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吧碰見澄渢了。

應該說,是我讓自己碰見他。

犯賤嗎?

人天生本來就是犯賤。

對,我放不下他,又不想讓他知道我放不下他。





這是我作為女性的半點尊嚴。

也許你會感到奇怪,我和他只是在蘭桂坊偶遇然後一夜情再拍了不足一個月的拖而已。

為什麼我愛他會那麼深?

我也不知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事,像一些人喜歡唱歌、像一些人喜歡運動、像一些人喜歡看書、像澄渢喜歡創作,像我,也有喜歡的事。





而我喜歡的事就是去喜歡他這回事。

愛和恨一樣,都不需要理由。

有一天我問他:「你做咩咁鍾意創作嘅?你完全唔當畫畫係職業喎,我諗你就算一幅都賣唔出,都會畫好多好多。」

「好多理由架喎,你真係想聽?」

「想!快啲講晒我知!」





「我諗……係想喺生同死之間留低一啲自己存在過嘅證明。其實我好怕死,我一直都覺得人死如燈滅,死咗之後就咩都好。所以我想留低一啲嘢,咩都好,等我死咗之後有人可以用嗰啲嘢記返起,喺呢個時間,呢個空間,有一個叫黃澄渢嘅人存在過。」

「好似好深咁,哈哈!仲有無呀?講多啲我聽!」

「欸……如果真係要講,真係仲有好多原因架喎!你真係想聽?」

「關於你嘅我都想聽!」

「你無睇我平時好似懶懶閒咁,其實當初都胸懷壯志架!我曾經想過我嘅創作可以帶俾人一種救贖。」

「救贖?」

「好天方夜譚?」

「唔係呀,但我唔係好明具體係要點樣做……」





「我都唔係好明,只係記得我好細個好細個嘅時候接觸過一幅畫,有一種直擊靈魂深處嘅感覺。因為我嗰陣根本無遇到任何挫折同唔如意,所以應該稱唔上救贖。呀……仲有,大個咗之後接觸Magritte嘅【戀人】嗰陣都有咁上下嘅感覺。所以我覺得,畫係有佢嘅威力。」

「咁你細個接觸嗰幅係咩畫?」

「……係悟空,同月野兔。」他先是沉默一下,然後收起雙目在解說時的風采,努力裝作淡淡然地說出這個答案。


後來我才知道,悟空和月野兔,是他和她的羈絆。



「可惜吖,我嘅壯志已經俾班大陸佬踐踏到體無完膚。」

不會呀!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已經是種救贖了!





「所以,到頭來,我鍾意以畫畫呢種方式為媒介嘅創作可以話係有好多理由,亦都可以話係毫無理由。我唔係因為某一樣固定原因先鍾意畫畫,亦都唔係因為咁多種原因加埋一齊而令我鍾意。即使無原因,我依然鍾意,依然會畫。我反而覺得,呢種有好多原因,同時又無原因嘅鍾意先係最鐘意。」

「有啲嘢,根本唔需要理由去支撐。」他補充一句。

我想,這就是我迷上他的原因吧。

因為他由始自終,目光都不曾停留在我身上。

他莫名奇妙地執迷另一個她,我卻執迷不悟地莫名奇妙喜歡他。

種種交錯,註定我們今生今世都沒辦法真正走在一起。

有時真的很妒忌,妒忌一個人能被一個人愛上這麼多年。





與其說是妒忌,不如說是憧憬……

我憧憬一生一世的愛情,憧憬一心一意愛著一個人的澄渢……

明知他不愛我,我卻「佔有」著他,感受著他如同施捨一樣的愛。

最後,我還是放開了手。

即使我不放手,他也會鬆開我的手。

假裝灑脫,把眼眶的淚水強忍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是我如同刺蝟般的堅強。

在被傷害之前先去傷害。

如果說,他能為我感到一點點愧疚的話,我也算是賺了。





賺了什麼?至少賺了他因為愧疚而想起我的時間。在那段時間當中,他只屬於我。

放開了手,卻放開不了心。

我記掛著他,卻又做不到泰然自若地找他。

結果,拉了我的好基友阿德來陪我去逛酒吧,逛到遇見他為止。

p.s. 他真的是個gay。

或許在內心深處,我盼望著看見我倆的澄渢會有些微的抗拒心理,所以故意坐在當眼位置,然後裝作看不見他。

可是,這只是我一箱情願的妄想。

澄渢在他的朋友醉到睡著後沒多久,同樣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