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的冬天,陽光正溫柔地掃著休斯頓大學的草地。
一場激烈的辯論在細小的課室內進行著。
十名本科生在三個月前已經分成兩小組埋首準備學期末的報告。
題目非常簡潔:
「最大化投資者利潤」
於是兩組學生都在制定不同的建議提案,模擬利用有限的資金來獲取最大的利潤。
而身為助理教授的Kenneth則在學生迷茫失去方向之際提供協助。
在這幾個月間Kenneth和兩組學生分別進行了數次中期檢討,而每一次Kenneth都會因為學生們的天馬行空而感到驚訝。
在那個年頭大學生還是天之驕子,因為無論學位和學費都是難能可貴,一般家庭勉強可以應付,但較為貧困的學生必須付出更多的努力才可以依靠獎學金完成學位。
莘莘學子們的能力和創意,還有對知識的渴求都是這個迅速發展的時代所需要的。




而在眾多學生中有一位是Kenneth特別在意的,即使是系內其他教授都認同他比其他同窗超卓。
席天。
當時在美國升學的中國人還不算多,而才華揚溢的席天更是少數中的少數。
老實說Kenneth不禁期待著席天那一小組的完成品。
即使只是學生的功課,但也絕不能小覷。
記得有一年有幾個學生用一家家具公司作模型寫了一份涵蓋管理層改組、產品創新、包裝營銷以至物流存庫的報告作為功課,結果該份報告輾轉到了那一家公司的管理層手中,最後還向那幾名學生招手,至今他們仍在商界平步青雲。
以席天的能力他所做的報告一定不下於當年的前輩。

兩組的學生已經就自己的研究成果作了簡報,進入互相提問的階段。
在短短兩小時間學生通過提問和回答這個互動得到了不少的啟發。




在過程中學生能夠更容易看清自己的不足之處。
始終人類這種生物實在有太多的盲點,往往無法發現自己所犯的錯誤。
尤其是投入越多心血時越不能夠認錯。
結果一直在補救。
希望最初的過錯不會被發現。
用一塊顏色掩蓋著另一塊顏色。
用一個謊言掩飾著另一個謊言。
很多時候我們明明一早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卻又沒有承認和改正的勇氣。
直到紙再包不住火直到無可挽救。
Kenneth常常告誡學生知錯能改的重要性,然而他卻沒想像過自己會在將會陷入知錯不能改的萬劫不復之地。




是夜,Kenneth在辦公室內反覆思量著席天的計劃書,雖然在資金籌募方面還有紕漏,在中午的討論中亦成為他們的報告最大的致命傷,但其前瞻創新和預測的回報實在令人心動。
「能源呀……」Kenneth來原子筆輕輕敲打著自己的額角。
但當時能源行業仍然受到政府嚴厲的監管,雖然一直有傳言在未來二十年間能源行業的監管會慢慢放寬,但消息終歸只是消息,當作是炒作的燃料還可以,但要投資在能源公司中甚至另起爐灶談可容易?
姑勿論是資金的需求,牌照、技術運輸手段等等都不是可以一般人可以得到。
然而,若解決了這些問題,能源行業幾乎處於壟斷的性質,銷售利潤技術特許經營金建設管道……
天文數字呀。
人一生或許只等一次機會。
人一生或許只等一個伯樂。

就在Kenneth想得入神之際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敲響了。
「進來吧。」Kenneth簡單收拾一下凌亂的桌面。
「教授,」那人推開大門,正是席天,「有空去喝杯甚麼嗎?」
Kenneth顯然有點不知所措,但仍然接受了學生的邀請。
若果席天一名東方美女,一段浪漫的師生戀大概會在Kenneth的腦海中快速播放吧。
然而Kenneth亦不知道席天將會把用之不盡的財富帶給自己,但同時會把自己一步一步的推進死地。




時值晚餐之後,Kenneth和席天去到大學附近的酒吧。
不少眼熟的同學都在酒吧來聚會作樂,好不熱鬧。
席天挑了一張在飛標台附近的小圓桌,跟侍應生要了兩支啤酒。
「你的報告很出色,我這一科的學分你不用擔心。」Kenneth由衷地稱讚席天。
「我們的報告,」席天笑著更正Kenneth的說法,「而且今天我想談的不是這件事。」
「兩支啤酒。」侍應生把冰凍的啤酒放在小桌上,即使是冬天,啤酒還是冰過的好喝。
席天把兩支啤酒打開,遞了一支給Kenneth,然後接著道:「我在下一個學期開始便會轉到其他大學,今晚是來跟教授道別的。」
Kenneth幾乎把嘴裡的啤酒噴出來,他確實沒有想過席天會突然轉校。
席天繼續說:「其實我是因為家人在美國工作的關係才在這邊就學的,但下個月我們便會離開休斯頓,所以打算轉學。」席天與Kenneth輕輕碰杯,眼睛一直沒有離開Kenneth,彷彿在閱讀Kenneth的心思。
席天是Kenneth遇見過最出色的學生,如今他要離開,Kenneth不禁感到若有所失。
酒過三巡,他倆一直在談大學中的點滴,有幾次Kenneth想要打聽席天的家人的事都被他輕輕帶到其他話題,直到大家都漸有醉意,席天突兀地轉變話題。
「另外關於我的報告,」席天靠近Kenneth輕聲道,心中打賭著Kenneth有否留意到他把「我們的」說成是「我的」,「其實我信心可以實現。」
「哈哈哈!」Kenneth放聲大笑,然而在嘈吵的酒吧中也沒有人會理會,「你這小子我就知道你不會只是來跟我道別的!」
「我是認真的,無論資金技術各個方面我都有信心可以弄到手,」席天拿起了啤酒,一飲而盡,「剩下的只看教授願不願意冒險了。」
「為什麼是我?」Kenneth用充滿紅筋的眼睛盯著席天,「系內其他教授不是比我更有經驗更合適嗎?」




「不同的,」席天把手放在Kenneth的肩膀上,「教授你的內心有一團有志不能伸的火,是他們沒有的。」
自我實現理論。
Kenneth拿不定主意。
他忘了自己那一晚是怎麼回家。
他忘了自己如何辭退了助理教授的工作。
他忘了自已如何進入政府能源部。
他忘了自己如何得到權力。
他忘了自己如何自立門戶。
他忘了自己如何被席天帶到無法回頭的境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