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慾願墮 」樓下的區議員辦事處24

case4.6 寶物

「爸爸⋯爸爸!高一點!再高一點。」小小的子瑜叫喊著。

「啊⋯這樣嗎?」我拿著線圈在後山仰望著天空中的風箏。

是夢境,這畫面的確發生過,我和子瑜在後山放風箏的模樣,是真實的,有發生過的。





「子瑜,要試一下嗎?」我把線圈交到子瑜手中。

「爸爸,騎膊馬呀,我想再高一點!」子瑜興奮地說著,讓我不禁伸手抱起她。

但我手觸碰子瑜的一刻,子瑜卻化成了泡沫,消散在我的眼前。

「子瑜!」我慌張地驚叫。

「老公,你怎麼一個人來這裡了?」女性的聲線從我身後傳出。





但這聲線我一點也不熟悉。

「家怡!子瑜她⋯」我轉過身去。

「你是⋯」但眼前的人我卻看不清她的容貌,朦朧的樣子我無法看清她的五官。

「家怡?子瑜?老公你在說什麼呀?」

「什麼?」





「你又發作了嗎?妄想症是吧?沒有按時吃藥嗎?」

頭⋯很痛⋯強烈的頭痛讓我掙不開眼睛。

「子瑜!起床吃早餐啦!」

直至呂小姐的聲線,把我從夢境帶回現實,我爬出被窩,嚇人的夢境害我滿頭大汗,心跳也未能一時平復。

這不是單純的夢境,如果十三年前的這個我沒有追求家怡,那麼未來真的會演變成這樣。

「幹麼一起床就面色蒼白的?那裡不舒服嗎?」呂小姐已經準備好早餐,在客廳等待著我。

「不⋯發惡夢罷了⋯」我坐到呂小姐對面,把滿滿的清水喝了半杯。 

「怎樣的惡夢?說來聽聽?」呂小姐很熱心,連夢境也想要探究。





我把夢的內容簡述給呂小姐,她聽過後露出認真的表情。

「你的潛意識在害怕吧,子瑜。」呂小姐凝視著我,像在解讀我的表情。

我沒有回話,毫無疑問,呂小姐說得對⋯或許在撕下車票的時候我太衝動,回到過去阻礙健文和家怡的邂逅時亦未有深思熟慮⋯只有理所當然地說這是對大家都好的機會。

但子瑜⋯是我的女兒,小小的她並沒有做錯過什麼,但我卻在令她消失。

大概未來我與誰再結婚,就算誕下的同樣是女兒,就算名字照改作子瑜,那也不會是相同的孩子。

「人類的感情中,我最覺得痛苦的,是後悔。」呂小姐見我一言不發,繼續接著說。

「後悔那時沒有做什麼,後悔那時做了什麼,然後一直耿耿於懷,帶著苦痛活著。





但後悔是冷靜的,是經過深思熟慮,沒有意氣用事的⋯不像你回來的決定,在我眼中來看,你回來也沒有什麼未來計劃,也不是有什麼夢想想早點起步,你只是在埋怨,埋怨每個人也面對的成長。

或者你會認為在這時代重新出發你會學習得更好,在職場上會有更好的發展,但這些沒有保證的得,代價是失去你和家怡的緣份,還有你的女兒。

判斷一個人的成就,不應該是貨幣。」呂小姐收拾起自己的碗碟。

「我今天要回本家一趟,晚餐你自己吃吧。」呂小姐說完後就離開了客廳。

後悔⋯我回到這裡之前,就是對著家怡呼喊著後悔,想不到回到十三年前了,後悔的感覺更強烈。

我躺在床上呆望著天花,只要再自私一點,再自私多一點就可以了⋯

回到十三年前的時間,除了監視健文和家怡外,我便只有無所事事地思前想後,大學今天又放假,健文應該也一樣窩在家中吧⋯家怡⋯不是兼職的話應該就是做照顧寵物的義工。

其實在數天的監視中,我覺得就算不再監視下去,他們恐怕也不會對上眼,就算兩人擦肩而過,健文也無留意到家怡,家怡亦如以往低著頭匆忙地走,沒有了那初邂逅的晚上,也沒有那巧合的碰撞,兩人就如同陌路人。





再自私一點⋯

日子又再過去,接下來的一週我也無再去過學校,足不出戶的我只像爛泥一樣躺在床上,連鏡子我也盡量避免照到。

因為我害怕,害怕看到子瑜的樣子,我會內疚。

還有半個月罷了⋯只要待多半個月,一切就會成定局,就不用回去沈重的未來。

而呂小姐自從老家回來之後⋯亦無再對我說教,甚至連和我對話亦少之有少,不知道是她自己若有所思,還是對我的選擇嗤之以鼻。

時間過去了一半,我的沈默被突如其來的來電打破。

來自家怡的來電。





「子瑜!拜託你!可以幫幫我嗎?」家怡的聲音非常焦急。

「你在那裡!」這女孩總是讓人擔心。

因為她,總是自己一個,除了我什麼朋友也沒有。

⋯⋯⋯⋯⋯⋯⋯⋯⋯⋯⋯

「什麼?這小傢伙是?」一個嬰兒正在家怡的懷抱中,家怡身後還有一輛嬰兒車。

「可能⋯是父母走散了,又可能⋯是棄嬰。」家怡看著嬰兒不忍心地說。

「那你為什麼不交給警察?你抱在手裡幹什麼?」家怡有著豐富但不必要的同情心和不理智的測忍。

「但如果他父母回來⋯找不到他會很慌張吧?」不要流淚⋯

「就六小時可以嗎?拜託你在這裡照顧他六小時,我現在先去兼職,如果他的父母沒有回來,我們再去警察局吧!」我這一生最怕的就是你的眼淚。

但婚後我卻不知害你哭過多少次,那時我無再慰解你的眼淚,而是選擇無視。

就當最後一次,我讓著你的眼淚吧。

嬰兒體重很輕,應該只有三個月大左右吧,他一直安靜地睡,我翻找個嬰兒車掛著的物品,有壺熱水,有兩罐奶粉,奶瓶紙尿片也有在內。

還有一疊現金⋯他⋯真的被遺棄了。

「吔⋯吔⋯」

他哭了⋯是知道自己被父母拋棄嗎?

不可能,只是肚餓或不舒服罷了⋯子瑜剛出生時也是這樣子,整天只有睡覺和吃奶,偶然會看著我們傻笑,然後又回到夢鄉。

「是吧~是尿尿了吧~所以很不舒服囉!」我脫下他的褲子,紙尿片漲得滿滿的。

我快速替他換過紙尿片,子瑜出生的時候我亦盡力兼顧育嬰,要怎樣照顧嬰兒我仍記憶猶新。

雖然大部份時間也靠家怡照顧,直至子瑜兩歲多才回到工作崗位。

「怎麼啦?餓了吧?是肚仔餓了吧?稍等一下啊。」

就算不是自己的女兒,孩子發出的訊號也是同樣的。

「吃完奶要還掃風呢⋯」

時間一點點過去,太陽亦已經下山,在街燈下的我們沒有等到他的父母,直到家怡回來也沒有。

我們最後只能把孩子先送到警察局,期望那不太存在的希望,讓這孩子回到他父母身邊。

「子瑜⋯那寶寶會怎樣?」家怡挽著我步出警察局,無力的身軀依靠著我。

「大概⋯會交到孤兒院吧。」誕下子瑜後我們好像已經許久每這樣依靠著走。

「他的父母怎會這麼狠心的,孩子是自己的親骨肉啊⋯怎能幹得出這麼無良的事⋯」想到孩子的未來,家怡忍不住眼泛淚光。

「可能他的父母根本養育不下孩子,又可能他的父母已經欠下債務,情願寄望有好心人收養他吧。」然而我未至於此絕境卻想作出更殘忍的決定。

「就算要破產要執紙皮也總不能拋棄自己的孩子呀!要是我有自己的家我才不會留下他在孤兒院!我情願我養大他!」家怡氣得鼓起腮子。

「對呀,你似是會這麼亂來的女生。」我搭著家怡的肩膀把她拉得更近。

我錯了。

面對這世界真正活得悲苦的人,我所謂的生活迫人算得上什麼,再苦也有自己的安樂窩,有為家庭努力的妻子,還有健康的女兒。

「判斷一個人的成就,不應該是貨幣。」呂小姐所說的成就,是指這個吧。

「如果子瑜你是男生就好了,我一定會愛上你呢。」家怡臉紅地說。

「你的確很需要個一男人,陪你過那未必富足,但也不缺什麼的未來,我有好介紹呢。」

迷茫了半個月,我也是時候回到未來,回到你和子瑜身邊了,意氣用事的慾望差點令我失去了我的家庭,我和家怡兩人一生建立的家庭。

「呂小姐⋯」我在呂小姐的門外敲門,我們兩人互不理睬已經有好幾天。

但我想把我的決定告訴她,更希望她能協助我。

然後呂小姐打開了房門,再次為我的未來帶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