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笑言,賈子「簽名會吹雞Post」只得百多讚好,如此推算,簽名會大概只得十人左右到場,簽十多分鐘便可退位讓賢,幸天可憐見,總算沒有拍烏蠅收場。

當年於HKU DRYCLUB連載至蜜色女一節時,有女讀者稱「樓主不如你出書」,出書之念方於腦海翩然開花。於是我投入艱險難行的寫作路,像唐吉訶德一樣勇往直前。一般人總覺「文學」兩字太離地,如今因緣際會,反正有人追看,而「口語、不可思議、港大、意識流」這幾個元素好像從沒有人寫過,那麼我便寫個雅俗共賞的小說,給我鍵盤,把文學還給大眾。所以事到如今,我依然執拗地堅稱《七不》是文學作品,就如我在《七不》的序所言:「好事多磨,本書終於付梓。小說只有寫得好壞之分,不應以色情成份多寡,否定其文學性。若閣下因循守舊,請不必再閱讀下去,把本書放回書架。」

《七不》付梓後,出版社編輯先生問我會否出席簽名會,我一口答應,內心雀躍不已,但隨即恐懼來襲,唯恐令讀者看倌失望。小時候看《衛斯理》,總覺衛君真有其人,有一間不用打理的出入口公司,懂多國語言,「受嚴格的中國武術訓練」;及後年紀漸長,我又不經意把譯者賴明珠當作村上春樹。同理,不少讀者朋友把《七不》當成我的自傳,而其中主角Marvin Sir「有賈寶玉七分俊俏」、「六舊腹肌」及「一米八三A&F Model身型」,活脫就是全裝甲無死角的Iron Man。人皆好奇,欲知作者所言虛實,乃自然之理。我比Marvin Sir自私,為了一圓簽名會之夢,我必須現身,若將閣下美好幻想打破,只好躬身向你說聲對不起。

為收窄想像與現實的落差,於簽名會前兩星期,我比之前更勤加鍛煉身體,自由式來來回回,一個直池兩個直池三個直池。簽名會那天,本想像浪子一樣瀟灑登場,哪知眾生平等,大文豪亦須排隊購票進場。灣仔會展天橋人頭湧湧,汗流浹背不在話下,我揹著塞滿《七不》的背囊,拿著在杭州買的青花瓷油紙傘,極其狼狽地跑去泛華簽名會攤位。售票小姐見我手執油紙傘,倜侃道:「你把傘都好串喎!」她年輕貌美,但在那千鈞一髮間,我無暇理會,箭也似的直奔泛華攤位,如你恰巧看到這裡,我也躬身向你說聲對不起。

充當「賈子」一角之前,在旁人看來,我大概是只會偶爾寫「潮文」,只會在Flora Ho舉鐵,不務正業的港大政法系學生。每當我抽離地看賈子所寫,總覺無可能出於己手,那種精神分裂的狀態持續至今,甚令我有一刻相信賈子真是我的好友,而非鍵盤前的自己。但當我踏上簽名會檯上的一瞬,賈子終與我歸一,替光降的讀者朋友簽名合照留念。賈子是終極鍵盤戰士,沒有著人「把書放回書架」、「送書予讀者攝梳化底、燒烤透爐」的狂傲,只有看見繞著泛華攤位人龍帶來的緊張,使一度苦練的簽名樣式變得不成樣子,就像當年在A&F收銀時看見人龍便手忙腳亂、於大學Presentation總忘記台詞一樣。





看見認識與不認識的一張張臉龐,便覺得自己十分幸運,得眾讀者看倌與親朋戚友愛戴。如今看來,《七不》確有不足之處,卻蒙讀者朋友錯愛,在三號風球下,不惜前來極擠擁的書展鼓勵我之餘,又問及故事真假、《2414》續寫之日等等。我本想多寫幾句給你們,但我屢次強調,寫作是很個人的事,若然有人瞪著我寫東西,我必定寫不出來。簽名會就如此磨蹭地過去,那一個半小時,世界彷彿圍著自己公轉,終場哨響之時,世界又復歸平靜,而我不知賈子是誰,世事就是如此奇妙。

《男兒當入樽》湘北對山王的終戰,櫻木花道問安西教練,老頭子,你最光榮的時代在哪,是全國大賽嗎?櫻木最後說道,而我只有現在啊。或曰賈子只懂寫口語粗口甜故垃撚圾,但若時光能回頭,我必義無反顧地將小說道路再走一遍,我常僭稱「my heart is little larger than the entire universe」,懂我的,始終會明白我,不懂我的,我再三百遍解釋也無用。

感激來臨的讀者看倌與親朋戚友。

感激替我媽祝壽的朋友。

感激媽媽,生日快樂。





賈子
二零一四年七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