳筒,用手機播放沉穩的心跳聲,接著閉上眼睛,想像自己在虛空的夢界中踏著透明的階梯尋找屬於逸淳的心跳聲。  逸淳壓根兒沒有把望男的話放在心上。送她回家並吃過晚飯後,他便忙著到商場做夜間清潔工,直至夜深才回家洗澡。 
  離開中學,他找到一份普通文員的正職,讓他可以繼續兼職教小朋友打籃球。他以為自己可以這樣簡簡單單過一輩子,但後來望男升上大學,說她愛上咖啡,也愛上某人,他方發現他們的距離愈來愈遠,而他討厭這種距離。
  如果簡單生活的代價是失去她,他寧可努力向上。可惜在他打算報讀物理治療課程時,她的媽媽說回家的時候發現她躲到書桌下,掩耳嚎哭。自此他把所有工餘時間都獻給她,不是陪伴她便是兼職賺錢讓她去看好一點的心理醫生。
  他關上花灑,離開洗手間時發現餐桌上有幾封屬於他的銀行信和一張藍色的音樂課程傳單,也不拆開來看便返回房間。
  




  夢裡,逸淳在同一天內兩度求職失敗。他依照報紙上的地址走到第三間公司,也就是一間琴行應徵做清潔工。在透明的玻璃自動門內,有個男人在教一個穿長裙的女生彈琴。那是一座彩藍色的三角琴,顏色亮麗奪目。男人轉身招待他,女生卻繼續背著他彈奏陌生的歌。
  不,不是陌生的歌,是他的中學校歌。
  不,是『一毫子』,不……
  女生抬頭朝她笑笑,拿起鋼琴其中一個黑鍵像吃餅乾那樣吃下。
  睜開眼睛,逸淳頭痛若裂。他匆匆起床梳洗,到雪櫃裡拿一片白麵包和一盒紙包飲品便出門。
  他有五分鐘跑去巴士站。趕得上的話,他這個月的五百元勤工奬便袋袋平安。  望男故意比逸淳晚十分鐘出門。她要瞞著他早點回工作室專心畫畫,待他下班來接她的時候大吃一驚 - 如果她成功的話。
  為什麼不?她應該對自己有信心。
  她翻出之前讓逸淳看過的圖片,看著弗林明哥舞者和三角鋼琴迅速起稿。
  為免逸淳把她的能耐看成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刻意沒有讓他夢到跟圖片一樣的情景,只挑選了當中奪目的元素放進他的氣泡。
  會成功的,接著她便可以嘗試把她的回憶傳送到他的夢境去。  「把這份報價單做好才下班。」逸淳的老闆娘陳太冷冷地把文件夾扔到他的桌上,不等他回應便離開。




  本已打算悄悄收拾東西離開的他暗暗說句髒話便重開報價表工作。
  他歸心似箭,無奈陳太極度不滿他準時下班的習慣,最愛在他下班前十分鐘才扔工作給他。而所謂的準時下班,已比合約上註明的工時晚了一小時。
  認命吧。他需要錢。
  他完成報價單的時候已是一小時候後的事。他打電話給望男,知道她還在等他便匆匆跑去等車。
  關於今早的夢,他早已忘記大半 - 直至他打開工作室的鐵門時看見她剛完成的畫。
  畫裡有個穿西裝的男人站著。他看著一個穿白裙的長髮女生投入地彈奏一座彩藍色的三角琴,那座鋼琴跟他夢境裡的一模一樣。
  錯不了,儘管畫面上的男人背著他,他認得那座三角琴和那個女生,只是她的髮型和衣著比他記憶中的細緻。
  恐懼襲上他心頭。
  看見他的泛青的臉,她知道她成功了,得意地說:「沒騙你吧?」
  「騙我什麼?」他分明知道她在說什麼,但還是奢望她只是無意畫到他夢裡的情景。




  「我說過三天之內,你會夢見我要你做的夢。」
  他笑得僵硬,「巧合罷了。」
  她牽牽嘴角,「要再試一遍嗎?」
  「別再做這些無謂事情!」他有些忿怒。
  「看,你相信了。」
  他努力冷靜下來,迫令自己不要跟著她的思維走,「信不信也好,你要做的不是這些。你有你的畫要畫,有家人要關心,有朋友……」愈說,他便愈覺得她的生活黯淡,完全不足以推動她脫離妄想。
  「那是我有生以來最重要的回憶,我的全部。」她平靜地說:「我想你明白,我想……」
  「你想怎樣?」
  「算了。」她頹然地說:「我們回去吧。」
  「望男。」
  「我說算了,你和他們根本一樣。」她加重語氣,脫下圍裙拿起布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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