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部落編年史》: (十)
數百人收拾心情,繼續前進。通道一片漆黑,難以視物,依舊以大量手電筒開路,這次登山隊元氣大傷,氣氛顯得相當凝重。
先前Tera嗅到的血腥味,應該是屬於那些哥布林,然而一路上卻未見任何痕跡……這著實奇怪,他們應該也會遇上那些戰奴,我就不信以那些哥布林的實力能毫髮未傷通過這裡,再說,連通天龜也幾乎顯出真身才能破開一個出口,即使那些哥布林沒死,他們又是怎麼前進的呢?
這一點肯定不止我一人想及,既然沒人提起,大概也不是甚麼需要深究的事情,對團隊並沒有危害,那些貪婪的小矮人死了更好,本來就看他們不順眼。
「Chris,點睇?」走在最前的通天龜忽道。
「嗯,要搵到『庫房』就要先搵到地圖,而地圖恐怕會喺控制室……而以我估計,控制室肯定有——」Chris就是四大天王之中的西裝男,看來是屬於智將。
「天階戰奴。」通天龜語氣中有著凝重。
此時我插嘴:「天階戰奴會有幾犀利?人階地階我哋見識過,除咗唔識真言之外,各方面嘅能力都無懈可擊,單單係地階戰奴,在場除咗通天龜先生你之外,恐怕都要付出一定代價先有可能解決……而且,地階戰奴究竟仲有幾多我哋都未知。」
被我這樣一問,現場原來沉默的氣氛更甚。
「天階戰奴,應該能夠使用真言,而且單兵戰力會比地階戰奴更加……單論身體而言,應該同我嘅人類形態相差無幾。」通天龜回應,不少人都倒抽一口涼氣,畢竟封印在人形時的通天龜已經堪比坦克,天階戰奴的恐怖可想而知,「至於人階地階戰奴嘅數量,李先生你唔需要太擔心,就算係呢個遺跡都唔可能無限製作出嚟。」
數量有限……是材料還是能源問題——是那個叫作不死蟲的東西嗎?
「嗯,由方舟主機唔再派出戰奴阻擊就知道,呢種強力人形武器絕對唔係咩消耗品,而且你都見到佢回收人階戰奴,就可以更肯定呢個論點。」西裝男Chris補充,「不過我哋而家喺人哋主場,咁樣行落去都唔係辦法。」
「哼,」通天龜大步邁前,遠離人群,「呢樣交畀我。」
「爺爺要露出真身喇。」石環女Claire聲線有著興趣,還有敬畏。
至今在我面前展現過真身的上古種族廖廖可數,起初我以為他們是為了融入人類社會才長期保持人身,然而我卻感覺到還有些更複雜的原因。
「點解你哋平時都會保持人形,保持真身唔係會比較自在咩?」
眾人聞言一愣,看來我問了一個很尷尬的問題。
「哈哈哈……」率先出聲的老者端木邪,「李先生,你呢個問題真係呢……」
「端木邪,我勸你唔好亂講嘢。」面具女Dana冷聲。
「命令我?你老幾!」端木邪臉色劇變,眼角瞄向通天龜的背景。
「其實呢……」我急忙打圓場,「我明白你哋擔心咩,每次我提到有關上古嘅嘢,無論係歷史定習俗之類你哋都會過份緊張,你哋係怕我嘅記憶復甦然後狂性大發,不過我已經掌握咗你哋所謂嘅『封印』。」
所有人臉色又變,這次凝重得多。
我解釋:「雖然我唔知道點解我會有呢個封印,但係我知道呢個封印唔係針對『記憶』,你哋都見我已經覺醒咗部分真言力,但係我依然冇任何過往嘅記憶……恐怕要破開呢個封印,區區講幾句嘢係絕對冇可能。」
「係出於對『某個人』嘅尊重。」Chris忽道,他身旁三位都怒瞪著他,「至於詳細我有所保留,畢竟只係為咗滿足你嘅好奇,我認為呢個答案已經足夠。」
某個人?這些上古種族會樂於保持人身是因為出於對某個人族的尊重?
有趣。
「明白,」我點頭,「咁呢艘方舟呢?究竟有咩特別?呢樣唔關以前嘅嘢事,應該講得喇啩?更何況我作為一份子,冇理由盲目跟你哋繼續冒險落去架?」
「係血。」這次回應我的是TM Club的紅袍老者,「遠古嘅純種血液。」
「吓?」
絲袍老者解釋:「世上既然有純、混種人類,就自然有混種萬族,唔係你以為混種人類究竟係同咩混出嚟?」
是啊!我竟然沒想到這一點!
「對於人類嚟講,混種失去嘅係天生掌握真言之力,而對於上古萬族嘅講,混種失去嘅就係血脈上嘅絕對優勢……中國古籍《山海經》所記載嘅萬族體積嚇人,雖然未到摘星捉月嘅程度,但係移山填海要做到並不難,重點係,一切都只憑肉體,一啲真言之力嘅成份都冇。」
方舟收容萬族避過洪水,理所當然的被認為有著上古種族的原始血脈,只要他們取回了那些基因碎片便可以進行……
返祖程序。
船?洪水?萬族?
我知道了……這些不是甚麼收容萬族的難民營,而是一個極為龐大的超科技基因庫!
想到這裡,我忽然氣血上湧,眼前一片黑。
「好大的野心!挪亞!」
又是那種「真言古語」!一股莫名的憤怒從腦海深處迸發,就似對那未知存在的恨意一樣,是並不屬於我的感覺,「味道」不一樣!
「『他』利用我,我又何嘗不是在利用他呢?」
他?他是誰?這又是誰在回應我?是……挪亞?
「別妄想了,就算你真的能夠登上那個位置又如何?你,又能夠坐多久?」
對方並未回應,當他再次開口時,只問了一個問題。
「你,真的決定不上船?」
要是你真的敢實行那個計劃,為了父親之名,我絕對會親手解決你的。
我是誰?
「宇恆?」
「嗯?」回過神來,只見Tera抓住我的手臂,臉上隱隱不安。
腳下一陣震蕩,看來通天龜要動了。
「呃,」我假作沒事,指向前方,「通天龜出手喇。」
所有人都順著我的手望過去,那裡,通天龜像一顆跳動的心臟,順著某種莫名的脈搏不斷變大,直至他的背影頂住天花,通道再容不下他的身子。
靛藍字符再現牆上,然而這根本擋不住至強者,他不斷變大,不斷壓迫八方,符文爆碎,木牆龜裂——轟隆一聲,一切都被炸開,而通天龜亦終於露出真身。
在我這個位置根本無法觀其全貌,但他絕對不是一頭被放大了的凶龜那麼簡單,玄武之名非虛,這種威勢已經像紅袍老者所說那樣,直追上古時期了。
通天龜一動爪子,大批牆壁倒下成為瓦礫,簡直就像哥斯拉一樣破壞力驚人。
「夠了,低賤種族。」真言迴盪,這個感覺是方舟的系統,還真的是人工智能?
通天龜何等人(獸)也,即使在上古,玄武一族也是大名鼎鼎,現下這個人工智能竟然稱他作低賤?
通天龜張嘴一嘯,音波形成射線,似要將空氣都液化,引起一陣漣漪,這種攻擊之可怕讓我本能感到威脅!
幸好這一擊並非指向我,而是那個聲音的來源。
沒錯,通天龜似乎已經找出那個人工智能所在之處。
「天階戰奴!」通天龜一擊過後咆哮,似乎那一下攻擊並未一擊退敵。
四天王互視,然後瞬間爬上通天龜的背部,那個小山般的龜殼上,觀戰之心未息,我自然與Tera攜手一同上前。不得不說,在身體「脫毒」後,我的武力值在短時間已經直線上升,幾個起落就已經到了殼頂,要知道現時的通天龜幾乎有四、五個樓層之高。
「戰奴?可笑!那種下等生物豈能與我相比?給我『跪』下!」主機語氣霸道,竟然使出真言要讓通天龜跪伏!
「跪你老母!」
通天龜以真言大罵髒話,以強勢肉身硬撼霸道真言,不愧為至強者,竟然能夠捕捉到真言降臨時的波動給予反擊!
「就看你能撐到何時!」
兩個強大生靈就這樣開始角力起來,一時間剩下的人都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在玄武腳下更是有數百人陷入驚愕之中。
那發出「系統」特有語音的人形物懸浮在半空,臉上罩住異獸頭骨,背上一對骨翅長開,身上穿著不少骨製護具,上面記載了不少符刻,正發出靛藍寶輝。
「Chris!趁呢個機會帶Tribe Atavis嘅人去庫房!只有佢哋掌握還原技術!」通天龜咬牙切齒,顯然堅持得相當吃力。
聞言不止四大天王有所動作,Raider三首領更是瞬間動身,直接撲向那數百人群,要把「返祖部落」的人給找出來。
「無恥!」石環女Claire大喊,顯然那三個無惡不作的魔頭打算先把持有技術的人擄走,就算到時大島嶼掌握了純種血液也得要跟他們交易。
大戰一觸即發,一時間各種真言、現代武器或是超自然力量攻擊在空中交織成致命的火力網,光是看著都令人頭皮發麻。通天龜破開船體,整個船體內部結構幾乎一目了然,哪裡是庫房、主機室只要細心看就能發現。
那些上古種族要爭奪的東西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是純血人族,目的就只有找出身世!
「Tera,我哋走!」假若有秘密的話,一切都肯定儲存在主機裡!而那個地方就在半空那個天階戰奴的腳下!
我牽著Tera衝刺拋下身後戰場離去,目標直向主機室!
以真言之力越過幾個障礙後,輕易降落到主機室裡面,這裡天花早已被掀開,四周都有著木屑斷板,牆上的藍色符文有不少都斷裂,忽閃忽滅。
「停。」
「散!」
一股無形波動襲來,作為一名真言使用自然知道這是甚麼,一個意念彈指間傳出與其碰撞,剎間兩者都消散於無形。
對方的真言造詣不亞於我!
「人族?」
定睛一看,對方是一個以青光組成的人形,通體晶瑩,聲音卻是那主機系統的語音。
這個人工智能不是跟通天龜在角力嗎?我扭頭望向半空,那戰奴仍在啊?
似是看出我的疑惑,青色人形解釋:「要一心二用並不難,何況那種野蠻的力量碰撞用不了多少計算能力……閣下是純血人族……」
「計算命輪:一萬一千八百二十二,年紀:『伊甸』,身份:未知……」
這次到人形陷入迷茫中,體表流過一陣又一陣以字符組成的水流,似乎在思考著甚麼。
甚麼伊甸?難道她在說伊甸園?是聖經裡面的伊甸園嗎!
有線索有希望了!
未等我發問,人形語氣忽然變得恭敬起來:「在下乃方舟系統第一代,『號角』。吾主為『完人.挪亞』,乃『第三子.塞特』血裔,敢問大人你是伊甸部落的哪一位?」
我是哪一位?這句由我來問才對!
我呼一口氣,冷靜下來:「我失去咗所有記憶,嚟呢度就係為咗搵答案。」
人工智能號角顯然感到意外,又再沉默一會兒:「失去記憶?是輪迴禁制……根據主人留下的資料顯示,伊甸部落以輪迴禁制封印自身的人只有三位,『重瞳』與『八卦』所研發的禁制絕對無法維持一萬年那麼久……唔!」
「大人你是……『罪人』?」
「罪人?」我茫然。
「超越一萬年的輪迴——不,『放逐』,也就只有『他』能夠做到……」
「咩意思?罪人即係邊個?」
「罪人,就是你啊。」
一把男聲插入,跟主機號角一樣,都是使用古意盎然之真言語法,我猛然扭頭,看向聲音來源,那裡懸浮著一名男子。
男子上身赤裸,身體線條充滿美感,腰間綁住純白獸皮,整個人竟然在空中漫步,腳印以紫氣形成八卦符號,乾、兌、離、震、巽、坎、艮、坤,一共八步,終是走到我面前。
「現在的你並不認識我,吾名為『伏羲』,『八卦.伏羲』。」獸皮男子倒梳一把長髮,獨留一撮前髮落在劍眉上,眼神凌厲,不怒自威。
「你……你喺伏羲?」
眼前這個人,就是中國傳說中,三皇五帝之中的人皇伏羲?
老實說,即使經歷了那麼多光陸怪離之事,要我相信眼前這人是伏羲實在有難度……雖然他的出場基本上已經可以當成證據,可是我還是難以置信啊……
「八卦.伏羲……這不可能,即使閣下是輪迴禁制的始創人之一,也不可能活得那麼久遠!」號角顯然比我更加震撼。
「雖然我沒有義務跟一台由後輩創造出來的玩具說明甚麼……不過呢,回答你亦無妨,其實情況很簡單,只要我的輪迴意識覺醒真言,然後再次向自己施加輪迴禁制的話,再活得久遠一點也不足為奇。」
「不、不可能!這難度之高,可能性連千萬份之一都沒有!這種巧合!這種奇蹟!」
「巧合和奇蹟嗎?也許吧……」伏羲嘆了一口氣,對著我說,「『倉頡』他就沒有活下來了。」
倉頡?他是在說上古時期造字的那偉人,倉頡?原來是真有其人的嗎?不,相比起倉頡,還是眼前這伏羲的存在更讓我吃驚啊!
「嗯,現在的你應該沒有他的相關記憶吧,也對,時間還未到……雖然『他』醒來了,不過時間還未到,上古的恩怨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唔……唔好意思,其實我到而家都係一頭霧水,到底我係邊個?上古有咩原因?『他』又係邊個?而且,倉頡真係有呢個人存在過?」
伏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現在你問也沒用,等到時機適合你的記憶自然會解封,到時候你便會知曉一切。」
等?不,我不要等!
我看向身邊的Tera,她無法聽懂真言,某程度上比我更加疑惑。
「伏羲……先生?我希望你可以而家講畀我聽,我係邊個……老實講,我已經好攰,由遇到獨角馬到而家,一直都搵唔到答案……」
「等等,你說……你遇到獨角馬?」
「係,如果唔係Unicorn,我都唔會嚟到呢度……」
「Unicorn!你說你是因為遇到名為Unicorn的一頭Re'em才來到這裡?」
我點頭,然後開始慢慢把一路的經歷告訴了他,不知怎的,雖然見面不過三分鐘,不過記憶深處讓我對他有種莫名的信任和親近,他,大概真的是傳說中的那位伏羲吧。
「『終者自終,始者自始』嗎……」伏羲將我的經歷都聽完後,緩緩說著,「看來我是多慮了。」
伏羲一笑,單手拍向我肩膀:「我的好兄弟,該隱。」
罪人.該隱。
我應該早想到了,在《聖經》、《山海經》等古籍當中,又有誰人被稱作罪人?唯獨「弒弟者」該隱一人。
那個記憶片段中,當「我」說會以父親之名解決挪亞時,我的父親就是……亞當。
可是,伏羲卻與我稱兄道弟?等等,他是東方神話人物,我是西方神話人物,怎麼會稱兄道弟?這究竟是?
「我……係該隱?咁『亞伯』……」
我就是那個惡名昭彰,殺了自己親弟的該隱?
豈知伏羲一聽亞伯之名便臉色大變,憤然說著:「你還記得那個敗類嗎!」
我急忙擺手:「唔係唔係,只係世人講到該隱就自然會提到亞伯……我……真係該隱?」
真是複雜,還以為自己會是哪號驚天地泣鬼神的上古大人物,誰知道只是一個因妒弒弟而被神放逐的可憐蟲。
咦,等等……伏羲剛才說……亞伯是敗類?
「當然,即使歷遍萬年輪迴,生命印記卻是不會有絲毫改變與磨滅,這一點我可以肯定,你就是我們的大英雄,該隱。」
「等等……你話我係大英雄?該隱喎……又有咩可能會係英雄……」確實如此,雖然很有名,但卻是行使「史上第一宗謀殺案」的兇手,一點也不光鮮。
「雖然你很快便會恢復記憶,但我還是該現在就告訴你,你可是把萬族從奴役之中解放的大英雄啊。」伏羲嘆了口氣,「你付出了代價,但在我們一眾兄弟心目中,你是不折不扣的真英雄!」
「兄弟?等等,我一定要搞清楚……《聖經》裡面,該隱只有兩個兄弟,一個叫亞伯,另一個比較唔出名嘅叫塞特……伏羲先生,我同你應該係風馬牛不相及至係。」
伏羲眼裡閃過一絲失望,搖了搖頭:「的確,你我並非親兄弟,吾乃『華胥』一脈,汝卻為『夏娃』一脈。可你我皆同源,伊甸部落,亞當之子,更遑論我等種種經歷……」
我毫無反應,雖然伏羲感情豐富,可是我一點共鳴都沒有。
「吾妻『女媧』,我兒『啟昆』,其妻『附寶』和『女登』……還有孫兒『姬雲』、『姜石年』……」伏羲唸出一連串的名字,我卻一點印象都沒有,「彼妻『伊莎莎』,汝子『以諾』,孫子『埃維德』……」
伏羲身周那八卦陣猛然亮了起來,說:「他們都在『補天戰役』中逝去了!只有你我活了下來……這一切一切都是那個人渣亞伯造成的!」
甚麼?
亞伯造成了補天戰役?而且……我還有兒子?
「你想知道是吧……那麼,我就告訴你,你的好弟弟為了爭奪剩下那半份力量做了甚麼!」伏羲語氣帶著怒意,那八卦符陣竟在衍變,慢慢演化出一片天地,「那個敗類,姦殺了Unicorn啊!」
「等等!」我吃驚,腦海裡閃過一幕幕與Unicorn相處的過程,「你話Unicorn?但係Unicorn佢係現代人……現代獨角馬啊?」
「此Unicorn非彼Unicorn……不過,看來我想得沒錯,即使是失去了記憶,你還是很在意Unicorn。」
我摸一摸頭,不明所以。
「這一部分的記憶也完全封印了嗎……Unicorn這個名字,不,是這個『字』的本身,可是由你,該隱所『創造』的啊。」伏羲情緒恢復常態,身邊那八卦圖形不再發亮,但依然盤繞在其身周。
是不是上古人族都擁有類似的異象纏身?伏羲創八卦,倉頡造文字……如果我有一天解開封印的話,我的異象又該當如何?
該隱……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在很多人的認識裡面,該隱應該是一名因妒而謀殺血親的一名狂暴而窮凶極惡之徒,但現在伏羲所說的顯然相反,他稱該隱作大英雄,這肯定有甚麼上古秘史,而且該隱解放了萬族又是甚麼意思?補天戰役到底又是甚麼……我必需要知道。
「你係話,該隱喺上古時期係一個大英雄,因為佢曾經解放萬族,雖然殺死親細佬亞伯,但只係大義滅親,不過就因此而引起一場叫補天戰役嘅戰爭,導致到一眾親人殞落,而且,我仲創造咗Unicorn呢個英文字?」我向伏羲認確,因為這一切都相當匪夷所思,甚至比我首次遇到Unicorn時更震撼。
當初遇到Unicorn我只不過是踏進了一片世人所不認知的「地下世界」,然而被確切地告知自己是一名上古人物,還要是一連串大事件的元兇時,我總覺得現實開始距離我愈來愈遠。
當一件真正無法想像的事件降臨在自己身上的感覺是如此不真實,就似一名小孩在聽童話故事,步入結局時卻發現自己是故事裡面的主角。
「嗯,正確來說,你創造Unicorn這名字時,所謂的英文還未存在,而且亞伯仍然在世……這一切都要從父親亞當說起,人族之首,伊甸部落的領袖,被諸神賜予了號令萬族的能力,在真言的造詣上也是這接近諸神的男人。」伏羲悠悠說著,臉上盡是追憶之情,「父親娶有兩妻,吾母華胥以及世人所熟知的夏娃……父親與兩人一共生下三十三名兒子以及二十三名女兒,其中便有我、你、我妻女媧、你之配偶伊莎莎……兩脈無分彼此,組成了最初的伊甸部落。」
中國神話中,華胥氏產下伏羲與女媧,原來是與亞當結合所致嗎……而且亞當一共五十多名子女未被中西神話提及。
「當時伊甸部落統御萬族,五十六名子女各有神通,如我掌八卦,女媧鍊石,你執掌地上一切草木,亞伯則是號令地上走獸……你為長子,他乃次子,你們是最接近父親亞當的兩人,有望更進一竿,繼承統御萬物的能力。」伏羲說到這裡,眼神開始變得陰狠,「亞伯為人自負,能夠指揮地上走獸就以為能主宰生靈,經常隨意殺戮,甚至對智慧生物下手……」
「咪住先……智慧生物?你嘅意思係玄武、騰蛇、蛟龍呢一類神話生物?」我急忙插話,因為這又是另一驚世言論。
「部分是,當時世上與如今相距甚遠矣……天圓地方,飛禽走獸鋪天蓋地,有些極其溫馴,能以意念溝通,雖習不得真言,但有靈性生物不在少數。還有一些極其殘暴的巨大生靈,肉身摧枯拉朽,然而人族未懼,只因掌握了真言極意,捉星拿月輕而易舉。」伏羲說到這裡,臉上所有恨意全消,仿佛回到了那個上古世界,逝去時光皆盡倒退,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他嘆了口氣,繼續道,「亞伯注定是一位暴君,伊甸部落中眾人皆知,父親知曉,明白到即使該隱你未能開出統御萬族之路,名義上也應該把『王位』交給你。」
「無冕之王。」我下意識說了這句話,顯然這段記憶未必徹底封印住,就如同與挪亞那一席話一樣。
看來,任何有關於亞當的記憶和話語都化成了片段從那封印中竄出,未必壓制、封印,該隱……是如此尊敬父親的啊……
伏羲訝異,卻並未追問:「沒錯,天生能夠統御萬物當為無冕之王,你的性格仁慈,雖然時而婆媽,亦無意成王,但命運卻選中了你……任你百般拒絕,千次逃避,你與亞伯的對決無可避免。」
「而呢場決鬥嘅起因,就喺Unicorn身上。」我意識到這一點,脫口而出,卻不是受到遠古記憶影響,「你之前話亞伯姦殺咗Unicorn……到底係咩一回事?」
說到最後我的語氣不自覺地帶著怒氣,那不是同一個Unicorn啊……我沒有動怒的理由,雖然我最痛恨姦殺這種罪行。
「在萬族之中,Re'em是最為聰慧以及靈秀之一族,其中有一匹與你極其親近,在你悉心教導下,她掌握了一種小神通——化形。」伏羲深吸一口氣,似乎說出甚麼沉重的話語,「你賜她名字……」
「Unicorn。」
「我……」
伏羲靜靜看著我,一時間再沒說甚麼。
「咦?點解——」我忽然發覺,四周一切皆盡靜止,主機號角、通天龜、那群上古種族,就連Tera也全都如同冰雕一樣動也不動。
「是我。這點小能力,演化一方天地隔絕外界還是能做到的。」伏羲輕語,「我想讓你看些東西。」
我嘗試觸碰Tera,卻碰上了一層無形的力場,掌指無法通過……有趣,這是結界類的真言術嗎……
「接下來的事情,我難以言傳,還是讓你親身看吧。」
伏羲身周八卦毫無先兆的高速轉動,然後烙印到虛空之中,散發出無量光,讓我幾乎睜不開眼。當光芒退散,映入眼簾是一片無垠大地,一棵參天巨木刺破穹蒼,樹下有兩道身影,一名男子無法看清其貌,短髮,身形修長,穿著以不同植物編織而成的長袍……在其身畔,一名少女佇立,金髮、獨角……
是Unicorn和……我。
這是重演上古……我不是我,她不是她。
最終,男子離去,少女化形成一匹獨角馬,長揚而去,她遨遊大地,好不自在,於河畔與同族嬉水。
日月變換,Unicorn再次化為人身,離開了族群,去到一片荒涼山谷,數百里不見任何生靈,是為寂靜之地。
雖處於死寂之地,但少女眼裡卻充滿眷戀與希望……Unicorn盤坐地上,輕閉雙目。
少女動也不動,安祥而寧靜,氣質卻隨著時間改變,寶體漸亮,散發衝天光柱,不知為何我卻意識到,她體內孕育了神胎。
是的,她懷孕了,而且是……我……的兒子?
這一切都只是伏羲施展奇異術法,讓上古的情景重現,在刻意操作下,剎那間來到少女誕下聖子之時。
Unicorn獨自分娩,冷汗自額角急下,嘴唇蒼白,指尖在沙土上抓出一道道坑紋,她正在承受無比痛苦!
最後,聖胎出世,聖嬰為人身,正額卻長出一截小角,雙瞳緩緩睜開卻是奇異湛藍,猶似一片星海,當中星辰生滅,浩瀚無比,光是表現便能看出此子非凡!然而此等神人降世,天地並無天降祥瑞,反而陰雲密佈,黑雲中神雷轟隆作響,威勢恐怖。
少女抱住聖嬰,抬頭望天。新生兒出世後並未哭喊,兩隻小手放在肚皮上,眼皮垂下,面對空中狂雷絲毫未懼。
最終烏雲散去,劫雷未下,少女不再望天。
此時,地平線上出現一道人影,他與先前長袍男子形象迴然不同,可說是衣不蔽體,一身橫練肌肉,不折不扣的一名野人。
獨角白馬一族以其智慧聞名,金髮少女更是當中之佼佼者,能夠習得真言化形之術,假以時日,說不定能夠精通真言,與神僕人族比肩。
野人縮地成寸,數步之間來到金髮少女面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糜爛黃牙。
下一刻,我頓時意識到會發生甚麼。
野人出手狂暴而直接,掌指間更是帶動真言之力,一巴掌刮出,金髮少女背後極遙遠處大片山脈倒塌,掀起無盡沙塵直向天際,遮日蔽月。
一擊過後,金髮少女臉上浮現出一絲殷紅,那狂暴一擊在刻意控制下,只有千萬份之一的威力擦中金髮少女。
絕望。
那是少女眼中唯一的情緒。
Re'em一族能夠在大荒中生存,自有手段保命,然而面對這個層次的力量,就連逃走的可能性也沒有,更何況Unicorn才剛分娩,身體虛弱至極,手中更有幼兒,難以挪動身體。
這位野人可是使上古萬族惶惶不可終日的絕世凶人——亞伯。野人亞伯就算在人族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搏殺強者,要從他手上逃走,談何容易?
男子雙神一瞇,神力降臨,無色無形。那種被一隻大手擄住,不知何時會被扼殺掌中的恐懼使得少女全身氣力都被抽走,頓時手腳脫力,聖嬰差點從手飛脫,渾身上下每一吋肌肉都因恐懼而顫抖,兩眼開始失去光彩,她已預料自身之命運,死亡將會是最好的解脫。
螻蟻尚且偷生,自我了斷這種概念對於發展了靈智的生物非常複雜,而且為了後代,Unicorn更是無法就此自殺離世,讓初生之子面對眼前人。
那怕要面對宇宙間最黑暗可怕的事物,為了懷中之子,她也只能鼓起勇氣面對。
不!
我絕不容許!
心念一起,掌指轟然往前一抓,卻只觸碰到泡影。
對了……這只是……
伏羲見我如此,便輕聲問道:「還要看下去嗎?」
「要。」我脫口而出,然而想看的並不是我,而是「我」……
為甚麼想看?難道是享受?對這種事情這個對象被……有興趣?不是的!心底湧現的是不甘!是憤怒!是仇恨!那怕是血緣關係都無法磨滅的血海深仇!
「雜種!」亞伯口中吐出二字,眼望Unicorn手中嬰兒,使幼子全身不自禁地抖動了一下。
就在此時,金髮少女眼中精芒一現,把手中孩子向後拋飛,動作溫柔,同時頭頂衝出一道白濛濛清氣,瞬間化形成獸,將孩子接住。
亞伯雙眼冒火,並不是誇大其詞,而是野人的憤怒使他的雙目通紅眼眶流淌出岩漿,觸其臉上毛髮引起火焰,野火燎原。烈焰因憤怒而起,全因亞伯真言上的造詣早已讓他摸到「神語」的門檻,一念起,法則現。
這一點「我」早已明瞭,此刻一見,思緒通達,頓時明白。
除了對亞伯有更直觀的看法外,對於Unicorn此舉更是了解。先前所說。,任Unicorn再天才再聰敏,也不可能在「半步成神」的亞伯手中逃脫,所以她下了一個決定。
那道獸形氣勁輕輕咬住嬰兒,四足幾乎不著地長揚而去。亞伯自然不甘落後,一團人形火焰就此爆發,緊隨其後,咬住不放。Re'em一族本有極速,此時捨棄肉體,化靈成形,超脫於物理法則,竟然略略比亞伯快上少許,硬是沒被抓住。
亞伯何許人也,自信而殘暴,堪稱半步成神,彈指間便了解憑他的速度是不可能追上Unicorn,所以,他很快作出了一個決定。
靈獸帶孩子消失於天地間……亞伯並未窮追不捨,返身回到Unicorn肉身所在。靈魂脫殼之法並非繁複深奧之術,對敵用途不大,只因失去靈魂的軀體極之脆弱,與魂魄僅剩一絲連繫,無法使出真言更無法掌控身體,肉體會因失去魂魄而壞死,靈魂亦會因失去肉體而消散。
來到Unicorn肉身在所,亞伯身上火焰皆盡熄滅。金髮少女雙目失神,神魂早已遠去,然而五感依然殘留著,亞伯怒極而笑,一掌摑在那張絕色容顏上,玉軀橫飛,像脫線木偶般倒臥。
這一擊亞伯自然留手,並未動用真言力,否則就算是肉身最為強大的上古種族也承受不了正面一擊。
雖然不再目睹,但亞伯很清楚,痛覺肯定隔空傳遞到獸形靈魂處,於是他變本加厲,不動用絲毫真言力,對Unicorn真身拳打腳踢,盡是虐待,最後,他更是將玉軀上最後的遮羞布扯開,曼妙胴體盡露。
野人眼裡冒出邪火,火苗不大,但隱隱能夠燒塌虛空。他淫邪一笑,用力將跨下獸皮拉開,一手扯著那把燦爛金髮,一手抓住那對纖細白玉手臂,將這具無神軀體架在身前。
亞伯極為粗暴,一心只想為對方帶來痛苦,每一個動作幅度極大,使盡力氣,令少女之洞庭都淌出血來,化形之術所加持的封印都被震碎,使少女慢慢露出原形。
女子正額破出尖角,從頭頂開始蛻變,由人變馬,一身白毛,亞伯見狀一臉厭惡,抽出身體,往地面吐了口水,然後將整匹白馬舉起就咬,撕扯下一大片頸項血肉來,傷口見骨。
野人咀嚼,將馬身丟棄地上,然後一腳踩爆,順著力量推動,亦離開了這個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