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

在春夏交替的一個下午，一直被雲壓住的陰沉天空像是終於承受不起那厚重的水份，雨點毫無預示的滴落在街上。

站在圖書館門口的我抬起頭，一邊等待停雨，一邊專心地觀察緩緩飄落的雨粉，手不自覺去接著從屋簷上凝聚滑落的水滴。

冰涼的觸感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其實我還滿喜歡雨天，像是鬱悶了許久的情緒灑潑了個痛快，聽著雨點打在世界上的音韻，讓人莫名的感到安心。

突然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我轉過頭去，發現是我的同班同學。

「喂，你愣在這幹嗎？反正沒帶傘又回不去，你怎麼不進去坐坐？」剪著一頭清爽短髮的好友在各個群體中都十分注目，雖是女生卻總是跟男生相處的毫無違和。





「不用了，我媽剛好在附近，她說要來接我。」我笑著道。

「這樣啊，那我先走囉，接下來我還得去做兼職。」她可愛的吐了吐舌頭，｢明天見。｣

「嗯，明天見。」我揮手道別。

看著她逐漸走遠的身影我只覺得好不可思議，明明有著屬於男生的乾脆俐落，又有著女生的調皮可愛，卻一直沒有聽見她有交往的對象，還是說，只是我不知道呢？

一道風從前面吹來，雨水也打在了我的身上，我下意識抬起左手想要阻擋著雨水吹進眼睛，卻突然感覺到有一個小小的硬物碰到我的手，並掉在地上。





我皺了皺眉頭，撿起落在腳邊的小東西，放在手心細細打量。

那是一顆只有姆指甲大小的星形小石子，隱隱若若發出的暗淡光芒，像是一顆未經雕琢的鑽石，在它真正變得耀目前恐怕誰都不會發現它的價值。

正當我還在思索為什麼天空會掉下一顆石頭的時候，卻出現了驚人的一幕。那顆白色的小石頭竟慢慢在我手心溶化，形成了五角的圖案，皮膚像是被沾染上顏料般再也摸不掉，但手心除了有一種被水滴到的冰涼外沒有任何異樣。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些變化，直到手心的印記逐漸變淡，幾乎完全消失。

怎樣回事？我不禁懷疑這該不會只是幻覺，甚至沒有發現媽媽的靠近。





「我的寶貝女兒怎樣盯著自己的手心，是想要學掌紋算命了嗎？」抬頭就看到打扮時尚卻十分典雅的媽媽笑意盈盈地開玩笑。

「沒有，只是手心有點癢。」我若無其事的道。

「被蚊子咬到了？」撐著雨傘的媽媽把我容納在她的身側。

「應該沒有吧，哪來的蚊子還能咬掌心呀？」我忍不住笑道。

「回去還是塗塗藥吧。」

「嗯。」

雨一直持續下到晚上。

我面對著洗手間的大鏡子，把長至及腰的一頭黑髮編成辮子垂在左肩上。鏡中的少女穿著及膝的白色睡裙，舒適的寬大領口露出了鎖骨。





當我路過書房時，看到坐在書桌前埋頭苦幹的媽媽，我說：｢媽媽，冰箱有夜宵，還有別喝那麼多咖啡。｣

她頭也不回地回答我：｢我知道了，你也早點睡，晚安。｣

「晚安。」我輕輕的把門關上。

我躺在床上，卻怎樣都睡不著，翻開手掌一看，發現手心的星形印記在沒有光線的房間中閃閃發亮，似是在與什麼進行和應。印記閃爍的速度越變越快，同時有道黃色光芒在床頭旁邊的窗戶外徘徊了一下，然後竟然直接穿過了玻璃在床邊幻化成人形。

看到出現在面前的銀髮少年，我直接愣在原地。他身上穿著充滿異國風情的奇幻服裝，最顯眼的是那長至地面的閃耀圍巾，就像是把流星系在了頸上。看似只有十四，五歲的中性面容，金黃的雙瞳清澈純淨，在右眼下方有著跟眸子同色的星形標記。

少年一看到我，就喊道：｢是妳了，還給我！｣

我立馬衝上去把他嘴巴掩著，書房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安静點！」我也顧不了他是怎樣跑進來，首先就是要求他閉嘴，要是吵醒了媽媽要怎樣解釋才是個麻煩。

他也真的乖乖的減輕了音量。｢還給我。｣

「還什麼？」我可不記得自己有欠他什麼。

「那個！」他手一指，停在我的左手上。

我抬起手，看到依然在一閃一閃的印記，把它轉向少年。｢這個？｣

「對！｣

「這到底是什麼？」我問。

少年看上去非常焦急。「我沒義務告訴妳。」





我眉一皺，把手收回來。｢你不告訴我我就不還你。｣

「別......! 」少年一急就想抓住我的手，我把手瞬間抽了出來，挑眉看他。

我們沉默數秒，他無奈說：「......我知道了，告訴妳就是。」他蹶起脣，開始了奇妙的演說：｢那個是『原星』，是星球的核心，所有的星球都是經由『星之管理者』對『原星』的培育而成，那就是我的任務。｣

「你是『管理者』？」我不自覺驚呼。

「那當然，我來到太陽系可是為了尋找『星塵』的理想培育位置。」少年一臉得意。

「可是為什麼『星塵』會掉到地球來？」我疑惑的問。

「呃......」少年抓抓頭，不好意思的說：｢因為我十分喜歡地球，所以一直都在地球徘徊，今天我在雲層上睡覺的時候不小心把『原星』給弄丟了，多虧了地球姐姐才幫我找到原來在妳這......｣





我看著在早上還暗淡得要命的｢原星｣，只能感歎世事的奇妙。「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那是當然！我騙妳幹嗎？」少年喊道。

不，正因為你看上去不像騙人所以才讓我意外。我這樣想道。

「那......妳現在能把它還我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金黃的眼眸閃動著像貓咪的光芒。

我眨了眨眼，忍不住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我只說過你不告訴我實話我就不還，我可沒說過我一定會還你。｣

「什......! 妳强詞奪理！」他在反抗時也不忘控制音量。

「我沒有。」我把雙臂疊在胸前，別過臉說。

「妳有！」

「我沒有。」

「妳有！」

我沒有再接著他的話，只是瞄向他已鼓起來的雙頰，說：｢你倒是給我一個把它還你的理由。｣

「我是它的管理者啊！｣他氣急敗壞的道。

「你以為在你因為睡覺而把它弄丟後還有資格這樣說嗎？」這樣一句，就把這個大男孩給擊沉了。

看著他一臉懊悔的樣子怪可憐的，我也不禁心軟下來。

「其實......」正當我想為他打圓場的時候，他卻打斷了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想到了，不如我們來交換條件！」

「交換條件？」我偏頭問。

「我帶妳去看星星，讓妳知道我是及格的管理者，那麼妳就能把『原星』還給我了。」

看到他興奮的樣子，我也不忍心再次打擊他，只好說。｢好，我答應你。｣

「那就說定了！」他二話不說就抓過我的手，接著眼前一白，我就出現在三十多層樓高的大廈外面，意識到自己身處半空直往下掉，我毫無儀態的攀住少年的頸子。

這時他才如夢初醒般說道：｢啊，我忘了人類不會飛。｣

我瞪他。｢知道的話就快點幫我啊！｣

只見少年一手攔住我的腰，並朝另一只手的掌心吹了一口氣，一道金芒隨即繞著我飛旋，輕軟的金粉落在我的身上，微涼的觸感似是夏日的細雨。當金粉在皮膚上消失後，身體竟自己飄了起來，我從少年的懷中脫離，只剩下互握的手。

「來，我帶妳去雲上看星星。」隨著他的輕輕帶動，我的身子像是棉絮般飄向高空。

「就跟彼得潘一樣。」我喃喃自語道。

「嗯？彼得潘是什麼？」少年好奇地問。

「他是一個童話的主人公，利用神祕的金粉飛在空中，為了捕捉自己的影子而誤闖三姐弟的房間，並把他們帶往另一個世界遊玩。」就像是這種狀況。想到這我不禁笑了出來。

「呵呵，就像是我們一樣呢。」少年帶著一點稚氣的金黃雙瞳即便在厚重的雲下也耀眼閃亮，｢幸好下過雨，雲也沒那麼髒。看，我們到了。｣

就在說話間的功夫，我們已突破了雲層，有別於下面的陰沉夜色，天空是從未見過的清澈。

少年放開我的手，大字形的躺在了......雲層上？

「快坐下來，很舒服啊。」他向我招手。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身旁，正如他所說，雲層軟綿綿的，比床鋪還要舒適。

「好神奇啊。」不得不說，這世上實在有太多事值得我去讚歎。

「當然，因為是地球姐姐創造出來的嘛。」

「地球......姐姐？你怎樣知道她是女的？」

「我看到她啊，還有月亮妹妹呢。」他朝懸掛在頭頂的圓月揮手。

「地球｣跟｢月亮｣是星球的名字，但他的語氣卻像是對人的稱呼，難道......

「星球的名字是管理者的名字？」我問。

「是啊，基本上只有當星球成形後管理者才會有名字，要不然，都沒有人知道管理者的名字那就沒意義了。」他淡然笑道。

我側頭問：「其實管理者是怎樣的存在？他們都是怎樣出生的？｣

「我們伴隨著『原星』出生，天生就知道我們的使命，我們找到培育『原星』的環境，讓『原星』自主成形，有的時候也會引導星體的進化，還要努力維持它的健康。我是從太陽系附近出生的，我也希望我的星球能像地球一樣充滿生命。」少年越說越興奮，整個人像是燦出耀眼的光。

可是我只感到惆悵。「可是在太陽系中最不健康的星球大概就是『地球』了吧。」

少年又不自覺的抓頭，說:「妳說得也沒錯，地球是太陽系中生物最繁盛的星球，雖然大家一開始都很羨慕，可是看著地球姐姐一天比一天虛弱，大家都非常不好受，尤其是月亮妹妹。月亮是地球的姐妹，它看著地球的成長，相信它也是把地球的生物當作自己的孩子吧。」

「咦?星球也有親屬關係?」我對於這般人性化的設定有點不太適應。

他卻是理所當然的道:「有啊，雖然不像是生物那樣擁有血緣，可是在同一個太陽系的星球基本上關係都挺好的。像是依附於地球的月亮，還有太陽伯伯，你們口中的八大行星關係都有趣得很。」他坐起來，上半身的高度跟我一樣，剛好平視對方，「別看水星它那麼小顆，它的脾氣卻是最頑固，雖然總是抱怨很熱，但就數它最喜歡繞著太陽轉。金星和火星跟地球關係最好，火星總是想跟地球看齊。木星和金星的個性完全相反，可是不知為何隱重的木星跟金星這個花俏的傢伙還滿聊得來的。天王星跟海王星整天就在爭著領空範圍，也只有冥王星會去試著勸它們。雖然冥王星是最小的星球，但發起脾氣來也不可小看，聽說前些日子冥王星被剔除在九大行星之列後發了很大的一場脾氣，還鬧著要離系出走，嚇得天王星和海王星連吵架都忘了，到現在還忙著安慰它。」

聽著這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竟讓我產生莫名的渺小感，在無邊的宇宙，實在有太多人類未知的事情，還虧得人類總是擁有一副掌控世間萬物的姿態。

「你呢?有打算跟哪個星球打好關係嗎?」我忍不住問。

可是，少年的眼神卻黯淡了下去。「有些事情不是我們管理者可以控制的，也出現過原以為能和睦共存的兩個星體卻不知什麼原因竟撞在了一起互相毀滅，可是到最後竟又誕生了新的『原星』。管理者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協助星體長大而已。」他擺擺手，臉上再次出現了笑臉，「對了，我也想聽妳的事情，妳有兄弟姐妹嗎?也跟爸爸媽媽在一起嗎?」

「我沒有兄弟姐妹，而且我也沒有爸爸，也就是所謂的單親家庭。」我輕描淡寫道。

「『單親家庭』?那是什麼東西?」少年一臉疑惑的問。

「『單親家庭』是指爸爸或許媽媽其中一方不在的意思，從小到大都是媽媽照顧我。」。

「那不就像我一樣?如果我是『原星』的爸爸，那麼不就是單親家庭?」結果少年竟作出了這種發言。

我愣住數秒，最後不小心噴笑了出來。「什麼東西，根本不一樣好嗎?不是說你們沒有血緣關係嗎?」

「可是......我是真的有點羨慕人類間的那種親密，父母跟子女一起，他們擁有一樣的血緣，就算經過數百年，他們也是親人。這種怎樣都無法割斷的關係實在讓人動容。」

我搖頭說:「你把人類想得太美好了，有些時候，就算是親人同樣都會做出殘酷的事情。人性有善良高尚這些美好的事物，同時也有貪婪卑劣的一面，我的媽媽長得美，又有能力，還把家打理得很好，可是為什麼還會被爸爸拋棄?小時候媽媽總是說我的爸爸已經因意外過世，但我從親戚那聽說我有個出生貧窮的同父異母哥哥，就為了這個體弱多病的哥哥，爸爸才會拋棄他認為生活得較好的我和媽媽，難道生於幸福家庭就有錯?因出生的家境較好就有義務把爸爸割讓?一個小小的星球卻是容納著這些許多讓人無法參透的存在。」我抬起頸子感受毫無污染的風，嘴角牽起嘲諷的弧度說道，「人類總是想要探索無邊的宇宙，想要找到盡頭，卻扔不開塵俗的束縛，在我看來實在可笑!」

「妳好奇怪啊，妳那樣不就是在說自己也很可笑?」少年疑惑的表情中竟出現了一絲心痛。

「呵呵，是啊，我是滿可笑的。要不然，我也不會輕易的接受像是這種毫不真實的情況跟你坐在雲上聊天。」說不定其實我一直都在做夢而已。

突然，少年從側抱著我，頭擱在我的肩膀上，神情單純得並沒有一絲雜念，卻像是在跟母親撒嬌的孩子。

「妳知道嗎?妳給我的感覺有點像地球，默默看著世事的變化，承受當中帶來的一切，地球為人類的成長感到欣慰，就算不停被人類傷害它依然深愛著他們，說不定『原星』也是因為把妳當成媽媽才會那麼聽妳的話呢。」少年輕軟的氣息吐在我的耳窩，他是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一些在人類眼中十分搧情的事，這也是為什麼我沒有直接送他一巴掌的原因。

「聽話?」我看著手心的印記，似是在回應他的說話正閃爍著光芒。

「對啊，基本上『原星』跟管理者都是一體，『原星』能夠溶入我的身體，偏偏它就是不聽我的，害我把它弄丟也不全是我的錯。」說到最後他還輕輕的「哼」了一聲。

而印記也像是想反辯他的話般閃得更快。

少年突然起到什麼，放開了我，說:「對了!那不如......」

可是還未等到他說完，我卻感覺到雲層沒有承住我的重量，身體在往下沉。

少年愣了一下，當意識到眼前的人已經直接穿過了雲層殞了下去時，他發出了驚叫。

「哇哇哇哇~~~~~~~!」他想也不想直接跟著跳了下來，他飛來的速度卻只被我往下掉的速度快一點點，直到我幾乎要撞上大廈的屋頂他才接著了我，並對我大喊:「妳沒事吧?!」

看到他滿臉的緊張，理應要大喊大叫的我反而發不出聲音來。我眨眨眼，最終說出了一句:「很好玩耶，再來一遍?」然後他理所當然的傻眼了。

「妳,妳......真的是......」

面對他一整個人啞口無言，我失笑道:「開玩笑的，我沒事。」圍顧四周，發現我們降落在我所居住的大廈樓頂，「反正都回來了，你帶我回房間好不好?」

少年點頭，又是一陣白光閃過，我又出現在自己的房間，一切跟離開前沒有異樣。

他把我放下來，問:「妳真的不怕?」

我不自覺笑說:「我比較遲鈍，一時沒反應過來，當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得救了，沒感覺到有什麼可怕的，可是回想一遍是滿驚心呢。」

「某意義上來說妳真的很厲害......」少年深深的歎了口氣。

「姑且當作是在誇我吧。」我扮了個鬼臉，「還有，這個我也該還你了，謝謝你，我今晚很開心啊。」我把手伸出去，向他展示掌心的印記。

他自然地拉過我的手，但突然呆了數秒，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麼，說:「啊，差一點給忘了。在妳掉下來之前，我是想說，不如由妳成為『原星』的媽媽好不好?」

「欸?媽媽?」我不明所以的問。

「嗯!因為只有爸爸的話就是單親家庭嘛，那就乾脆由我認識的第一個人類的妳成為媽媽好了。」少年的臉像是提出了什麼好主意般得意。

面對著他的神情，實在讓人不忍心拒絕。「當『原星』的媽媽是要做什麼?我可是人類耶。」

「很簡單啊，由妳為我們命名就好。」少年燦笑道。

「什麼?可是，你不是說你們要到星球成形後才會有名字嗎?」就算我為他命名也沒有意義。

「可是，我也想要妳給我的名字。」他的右掌跟我的手相對一指的距離，從兩人的手中間出現了星光，「我喜歡地球，也喜歡妳，所以我想永遠記著妳，如果我有了名字，就能記得為我命名的妳，就算經過了千萬年的時光，妳也是『原星』的媽媽。」星形的印記離開了我的掌心在雙掌中飄浮，並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輝，「我會找到一個在地球也能看見的地方，讓妳看到星球的成長，所以，告訴我吧，我們的名字。」

看著少年帶點期待的稚氣笑面，我也笑著道:「那是我的榮幸，那為了紀念這一夜，不如就叫做......」

在那兩個字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星光在掩蓋掉我所有的視線，當我再次看見光明時，是翌日的早上陽光。

我從床上爬起來，下意識翻開手掌，看見空空如也的手心想起了昨晚虛幻得讓人懷疑其實是否在做夢的一切。

我走進了洗手間發現黑色的長髮上竟佈滿金色的軟粉，我連忙把辮子解開，把頭上的金粉全掃下來，金粉落在地上的時候也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當我把所有的金粉都掃落後，剛起床的媽媽推門進來。

「早安媽媽。」

「早啊寶貝。」母親美麗的臉頰上印著一個睡在桌上的證明，此時此刻完全沒有人稱「古典時裝師」的女強人形象，「對了，我昨晚好像聽見妳的房裡傳出了什麼聲音，但我昨晚不小心就睡著了，不確定是不是在做夢。」

啊，幸好媽媽沒發現。我暗自鬆了一口氣，說:「有嗎?昨晚我很快就睡覺了，沒留意到有聲音耶。」

「那大概是我聽錯吧。」媽媽正努力地把柔順的頭髮梳好，「還有，妳爸爸昨天給我打了電話，說想要看看妳，妳......知道他的事了吧?」她不安地看我。

我送她一個安心的笑容道:「我知道，無論如何，我都是媽媽唯一的女兒。」

「乖孩子。」媽媽伸出了手臂抱著我。

我回抱在這一瞬顯得軟弱的媽媽，想當年她也是抱著還是嬰兒的我面對丈夫的離別。

時間不停的流逝，絕不會因某人而停留，如今與他分別也就一年，我努力的設法不忘記他並把他當作現實，如果真的只是夢境就罷，但如果他真的在努力而我卻把所有事都忘記就太對不起他了。雖然一個星體成長所需的時間無法讓我親眼看見它成形的那一刻，但我也會在地球，默默記著這一小顆『原星』。

在山頂的留宿營地外，正下著與一年前一模一樣的雨。

「啊~啊~，好不容易在畢業前想跟大家到山頂來看星，還以為一個月的好天氣是個好預兆，卻偏偏今天一整天都在下雨!」

我輕撫著正倒在桌上一蹶不振的好友的腦袋，安慰她道:「不要緊的，氣象預告說這雨只下到半夜前，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看星。」

「嗚，妳為什麼能那麼像媽媽呢?」好友用臉在我肩上磨蹭，我不禁失笑。

此時，一個同班的男生從外面走進來說:「雨停了!快出來，天比想像中還清晰呢。」

好友聞言「嘩」的一聲站了起來往男生奔去。說是來看星，其實是想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才真吧。

我隨後走到星空下，正如那個男生所說，下過雨的天空清澈得像是鑲在頭頂的琉璃。有別於他人都在尋找最耀目的那些星體，我抬頭看著某個方向，憑著直覺努力想要看出那一顆我所命名的星體。

「妳在看什麼?」存在於我班上，那個傳聞中的校草走過來問。

「星星啊。」我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何要向我搭話，他身後可是跟了一堆女生。

「那個方向有什麼出名的星嗎?」他走到我旁邊問。

「我不是在看那些已經有名字的星，而是在看一顆每時每刻都在長大的星。」不知是否因為曾被「原星」附在身上的關係，我總是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啊?那是什麼星?叫什麼名字?」

我看了校草一眼，在他溫和的笑臉上看出了一絲認真，看來不似是會取笑人的態度。

我把視線重投天上，輕聲道出:「是一顆叫做『一夜』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