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生活
 
上回講到,無眠嘅晚上,牧子帶淚來電。
 
「我老豆賭輸錢,發酒瘟,又打我同我個媽,我真係唔想再見到呢個人。」
 
牧子向來都好孝順佢老母。同我傾計嘅時候,佢周不時都提及佢老母一人打兩份工,供佢同佢個妹讀書;但係,山大尚稱呼佢老豆做「撚樣」,但牧子永遠都唔會提佢老豆。
 
「屋企日日家嘈屋翳,我真係好憎佢。我好想搬出嚟住,但真係冇朋友肯收留我。我想問,你屋企會唔會方便收留我幾日?等我搵到劏房租,或者有人肯收留我,我就會搬走架喇!我唔係收兵,我知你係好人,一定會幫到我。」
 




「你又知我係好人?」
 
「我對得男人多,我知道。」
 
我老豆長期喺大陸,細佬又住緊宿舍,但畢竟我屋企只係區區華富邨,兩房一廳,地方淺窄,要容納一個離家少女,須過我老母嗰關,並非易事。
 
「痴線架,無可能。」次日,我阿媽喺廚房一路塞住對耳聽收音機,一聽到我要帶條女番嚟訓,恰似有千里耳,一嘢轟落嚟,否決咗我。
 
「屋企好多錢呀?上次我Check你戶口,呢排你已經洗咗好多錢喇,屋企邊仲有錢畀你去溝女?仲要帶番嚟訓?俾你老豆知道實屌死你。」我阿媽一路剁豬肉,一路隨住菜刀嘅起伏,屌鳩佢個寶貝仔。
 




「我有幫人補習架,係搵唔多啫。你知而家啲嘢幾貴架啦,食個常餐都四十蚊……」我嘗試去抗辯,但係始終一日未搵錢,一日講嘢都係毫無說服力。
 
「睇吓?又買件新衫?你一個人得一個身體,著得落幾多件衫?」我老母雖然係好人,但係生活逼人,令佢冇辦法唔斤斤計較起上嚟。講煮飯,老母已經好耐無煮佢拿手嘅菜心炒牛肉,理由好簡單,因為牛肉好貴,佢唔捨得買。
 
身為少爺脾氣嘅浪子,我相信「千金散盡還復來」,買件衫同舊牛肉咁小事都要咗度右度,計呢樣計嗰樣,我真係好希望我已經港大畢業,搵到份好工,令我可以隨心所欲,幫輕吓阿媽同埋身邊嘅人。
 
然而,我仲日日係薄扶林求學問道,GPA唔上唔落,追趕讀唔完嘅Readings。面對未知嘅將來,身為準畢業生,我上下求索,茫無頭緒,完全不知來年今日,自己會所在何地。所以,我好矛盾,既想盡快畢業,又留戀大學生活,做一個長唔大嘅浪子。
 
翌日下午,五點五十分。我趕喺下午茶時段完結前,喺茶記食只得四舊牛肉嘅乾炒牛河。
 




「你問吓你啲公子哥兒朋友,睇吓有冇辦法幫吓你個囡囡啦衰仔。」我媽呢句說話,好似牧子嘅短髮一樣,喺我腦海中徘徊不去。
 
我厚住面皮,喺「HKU WOLFPACK」呢個Whatsapp group 入面,向野狼同Raymond求救。
 
「我有個女仔朋友,屋企有啲事,你地屋企方唔方便,可以幫手收留一吓佢幾日?」
 
「Marvin哥,邊條女呀?唔係賓妹被事頭炒咗呀嘛?」野狼依然恥笑緊我屌過賓妹。
 
「你唔好問,係兄弟嘅,就借住間屋嚟用住先。Raymond,你阿爺早輪去咗,唔係留咗間公屋畀你咩?借嚟住住先得唔得?」
 
「Okay嘅,你唔介意我阿爺半夜返嚟睇你un女,你咪拎去駛囉。但係,係邊條女先?」Raymond答道。
 
「係牧子。」 「個名好熟,係咪嗰隻援交妹妹?你真係大情聖。唔駛講嘢,聽日拎條鎖匙畀你。」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如果我係Salvador Dalí,野狼同Raymond一定係Man Ray同Luis Buñuel。佢地兩個覺得沉船呢件咁超現實嘅事,竟然覺得好似吃喝拉睡一般平常,並無追問落去。 
我問Raymond拎咗條匙,第二日將佢畀咗牧子,幫佢拎齊行李,準備上Raymond阿爺嘅屋企。
 




搬入去嗰日,我只不過係第二次見呢個短髮女仔。
 
「Marvin,真係多謝晒,無冇你我真係唔知點算。」牧子一揚手,將耳鬢嘅短髮撥去耳背,雪白嘅前臂露出赤色嘅傷痕。儘管冇錢,我尚有家庭嘅溫暖。眼前嘅牧子,家不成家,要安慰佢,都不知從何說起。
 
縱然我知道呢個短髮美女,只會好似無根嘅浮萍一樣,喺我生活飄泊而過,泛起半分漣漪,終究復歸平靜,但係唔知點解,我竟然盡晒力幫佢,甚至連真名都話咗畀佢知,嫖牧子嘅係麥可,喜歡牧子嘅,係Marvin。
 
牧子挽住我嘅手,上咗Raymond屋企,估唔到嘅係,呢間狹小公屋,居然成為咗我嘅離宮,為我無事可記嘅大學生活,又添上一筆絢爛綺妮嘅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