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係決定咁做?」在我面前的一大群朋友齊問。

「係。」我堅決地說。

「點解突然咁決定?」陳才略問。

「其實呢個係細個嘅夢想,只係依家比預期時間推前咗幾廿年去做啫。」我笑說。

「追夢係好嘅,但係咁我地點攞冠軍呀?」高文問。





「下年,一定攞到。」我語帶半分歉意。

「信住先啦。」他搭著我的肩膀說。

「我地班女仔都支持你呀。」許心說。

唯一沒有表態的,就只有白雪一個。看著她陷入沉思的樣子,我不太知道我還有甚麼理由說服她。

這段時間裏,我和她幾乎是朝夕相對,她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性亦無需多說。





「你唔好去咁耐呀,小晴番咗嚟我唔會通知你架。」她嘟起嘴巴。

「知道啦。」終於得到了他們的支持了。

有時候想做一件事,在躊躇的時候,旁人的支持是你繼續走的信念。

我回到家中,正準備好好計劃之際,白雪卻找上門,躺在沙發上靜靜的看著我。

「你真係去架?」她問。





「我想喺自己有氣有力嘅時候,出去睇下個世界。我知道自己其實唔係讀書嘅材料,如果你叫我以後都好似上年咁讀法,我真係死比你睇。咁反正我又冇興趣,小晴又唔喺度,我咪出去完成咗個夢想先囉。」我把心底話說出。

「咁你去幾耐?」

「唔知呀,仲編緊條路線,地球都冇太陽咁大,好快就行曬啦。」我打趣地說。

她繼續陷入沉思中。

「每個人都會有夢想,但係追到夢嘅又有幾多個?好多時有錢人都可能完唔到夢。既然我依家有機會去做,咁就梗係去馬啦。白雪你教我架,做人唔好婆婆媽媽嘛,我記得架,做咩依家又咁呀?」我一口氣將所以說話說出來。

「冇野,你啱嘅。出去睇下個世界,擴闊下視野,對個人都好啲嘅。不過我都係嗰句,小晴返咗嚟我都唔會提你。」她笑逐顏開。

「得啦,佢會撐我架啦。其實你係咪唔捨得我姐?怕咩喎,呢個世界有Skype呢樣野嘛,得閒咪搵我囉……如果我有網絡嘅話。」我笑說。

「鬼得閒唔捨得你咩,記得帶齊野呀,漏咗野冇人送去比你架。」





「知啦長氣鬼。」我裝著鬼臉說。

「我走啦,自己照顧好自己呀。」她哽咽地說。

「做咩事呀?」我拉住了她。

她轉身,緊緊抱住我。

「嗱,你真係唔捨得我,都話有Skype咯,最多寄明信片比你啦。」我笑說。

「哼,我走啦……再見。」她鬆開我,回復平時的半點硬朗。

我把所有事都辦好後,就打了個電話給爸爸。





(其實唔識搞,上網搵咗勁耐。)

他知道後,只是輕輕一笑,然後感慨地說了一句。

「果然同我後生嗰時一樣。」

他很快就把所需的文件傳送給我……還有數萬美元。

出發當天,我只是帶了個滿滿的大背包,一部結他……和十張一百美元。

結他的用途,不需多說吧。

幾乎所有人都特意請了假到機場送機……唯獨是不見白雪的身影。他們說,白雪沒有上學。

這個傻女孩,口硬心軟。





我坐在飛機上的窗口位,看著機場跑道逐漸變成一點,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份不捨漸漸在我不經意間侵襲我心。

畢竟這個我待了十五年多的地方,一切人和事,即使暫別,亦有不捨之情。

你離開的時候,心情和我一樣吧。

我按著早前計劃好的路線,把被人們稱為「奇蹟」的地方一個又一個的踏在腳下。

走過埃及的金字塔群,親眼見證一個到現在也解釋不到的謎。

金字塔本就是用作為古埃及法老的墳墓,其工程浩大之處到了現在還令人嘖嘖稱奇。





踏在「衝上雲霄」劇集的其中一個場景—羅馬競技場上。跟電視上看到的不同,當你親身看到四圍的每一塊石頭,隨意找一塊,都比你的年齡大。我猶如置身於歷史洪流中,感受千年前人獸搏鬥的情景,人們的吶喊聲,都在我耳邊響起。那份激昂,比起英超的曼市雙雄對決有過之而無不及。

從庫斯科徒步數天,穿越安第斯山脈,就到了馬丘比丘,印加文明的代表作之一。這個位於高山的古城,顯示出古代人高超的建築技術。不知甚麼緣故,提起印加二字,我腦裏就自然把土著的形象融入。那光滑且接縫無誤的石牆,感覺上還比我家的主力牆穩固。到底那些以噸作單位的大石,是怎樣搬上山頂呢?

離開馬丘比丘,下一站自然是鄰近的巴西。這個世界盃舉辦地,在首都里約熱內盧,遠處就看到山頂的基督像。我沒有選擇升降機和扶手電梯登山,而是選擇了那兩百多級的階梯,一個最反璞歸真的方法。

我坐在其中一級階梯,彈起了彈他,再唱出唯一懂的詩歌。我本身不是信教的,可是在那宏偉的基督像下,竟然感受到衪的溫暖,偉大。

生物,大自然,地球,甚至整個宇宙,那複雜的規律,真的是無中生有嗎?真的是沒有衪在暗中操控嗎?

「常聽說世界愛沒長久 哪裡會有愛無盡頭
塵俗的愛只在乎曾擁有 一刻燦爛便要走」

不少遊客停下腳步看著我,語言不通卻無阻
我們的交流,掌聲越來越多。

「而我卻確信愛是恆久 碰到了你已無別求
無從解釋 不可說明的愛 千秋過後仍長存不朽」

可能,言語上,他們根本都不明白歌詞;心靈上,卻感到那一份柔和。

古代的皇帝為防範外族入侵,興建了萬里長城。回到祖國(愛國唔等於愛黨),那兩萬多公里的長城,我當然走不完。昔日在中史書上看到的山海關,嘉峪關,現在一一攝入眼簾。那時花無數時間背入腦袋的字眼,親身走一趟後輕易就記住了。

有些知識,是書本上永遠都不會學到,必須要自己親自體驗過。

地球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有著不同的事物。永遠只活在地圖上的那一點,或者忽略了世界的美吧。

當你去接觸新的事物,擁有著未曾擁有過的東西,這令人感到真正的不枉此生。

我不會忘記,在廣闊的沙漠上被人搶劫,身邊就只剩下死命抱住的結他,一直依賴的安全感都失去。

你更窮都沒有想過,生活在東方之珠的你,會有一天連基本的所謂人權都享受不到。

跳出這一個框架,才感到自己的渺小。世界上有七十億人,每一秒都有人去世,你怎知道下一秒死的是不是你?

要讓每一天都活得有意義,要把每一天都當作自己的最後一天,這才不會讓自己有遺憾。

如果我們在人生中體驗的每一次轉變都讓我們在生活中走得更遠,那麼,我們就真正的體驗到了生活想讓我們體驗的東西。

荒廢學業去追夢,好像是天方夜譚,沒有前進,甚至在倒退的事。

但經歷卻令我不再是兩年前的小孩子,令我獲得一些永遠都不能在填鴨式教育找到的知識。可見,是前進還是倒退,只是要觀點與角度的問題。

長期孤單一個的時候,我都想起身邊每個人,一些我必須好好珍惜的人。

兩年後。

我呼吸著久違的空氣—那夾雜不少污染物的空氣。

眼前的電子顯示牌都是用中文字的,那五千年歷史的象形文字。

回到家中,一切依舊,顯示出有人定期打掃。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除了臉上長期沒打理的鬚根,顯得我有點成熟外,那日子有功的巧克力膚色都象徵著我的成長。

泡了個熱水浴後,我拿出在長城時趕不及寄出的明信片,到郵局寄往英國。

我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寄一張明信片到英國,好讓在英國的她,感受著我的經歷。

走在繁囂的街道,陣陣微風吹過,突然憶起和她在街道的角落打情罵俏,雙手彷彿感受到她手掌的餘溫。

我不自主地走到她的獨立屋前,卻發現裏面竟亮著燈。

心底的一份悸動再次浮現,我走到門前,嚥下口水,伸手按門鈴。

叮噹—

門被打開了,一位我朝思暮想的女孩相隔兩年後,終於出現在我面前。

兩個年輕人看到對方,一時反應不過來,時間好像特意為他倆停下腳步,四周的空氣都因他們而凝結。

兩人眼泛淚光,對著心愛的人微笑。

「你個衰人,去玩又唔帶我去。」終於由小晴打破寂靜氣氛。

「超,你咪又係!」我抱起她,然後坐在廳中沙發上。

「咁耐冇見,一見就蝦我!」她捏著我的臉頰說。

這種久違的感覺,很甜。

「係呀係呀,我最鐘意蝦你。」我笑說。

我出奇不意地吻了下去,她微微掙扎數下後,就軟下身子,抱得我更緊。

一輪濕吻過後,我依舊不捨得放開她。

她問,我自私地離開,有氣過我嗎?

我答,沒有,我怎捨得生氣呢。

她說,我愛你。

我說,我也愛你。

朱允晴你才貌兼備,
允許我陪你到永遠。
晴天雨後我在你旁,
我誓死守護你終生。
愛情便是那麼深邃,
你的笑容化我幸福。

一星期後。

「各位同學,今日有兩位好似冇見嘅面孔,會加入我地對抗DSE嘅大軍,同我地並肩作戰。」Miss Wong站在黑板前說。

我和小晴並肩走進班房,同學們頓時起哄。

我望向那班熟悉的朋友們,他們都不再像以前一樣,幼稚的氣息被時光沖淡,換上半點成熟的樣子。

自修課的時間被他們拉著我談天說地,轉眼間又到了下課的時候。

「不如,打番場波?」我提議。

「好呀,怕你有牙?」高文笑說。

那個籃球場,帶給我無數回憶。所以重遊舊地,令我記起不少往事。

冷不防一個籃球向我衝來,我躲避不及,躺在地上,眼冒金星。

「你有冇事呀?」小晴緊張地問。

就如我倆初初遇見時一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