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年九月,我剛剛升上大學三年。

因為爸爸的事,我沒有應考高考最後一科,翌年retake後終於獲得大學取錄。

同年九月,爆發了由學生發起的一場罷課行動。

我亦參加在其中。

原本以為,這僅是單純的罷課行動,怎料事態卻一步步升級,後來更加發展成一次又一次衝突行動。





原本以為,這場運動只會聚集學生身份的人參與……卻被我看見理應已經畢業的他。

水水從罷課第一天便出現在添馬公園,連日來我已經掌握到他出沒的時間和閒逛的路徑,一直在遠處偷望著他。

他對我做的事、他和芷若之間的事,我早已放下。

可是,在和子華分手之後,我沒勇氣再次和他聯絡。

尤其是當我家不成家的時候……





爸爸失蹤後家裡少了一個經濟支柱,就連原本單位每個月的供樓開支也負擔不起。

無可奈何之下,唯有把物業拋售……並拿著現金租住一個偏遠一點的小單位。

媽咪堅持不讓我兼職,我卻看著她一日比一日蒼老,白頭髮一日比一日多……

明明她從小自大都受盡呵護,幾十年來十指不沾陽春水……卻為了我而去酒樓打工……

「小雨,俾心機讀書,錢銀嘅嘢唔使擔心!賣完樓仲有好多錢淨,放心讀書!」那年我重讀高考,媽媽不斷這樣對我說。





明知是謊言,卻不忍心拆穿……

爸爸失蹤只是上天給出的前菜,就在我第二年高考開始前,公公病到,需要一大筆錢做手術。

其後的康復療程、藥物費用,每一項都是錢、錢、錢……

即使有買保險,也未能全面覆蓋支出,媽媽每晚都會在深夜搔著頭按計算機……

單位很小,回音很大……計算機噠噠噠噠噠的聲音,穿過那面空心牆直達我心房……

就算捂著耳朵,都能聽到媽咪的嘆息聲。

但我沒有哭,我不能哭……只要我努力讀書,就能改變現況。

後來高考放榜,我放棄自己鍾愛的文學,揀選了商科……





在香港,唯有從事金融商業,才能賺錢……

賺到錢,就能分擔媽咪的負擔……

在家中環境好轉之前,我不能找水水,我不想成為他的累贅。

然而,在二零一四年九月二十八日,我和他,都站在金鐘政總的夏慤道上。

我站在人群的最外圍,而他則是在比較中間的位置。

雖然人多,但我的視線沒有半分鐘離開過,還好他長得比較高大。

後來警方發放催淚彈,真正將我和水水分隔開。





在人群四處奔走的情況下,我找尋不到他的身影……

白煙越吹越近,眼晴開始產生刺烈的感覺,然而一顆不安的心懸在半空,抽空了靈魂。

他怎樣了?應該沒有事吧?沒有人踩人吧?沒有被催淚彈擊中頭部吧?

種種問題使我思緒越來越亂,最後我拿出電話連忙按133並輸入他的電話。

線路繁忙、沒人接、線路繁忙、線路繁忙……

我慌張地到處尋找他的身影,到最後,卻看見他和另一個女孩擁抱在一起……

嗯……

這樣就好……





只要他安全就好……

只要他幸福就好……

我的不幸,就讓我自己一個承受……

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