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英搬進我家後,隨著我每晚開派對。
 
很快地,她的朋友逐漸多起來,慢慢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
 
有時候,她會叫新朋友來我家,偶然也會去出席別人的派對。
 
幾個月後,她更開始替我設計有趣的派對形式,意念大膽新鮮,令我拍案叫絕。
 
例如有一次,她把整間屋弄成鬼屋,說要開一個『屍人』派對。
 




我放工回家,也給嚇了一跳。只見滿屋都打上了陰森恐怖的鬼片綠,在牆角有個巨大的蜘蛛網,傢具都有鋪上一層灰塵的效果。
 
最可怕的,是被照成異綠的妹妹,用一雙妖媚的眼珠在盯著我看,我心裡有種發毛的感覺。
 
那個主題之夜,若英也特製了活屍餐。飲品是眼球繽治,到來的十二位朋友,有五個感到腸胃不適,有三個事後疑似受驚,發了幾場惡夢。
每次提起此事,若英總是沾沾自喜。
 
我也同意,那次派對是恐怖得過了頭,卻又妙不可言。
 
有時候,我遠遠看若英,總弄不明白自己對她是什麼感情,是喜歡的情人嗎?抑或,是不想失去的好友?




 
但我知道,有很多事情,沒有所謂的答案。
 
有更多的事情,最好不知道答案。
 
Xxx
 
有天早上,我莫名其妙患感冒了,燒到一百零三度,下不了床。
 
為免傳播病菌,我不得不向餐廳請病假,也推辭了接下來一個星期的派對,是我活了廿八年的首次。




 
若英一放工會趕回家照料我,但她的手機,每隔半小時便響一下,都是派對的邀請,她推掉一個,很快又有另一個。
 
我看她表情,也不是不遺憾的。於是,我開口鼓勵她:「我在家休息就可以,妳去玩啊!」
 
「不,我要陪著你。」
 
「我是擔心自己無法陪著妳啊。每次吃藥後,我總會迷迷糊糊,很快睡得死死的。」
 
最後,若英受我慫恿,也抗拒不了派對的巨大誘惑,開心出發。
 
「你有任何事,有什麼不舒服,要打電話給我。」臨出門前,她又不放心的說:「不要whatsapp了,直接打給我。」
 
「好啊,但我不是那種愛管女朋友的男人啊。」
 




「那麼,我管好自己吧。」若英笑了笑,吻一下我的臉,就出門了。
 
我躺在沙發,整個家靜悄悄的,連妹妹都睡了,使我很不習慣。
 
自小習慣了鬧哄哄的環境,我的世界很少有寂靜的一刻。
 
我媽是出了名好脾氣但更好中氣的師奶,她聲音之大,連樓下都聽得見。
工作的餐廳,吵得連餐檯上的手電鈴聲也蓋過。在家舉行派對的喧鬧,更不用說了。
 
所以,這一刻的寂靜,使我有耳鳴一樣的幻覺。
 
我故意去搖醒妹妹,她用半睜的睡眼,朝我不滿地吼叫一聲,背著我繼續去睡,我才總算得到一點安慰。
 
我想找個人,告訴我此刻的感受,但拿起了手機,一下子又想不到該找誰。
 




我手機裡儲存了幾百個電話號碼,就連whatsapp也有七十個群組,但我恐怖地發覺,我沒法向某一個人道明我感受。
 
門鈴響起,我很奇怪若英為何這麼早便回來,她也該帶了門匙。
 
我拖著沉甸甸的腳步去應門,站在走廊外的是我的好鄰居。
 
連名字也不肯告訴我的她,向我討好地一笑。
 
我沒精神的問:「請問有什麼事嗎?」
 
她又要投訴什麼,我煮中藥傳出的藥材味嗎?
 
「我家的貓乾糧沒有了,超市都關了門,便利店也售罄,我的貓叫得很厲害。」她好像深怕我拒絕,語氣比之前任何一刻也溫和:「你有養貓,可借我一點嗎?」
 
我沒想到她也養貓,卻很明白一個主人此刻的徬徨。




 
「當然可以,我拿給妳。」
 
我轉頭見妹妹在電視機上盯著她,尾巴大幅度揮動,像個車頭的水潑。
 
我知道這顆小腦袋在想什麼,一邊盯她看,一邊打開鐵閘說:「我的貓無時無刻也在計劃逃亡,別讓她得逞,妳先進來。」
 
她點點頭,便走了進來,關了木門。
 
我到廚房取貓糧,將貓餅乾裝進一個密實袋內。
 
她在客廳問:「今天沒開派對?」
 
「對啊,我病了,派對被逼暫停了。」
 




我把頭從廚房伸出,她正站在電視機前,也不伸手去撩妹妹,只對她微笑,妹妹用鼻頭猛力索她手指,哈,她大概嗅到另一頭貓的味道。
 
我把密實袋封口,也拿了一罐堪稱極品的貴價三文魚貓罐頭,遞到她手上。
 
「一晚份量就夠了。」她把袋子在掌心上抨了抨,苦笑一下,「不用那麼多吧!」
 
「反正,我朋友經常送禮物給她,她肥死了!」我盯著那頭肥貓。
 
「她叫什麼名字?」
 
「妹妹。」
 
「我的貓叫小明,我代小明感謝你。」
 
我替她打開門,她忽然問:「你病了有好幾天了吧?」
 
「妳怎知道?」
 
「這幾晚也沒噪音啊。」她像嘲弄我,又像關心我。
 
我苦笑一下,「那麼,我令妳睡得著,還是睡不著呢?」
 
「原來,聽不到派對的笑聲,竟令人有點失落……無論如何,希望早點聽到你重開派對的聲音----」她在走廊上望著我,挖苦一笑,「好讓我有機會再來投訴你。」
 
「我會鍥而不捨的邀妳來開派對。」
 
「我會鍥而不捨的拒絕你。」她晃晃手上的餅乾和貓罐,再感謝一下。
我倆一同關上鐵閘,關木門之際,她說:「對了,小明的主人,名字叫賈賀。」
 
我笑著報上自己的名字。
 
她的笑容,看來比剛進門時自然了很多,「黃先生,晚安。」
 
「賈小姐,晚安。」
 
我關上門,忽然覺得,一屋暖和起來。
 
我對妹妹說:「看來,妳的新鄰居,也不是個蠻不講理的女人吧。」
 
妹妹輕輕喵了一聲,好像也表示認同。
 
我把她抱進懷中,「妳不怕感染我的感冒吧?」我把她放在床邊的小窗台前,她在我買給她的一大塊羊毛上斜著身子睡,露出雪白的肚子。
 
看著睡得很安穩的她,我告訴自己也要盡快睡去,但願一覺醒來會精神百倍,盡快回到正常生活。
 
然而,我的感冒一直沒完全康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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