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

六點鐘, 又到了人來人往的下班時間
今天有點特別, 我沒有坐小巴回家
而是搭地鐵, 這少少生活上的改變
令我偶遇了一個很有趣的情境

當列車的門關上後
在我對面站著一對並肩的男女
男的髮型也頗帥的, 女的單眼皮也很美
我偷聽著他們的對話
談笑間女的滔滔不絕但男的卻有點冷




有趣是, 女望男的眼神似曾相識
而這眼神很快便在我腦海中轉換
轉換成一張臉孔

這情況, 當然第一時間要找人分享
我拿出手機再以不用一秒的時間找出好友

「喂, 我見到個女仔同你好似樣啊」

好友馬上由最後上線變做輸入中





「又睇女, 有幾似啊？」

「佢個單眼皮同你勁似囉」

「咁邊個靚d丫」

「人地靚好多同後生d」

「去死啦你, btw 我段片cut成點啊」





短短幾個訊息, 地鐵就到站了
感覺比小巴的節奏還要匆忙
下車時我再望望那對男女
他們依舊肩並肩但始終沒有手拖手
儘管女的眼神已經表現得很明顯
但男的手心最終都只是握著電話

到我拿起自己的電話打算回訊時
好友卻同一時間打過來

「喂」我輕輕說

「做咩唔應機啊頂你」





「啱啱落車啊小姐」

「睇女就睇女啦」

「咩事啊」

「我段片啊, 你cut成點啊」

「今晚返去繼續cut囉, 洗唔洗成日催啊」

好友說的
是她的成長片段

曾經好友問過我
要剪輯一段約兩分鐘多的成長片段




需要多少個畫面？或者需要相識多久？
有人說最少三年, 有人說五年
真正答案我也不知道

「你好似cut左成個月喇喎大少」

「小姐你知唔知你段片真係好難cut」

「點解」

「得個幾張相你話點cut」

「你實攪得掂既」

「同埋我覺得好悶囉, 如果係我一定唔會係咁」





「咁你會點cut丫煩」

「不如你加幾張閃卡好無」

如果是我的話
要從瑣碎的日常生活中
找出和另一半最珍貴的一滴一滴
恐怕有點難, 難的不在於我根本沒有另一半
而是在於我的日常生活中
已經存在一個無時無刻也會出現的人

假如一起六年能換來一首歌的時間
那麼我們最少也得聽到兩首歌吧





「唔好迫我講粗口」

「講下笑啫, 如果係我既話, 我會講一個故仔」

「講故仔？」

對, 我不會用一張張的嬰兒照作為開頭
第一個畫面, 將會是一個小巴站
一個陪伴了我二十多年的小巴站
然後, 會有一個中一小男孩慢慢上車
隨後是一個奔跑過來的中一小女孩
他們互不相識, 但下車的地點卻是一樣
片段慢慢逐格逐格重覆, 日復日
直到一天, 兩個小孩終於偶然坐於一起
聊著同一所中學的趣事

「係」

「邊有咁易丫, 你太天真喇」

「你咪唔得囉」

「我覺得你都唔得囉」

兩個小孩就這樣每天坐著同一輛小巴
渡過了七年刻骨銘心的中學日子
我們未必天天一起坐, 也未必天天一起回家
但最少天天一起上車, 從互不相識
變成親密朋友

「點解」

「你連女都無仲講咩故仔丫哈哈哈」

然後片段跳到中學畢業那天
女孩約了男孩說一起回家
那天的氣氛很微妙
在小巴上, 他們不斷聊著七年來的趣事
細數著每個難忘的回憶
雖然男孩已經很努力地裝傻
可是女孩的眼神卻誰都明白

最終
因為男孩的一句話
他們的關係亦如小巴一樣
到站便停

我以為我們再不會在小巴上相遇
但天意我們讀上了同一所大學
所以我們由天天一起, 只變成一周數天
並沒有變成從不相遇

「唉算啦, 段片不如都係你搵人再cut」

「唔係麻你, 咁唔講得笑既咩」

「咁你段片真係難cut丫麻」

「你最了解我嫁喎, 你實知我想點架啵」

成長片段來到這裡
我會跳過三年大學的日子
只選擇我們穿起畢業袍的那張
因為, 在大學的某一段時間裡
多了一個人也會坐上那小巴
而那個人, 不是跟你坐的
只會坐回家的一程

「就係咁先衰」

「都係我衰, 得咁少相比到你」

「你都知哩, 好心你啦」

「得, 我都知如果多相係易cut啲但我真係無喇」

如果我們有兩首歌的時間
那麼你恐怕連半首歌都不夠

「可能你啱既, 未必真係可以有好多相」

「到你個陣, 你就明」

「係掛」

片段來到大學畢業那天
女生又一次約男生一起坐小巴回家
與上次中學畢業一樣
他們又一起聊三年間大學的趣事
女生的眼神亦和上次一樣
而男生亦說了同一句說話
結果也沒有任何轉變

「不如到你個陣, 調返轉我幫你cut片丫」

「唔係掛, 你鬼識咩」

「咁幫你揀下相都好丫」

「唔係咁易架小姐」

當我打算繼續設計片段時
可是我發現
大學畢業之後便沒有之後了

因為我們各自踏進社會後
已經很少在小巴上相遇
從一周數天變成一月沒一天
如果不約, 就不見了

因為有一天我下班後
我坐在小巴的最後排
看到你上車了
還再多了一個人也會上車
一樣只是會坐回家的一程
不一樣的是
那個是男人

「話時話, 你今日做咩搭地鐵」

「因為我想嘗試一下」

「你特登去嘗試即係無用啦」

「無計架啵」

「咩意思先, 係咪想講又關我事先」

「緊係關你事啦, 你都知今日咩日子啦」

「你仲記得就算啦」

我們之間的確存在很多畫面和照片
彼此間也許無時無刻也出現在生活裡
但這些的一切一切
最終也無法放進你的成長片段裡

「不過都係避唔到」

「點解」

「頭先咪話有個女仔好似你既」

「係丫」

「佢唔只個單眼皮似你」

「咁仲有咩似」

「佢個眼神」

「哈哈哈, 抵你死」

「早知都係搭小巴」

「又點解」

「起碼會見到正版同靚啲既單眼皮」

一年有兩天
是約定好一起坐小巴回家的日子
然後細數那些年來的生活

但是
有些選擇做錯了
就再不能夠回頭

謝謝你能愛得高調
但我還是喜歡低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