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中篇科幻】《人形喬伊》: 28

討厭的下雨天。

我揣著一份雞肉蛋黃醬三文治和一杯熱可可，跳過便利店門口的一個水窪，閃過兩個撐著雨傘的情侶，直跑回工作室——桌面都疊滿了光纖導管和離子板，只剩那個固定的位置能容下我固定的午餐——我放下手上的午餐，脫下T恤當毛巾用，擦幹頭發，雨水順著脖子流到褲頭裏。

自從跟那個突然出現在顯示屏上的男人進行了一場來去匆匆的短暫交談之後，這些天裏，我的思緒一直指向同一個重點——此刻也不例外，我甚至聽不到肚子在咕咕地抗議著——我的全副精神和工作重心也放在這個重點上。

仿人回饋的問題已經累計過千條了，在一閃一跳的提醒我要盡快跟進，可我不屑一顧——相比現在處理的事情，叫這些老是提出稀奇古怪的命令的人見鬼去吧——因爲我正在全天候追蹤隨機放出的50臺試驗號仿人，追蹤它們模擬下腦丘的肽的分泌種類和分泌量，由于這個部件是那麽的精細，技術是那麽的實驗性，因此發回來的數據都很模糊，就別說同步了——我就像一個靠炒股爲生的人，時刻盯著屏幕的股市走勢——它們每一秒鍾隨時會分泌10種以上、6微克之多的肽來對應眼前的狀況，作出情緒反應。

然而，目前爲止，在這50個試驗號當中，只有MS-561-AT顯示出明顯的人格特征，其余的模擬下腦丘並沒發揮預期的作用。





MS-561-AT，是那個男人家的仿人。

他管它叫“她”。

這個“她”一直在我耳畔縈繞，就像思覺失調的幻聽，直到現在，這陣幻聽仍然會驅使我撥通男人的電話，我要像戒毒一般，按耐住聯絡他的沖動。

盡管很想問清楚那個仿人的情況，可是，公司規定程序部的人不能跟客戶接觸，這是爲了技術保密——多愚蠢的擔憂，難道我們閑著沒事做，會隨便找上一個退休的農夫，把仿人的技術藍圖告訴他嗎？——我又不能向公司提出，要求試驗號的客戶定期彙報數據，因爲模擬人格功能處于“秘密實驗期”，嚴格的說，是犯法的。

以MS-561-AT如今這個下腦丘運行的數據來看，它的人格很值得研究。





它會形成怎樣的性格？它是會像孩子一樣，來自父母的影響？還是在觀察和接觸不同人類的情況下，自發出一套獨特的性格？

我又想起那個男人管它叫“她”——這實在是很有趣，也很折磨我的好奇心——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如果使用者賦予仿人一個性別，它會遵循這個性別去發展自己的人格嗎？如果告訴它它是一個女人，它的言行思維會跟女人一樣？如果告訴它它只有5歲，它會怎麽理解一個5歲的人類應該擁有的特點呢？它是會模仿，還是發展一套處處迎合人類的手段，就像一個卑微的奴隸？這個主仆、內外關系當中，就有數百萬個，甚至是無窮盡的組合，來決定一個人格的塑造和定型。

換個簡單的說法：它們就是一張白紙，得看它們的主人怎麽揮動生活這支畫筆。

MS-561-AT......如果男人管它叫“她”，那麽“她”會叫什麽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