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現在心願達成了,遺憾也解開了,是時候離開陽間好好投胎了吧。」我們站在醫院門外,準備向大叔道別。

「寶兒呀,謝謝你,都不知道要怎樣才能還這個恩情。」大叔蹲下身子,與寶兒對視著說。

這刻大叔的神情很祥和,沒有了擔心母親時的焦急,沒有了因為遺憾而散發的怨念。

「大叔慢行啊,不用再擔心婆婆了,我會去看她的。」小寶兒微笑著,不再是怕得窩在被窩中抽泣的小孩。

「下一輩子,我一定會償還這個恩情的,一定會。」說罷,大叔在我們眼前消失了,帶著對寶兒的感恩,準備迎接來生。





「哥哥。」寶兒呆呆地看著大叔消失的位置。

「什麼?」

「投胎⋯會很痛嗎?」寶兒皺起眉頭說。

「不會的。」

「那就好了。」寶兒笑著說。





「寶兒,我們去下一站吧。」我拿起手機輸入另一個地址。

「下一站?」寶兒疑惑地說。

藍色光環再次包圍我們,強光亮起,下一秒,我們來到目的地。

寶兒就讀的小學。

「哥哥,我們回來幹什麼呀?」逃學了的寶兒顯得心虛,生怕被老師抓到。





「不用擔心,上學時間都過了,學校現在很少人的。來,我們今天要驅鬼!」我說罷開始大步踏入學校。

穿過每一個班房,我把每一隻因戰禍而停留在此的遊魂野鬼都抓起來。

那些,一直嚇壞寶兒的鬼兵們。

寶兒跟在我後面,攝手攝腳,一方面怕被學校的人看到,一方面害怕平常常作弄她的鬼兵們。

我把校內的鬼兵都招集到學校頂層的禮堂,十多隻鬼魂坐在禮堂長椅子的第一排,我站在台上而寶兒則躲在我背後冒出頭來。

「咳⋯好了,你們是不知歸途才會滯留此地的孤魂,既沒有怨恨也沒有留戀,現在我來給你們投胎的機會,好好離開這裡重新造人,有誰有問題?」我叉起手向鬼兵演說。

鬼兵們互相對望,然後都一致點頭,除了一隻,一隻胸口破了一個大洞的鬼兵。他舉起手,示意想要提問。

「說吧。」我看著眼中並沒惡念的鬼兵說。





「可不可以⋯讓我待到寶兒畢業,才離開陽間?」

我和寶兒對望了一眼。

「為什麼?」我好奇地問。

「我有一個女兒,在那場戰役前快小學畢業的,我說過我會凱旋歸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的⋯但我無法兑現承諾。」鬼兵說著低下了頭,指著胸口的大洞。

「我知道⋯我令我女兒的心,也缺了一塊。」

聽到這裡,小寶兒又開始抽泣起來。

這孩子淚線真發達⋯





「所以,遇到能看到我的寶兒我很感觸,我沒有惡意的,只想侍到寶兒畢業那天就心滿意足了。」鬼兵按著空洞的心口說。

「當事人意下如何?」我用手指輕敲小寶兒的頭顱。

「叔叔⋯你叫什麼名字?」寶兒不再躲在我身後。

「我是二等兵阿宏。」鬼兵擺出敬禮的姿勢。

「那宏叔叔以後不要再嚇我了,好嗎?」寶兒站到台邊,蹲下來伸出了尾指。

鬼兵含淚上前,伸出了虛無的尾指,在虛空中和寶兒結下承諾。

我微笑了,已經不記得有多久,無再因為人類的善意而由心低笑出來。

本以為因為失誤而導致看到鬼的過案,正利用這個天賦救贖其他靈魂。斜陽西下,映照這動人的畫面。





之後,牛頭馬面事務處的職員把其他鬼兵帶領輪迴,而阿宏則留在學校陪著寶兒長大。

回到家後寶兒當然被媽媽痛罵了一頓,為救助迷路小孩而逃學這個舊口真的爛得無何再爛,但寶兒仍笑著挨罵,婆婆也很快護著寶兒,就這樣寶兒渡過了重大的一天。

這一天後寶兒不再害怕鬼魂,這一天後寶兒不再逃避鬼魂,這一天後寶兒開始領悟到自己長大後想做的事。

寶兒的學業成績開始突飛猛進,除了不用害怕鬼神而上課專心了外,最主要是因為阿宏這鬼兵每逢考試也幫忙作弊,偷看⋯不⋯應該說光明正大地把其他同學的答案告訴寶兒。

時間飛逝,寶兒在學校頂樓禮堂上和同學唱著感謝師恩的歌,我和阿宏站在台下聽著動人的歌聲。

「今天,我感到內心很滿足,是寶兒填滿了我這空蕩的胸口。」阿宏對台上的寶兒擺了敬禮的姿勢,露出了無憾的神情。

「一路好走吧。」我知道他的時間到了,是時候再投胎轉世了。





「來生,真想報答寶兒的恩情。」說完這話後,阿宏便消失於虛空之中。

畢業典禮完結,寶兒找了個藉口讓媽媽先離開,偷偷地回到禮堂找我和阿宏。

「宏叔叔呢?」寶兒四處張望。

「和你一樣,滿足地畢業了。」

「真的⋯很滿足嗎?」寶兒眼睛開始濕潤起來。

「嗯,放心吧。」我摸摸寶兒的頭,然後和她踏上回家的路。

在路上,我突然想起前世的寶兒在輪迴交易所中進行的交易,她應該會想起自己在等一個人,年紀小的時候或者會不以為然,但慢慢地,她應該會回想起這點才對的。

「寶兒,最近腦袋中有浮現一些經常重覆的句子嗎?」我好奇地問。

「什麼?像是那樣的句子?」寶兒瞪大眼睛看著我說。

「例如⋯覺得自己在等人?」

「哥哥⋯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啊。」寶兒皺起眉頭一臉疑惑。

「啊⋯其實也沒什麼。」想不起來可能是時機未到,反正想不起或者比想得起好。

「對了!」寶兒突然大叫一聲,拍了一下手掌。

「一直叫你哥哥,其實哥哥叫什麼名字呢?」寶兒一直以來都自然地叫我哥哥,名字這回事的確未提過。

「我也不記得了,當上這工作後生前的記憶都消失了。」直至一百個輪迴交易個案完結前,那些記憶都回不來。

「沒有?那朋友呢?朋友叫你時都總得有個稱呼吧?」寶兒顯得很驚訝。

「同行的人都叫我四月十九⋯那是我任職的日期。」

「四月⋯十九。」寶兒似是想到了什麼。

「那這天就當作是哥哥你的生日,記得啊!以後生日那天都要來找我,我等你啊。」

純潔而善良,這孩子的靈魂正以這種方式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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