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流星禱告後,還是需要回顧現實,於是我打量了芷翎懷中的小狗一眼後問道,
 
「喂,男仔頭,你諗住隻狗仔點算呀?」
 
她蹲在地上,想也不想笑著回答,
 
「嘻,帶佢返屋企囉。」
 
我調侃著芷翎,
 




「照顧一隻狗等如一個承諾嫁,要照顧到佢老,仲要日常起居呢?男仔頭,你點睇都唔似識做一個媽媽。」
 
「哼,我緊係唔係一個媽媽啦,我係一個好姐姐,嘻。」
 
「但你屋企俾養狗咩?」
 
她扁著咀巴答道,
 
「咁媽媽依家要長期住院,得我一個…..」
 




該死的,不自覺提起芷翎的隱痛。
 
片刻間我跟小狗四目交投,彷彿跟我訴說請不要遺棄我,
而腦海更依稀閃過一幕影象,耳邊迴盪著一陣模糊不清的對話;
 
接著,小狗再對我嗚嗚的叫道;
 
說真的,天下間有誰能抵抗一頭小狗裝出可愛的樣子?
 
我輕聲嘆喟,




 
「唉,我同你一齊照顧佢,好唔好?」
 
芷翎昂起下巴笑了一笑,
 
「嘻,好呀,咁我地依家帶佢返屋企?」
 
「去你屋企?」
 
「係呀。」
 
說真的,跟芷翎認識了這麼多年,我們從沒有去過彼此的窩居,
最多只是在樓下的公園見過雙方的家長,互相寒喧,然後再你追我逐,
打從升上小六後,我好像再也沒有見過她的媽媽,而我的媽媽亦沒有見過芷翎。
 




她二話不說站起來,
 
「行啦,夏迎春。」
 
「咁……行啦。」
 
或許是生怕小狗會借機跑掉,所以在沿途上芷翎緊緊抱著小狗,
更忽發奇想替小狗改了名字,她一聲「啊」我一聲「嗯」,
 
「不如佢叫夏迎冬呀。」
 
這個名字敢說一定別有用意,第一次聽到後情緒由訝異變成無奈,我不屑的回答,
 
「男仔頭,你想搞事呀?」
 




「迎冬,迎冬,你鍾唔鍾意呢個名呀?」
 
「汪!汪!」
 
芷翎淘氣的笑著,
 
「嘻,佢好鍾意呀。」
 
我苦笑地喊道,
 
「你真係叻叻豬,哈,哈!」
 
她對我眉開眼笑自豪地回應,
 
「嘿,我不嬲都叻嫁啦。」




 
瞬間,我變得啞口無言。
 
這個晚上很平靜,一路上只有寥寥可數的行人,清勁的涼風,萬里無雲的夜空,
快將月滿的明月,提示著我四季交替,炎夏悄悄地離去,迎來令人心曠神怡的秋天,
教人懷念的中秋節。
 
我默不作聲跟她並著肩緊貼著,依稀在涼風吹拂下感受到芷翎的體溫,
那恰到好處的溫度猶如給了天生怕冷的我一張電暖氈,暖入心扉。
 
穿過小徑走過了一個燈位後,一幢大廈轟立於我眼前,
是一個小型屋苑, 我知道這裡經已屬於芷翎的家範圍,往日一樣的情景,
但今天好像夾雜了別有不同的心情,心底暗顫,所有情感都澎漲了,
被莫名的思緒折騰,殺我一個措手不及,手心更緊張得冒出冷汗,
環顧四周才發現這裡有一座正在維修中的涼亭被圍板半掩,何解往時我留意不到?




 
經過涼亭的時候我留意到芷翎收起腳步數秒,然後神色黯然的瞄了那座涼亭數眼,
沉重地呼了一口氣,接著再度提起腳步,對我帶著甜美有點玩笑的腔調問道,
 
「夏迎春,夏迎冬,我地到啦,不過夏迎春你好似從來無去過我屋企?」
 
芷翎這樣的喚道教我如何應對呢?
 
「男仔頭,可唔可以唔好一齊叫我地個名,好怪囉。」
 
她一臉得戚的不停說著,期間還蹦蹦跳跳,
 
「夏迎春,夏迎冬。」
 
「……」
 
「夏迎春,夏迎冬,嘿嘿。」
 
我心中一下嘆惋,想著到底為何要取這個讓人發笑的名字?
 
心裡話音未落,「冬哥」再度汪了一聲!
 
最終,我按捺不住輕輕苦笑的問道,
 
「點解要改呢個名呀?」
 
她溫柔的笑了一笑,
 
「因為春夏秋冬,有始有終,四季交替既一個循環,你地簡直就係絕配,嘻!」
 
「絕配」兩個字,大概唯一我跟「冬哥」相同的只有我們同為有「柄」。
 
噢,更想不到原來我這個別名如此詩情畫意,更帶點五德終始說的寓意,
倒不如再領養多兩頭小狗集齊春夏秋冬,帶出街的時候簡直就是霸氣萬分,
但我不敢把這些話說出口,因為我知道藍芷翎這個女孩異於常人,
我說得出這話,要是她點頭,打後她一定會拼命的完成,
我真的不情願有一天見到她牽著三頭小狗,笑得攏不上眼喚道,
 
「夏迎春,夏迎夏,夏迎秋,夏迎冬。」
 
只要幻想起那個情景已經讓我心裡抖震,汗毛直豎。
 
慢著,這個比喻好像有點怪?我絕不承認我是一頭「狗公」。
 
真虧這個女孩想得出那些天馬行空,教人無言的理由。
 
我又實在沒有辦法反駁,因為我感到一切來得像個笑話,我認真的盯著她,
 
「男仔頭,你到底係咪整蠱我?」
 
芷翎輕蔑的窺笑了一聲,然後借故扯開話題,
 
「我地到啦,你去開門啦,我抱住夏迎冬呀,嘿嘿。」
 
可想而知,我根本不用再問,整件事只不過是芷翎找個機會取笑我的籍口,嗚嗚。
 
她首次帶我穿過「羅馬大門」,經過她的樓下大堂,走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一直緊貼走著感覺十分奇妙,她抱著「冬哥」跟保安輕輕微笑,
大堂的保安望見「冬哥」亦沒有加以阻止,明明告示板寫上不準養狗這四個字,
此情此景讓我有點瑕想,我們是一對新婚的夫婚抱著剛出世的嬰兒回家,
雖然我們沒有牽手,沒有擁抱,沒有親吻,只是保持零距離並著肩走著;
 
想著想著,直到走到真的屬於她的大門,她笨動地掏出鎖匙,
我提出代她抱「冬哥」一會,換來她斬釘截鐵的拒絕,
由此可見,她有多喜歡「冬哥」,喜歡得連暫別一會也不行,
感受不到「冬哥」的體溫便會心緒不靈,汗多煩躁等等......
 
我深信假以時日「冬哥」會漸漸挑戰我在她心中的地位,嗚嗚。
 
拉開戛依聲響的鐵門,望見她如像撞門似的推開木門那樣子令我差點笑了出來,
脫了鞋子,摸黑踏入她那個神袐的家,盲子探路望見她把鞋子放進鞋櫃,
只見她順手亮了客廳的燈,大放光明後,眼前周遭的環境令我感到錯愕,
這間屋子相當整齊,一塵不染,猶如售樓商放著展覽的示範單位無異,
對比起我的家,雖然媽媽號稱每天勤力打掃,但跟這裡比較只有相形見拙。
 
我的訝異讓芷翎感到尷尬,害羞得漲紅了臉,
 
「喂呀……我知道我屋企亂…..但都唔好咁望啦。」
 
亂?這個形容好像有點不當吧。
 
要是形容這個單位的話只有四個字,無可挑剔。
 
「唔係呀…..」
 
芷翎輕輕地放下「冬哥」,不過「冬哥」也許在一個陌生的環境有點不慣,
於是唯有待在原地,嗅嗅地板的氣味,更不時賴在她的腳下不願離開;
 
她不知所措的左顧右盼,
 
「喂呀,你唔好咁四圍望啦,我知道我執得間屋唔夠整齊。」
 
我露出驚訝的樣子,
 
「下?你執嫁?」
 
我還以為她的家請了鐘點工人。
 
她扁著咀巴坐在梳化嚷著,還不服氣地拍打手上的咕臣,
 
「人地已經好努力執屋嫁啦,我知我執得唔好,但我唔想你好似媽媽咁成日嫌三嫌四。」
 
我徐徐地走近,大概我經已猜想到芷翎往日遭受的精神壓力有多大,
 
「傻妹,你執得好整齊呀,連我阿媽都無可能執到好似你咁。」
 
「真係既?」
 
就在我們二人含情默默互相對望之際,空氣間突然彌漫著一陣「氣味」…..
 
「冬哥」,想不到牠也懂得選擇時機大小二便,更懂得在客廳劃地盤;
 
我驚異,芷翎驚慌得整個人彈起大叫,
 
 
「夏迎冬你真係好曳呀,你仲曳過夏迎春。」
 
「……」
 
「夏迎春你睇住佢,我去拎地拖同報紙呀。」
 
「……」
 
「夏迎冬我唔準你有下次呀,知唔知?」
 
「……」
 
「夏迎冬,幫我鋪報紙呀。」
 
「下?」
 
「嘿嘿,對唔住叫錯左。」
 
天噢,到底芷翎在呼喊誰?是夏迎冬還是夏迎春?媽喔,我有點亂。
 
芷翎一言,我一語,齊心協力的把客廳弄乾淨後,本來經已累得倒地,
但芷翎堅持開了一盤暖水帶「冬哥」到浴室洗澡,該死的「冬哥」是一頭怕水的狗,
牠的慘叫,我們的嚷著,牠跑,我們在這個狹窄的浴室跟牠追逐,毫不容易捉住牠,
最後害得我們二人一狗在浴室渾身濕透,而浴室更變得水花四濺,善後的工作可多,
然後用風筒替「冬哥」吹乾後才安靜下來,再到我們想辦法弄乾身子。
 
 
她說,有些細膩的情感,在回憶的腦海中,似愛非愛,說到底是當年的我們不懂感情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