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如果有人經過看到我們四人,場面一定是非常可笑。可是我卻沒有閑情去理會別人,因為我雖然抓緊著Carolyn的手腕,可是她當然另有辦法。
 
她對我裝了一個鬼臉,我便霎時記起,她可懂得隔空移物。
 
我不知道要從何解釋,才令她了解事情的始末。但看來Carolyn這女生一直只是抱著湊熱鬧的心態,甚至比我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房門的感應器「嘟」的一聲,門鎖便應聲開啟了。
 
這當然是Carolyn的把戲。
 




我們如果不立刻進去先發制人的話,房間裡的人很快就會發現門口的異樣。
 
Michael顯然跟我一般心思,這時候竟然後發先至,放開了Heidi的手,然後越過她衝進了房間。
 
「Shit!」我心裡不知暗罵了多少遍,但我這時候的運動觸角還是非常敏銳,剛好跟Heidi同步奔進房間裡。Carolyn則隨著我們後面,還順手把門關上。
 
房間裡只有玄關的燈是亮著,所以轉離玄關後需要適應房間的昏暗燈光。我剛轉來,就看見Michael正要跳到床上,向床上面的其中一個人飽以老拳。
 
床上面的兩人應該剛好夢正酣,哪會想到忽然有人前來動手?我聽到Tony叫聲連連,知道挨打的正是他。
 




床上的另外一個人反應也倒快。前一刻他還睡眼惺忪,根本未意會發生甚麼事情,下一刻已經起來,也不理身上沒穿衣物,便要往Michael身上撲過去。
 
當我進入房間時聽到Tony的叫聲,我就已經準備好要制服另外一人,所以我未等他碰到Michael,我便扣著他的頸項,然後把他摔下床邊。我沒等餘勢去盡,就經已將他的右手向後拗,再用膝蓋把他的手腕壓在他的背上──這是一般警察制伏匪徒最正統的手法。他若果使力反抗的話,他的右手就便立刻要脫骹。
 
這人一吃痛,自然地慘叫了一聲。Heidi聽到這叫聲後,卻也不禁叫了一聲。
 
事情前後就只有八、九秒鐘,站在門前把風的Carolyn應該感到事情不妙,便把房間的燈都亮著。
 
Heidi呆若木雞,竟然一句說話、一個動作都接不上來。
 




這時候只有我跟Michael沒有被這畫面嚇倒。
 
在Michael胯下挨了兩拳的,是光著身子的Tony沒錯。可是被我先發制人壓在地上的,不是別的女人,而是光著身子的David。
 
捉姦在床也就罷了,但Tony原來是背著Heidi跟另外一個男人偷情,這場面可算是荒誕到極點。亦難怪Michael不斷阻止Heidi,以免她在事發現場親眼目睹這場面。
 
Well,她還是看到了。
 
這也解釋到,Tony並不是一個糟糕的騙子。他根本不在乎別人發現他跟其他女人在蘭桂坊調情;我其後想,他甚至樂於讓別人看到他跟其他女人一起。他要掩飾的,是一個更大的謊言。
 
Michael往房間的四周望了一遍,然後從Tony的身上爬下來站到一邊:「They're unarmed.」
 
Michael既然這樣說,我也知道我們應該暫時安全,所以也放開了David。
 
他們兩個定過神來,用極度詫異的眼神望著我們三個(Carolyn不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




 
David最搞不清楚狀況,卻最先開口說話:「乜撚嘢啊你哋,係唔係點撚錯相呀?」
 
「你同我收聲!」Michael差點兒就要走過去摑他一巴掌。
 
「Heidi……」不知道Tony是心虧抑或被Michael揍至口齒不清,說起話來就像一個中風兼口吃的老伯。「件事……唔係咁……」
 
「Tony Chan你個仆街!」Heidi大叫了一聲。那近乎撕裂的聲音中,我聽得出Heidi那歇斯底里的痛。
 
「你聽我解釋……」這時我才發現,床上面染有Tony的一片血跡。
 
「我唔聽呀!」Heidi說罷竟然轉身向我走過來。
 
我一時間反應不來,還以為她是失心瘋認錯了人。可是她走到我身邊便停下,然後像一個瘋子般嚷著:「攞出嚟!」
 




「What?」她要我拿甚麼出來?我望望Michael,他聳聳肩。
 
「攞出嚟呀!」她又再怒吼。
 
「攞咩出嚟先得架?」我不想刺激她,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想要的是甚麼。
 
她說時遲那時快,竟然一手推向我右肩。我沒留神她會無端向我出手,便順勢轉了半圈背向著她,好卸去那大半蠻力。要不是她受了這麼大的打擊,也好歹是個女流之輩,我再好脾氣也免不了要還她一巴掌。
 
可是她推我的一下,卻原來並非失心瘋。她順著勢頭往我的後褲袋一探,便把裡面的東西拿在手上。房間內的其他人當然不知道這是甚麼傢伙,我可卻知道,那正是旭仔給我傍身的迷你電槍。
 
我一個「shit」字還未說得出口,便想要轉過身來阻止Heidi。
 
可是她已經把電槍對準Tony,不偏不倚、正好落著他的那話兒上。
 
Tony那極其凄厲的嚎叫聲,聽來令人不寒而慄,足以讓任何人三日三夜食慾不振。我們以為事到如今,讓Tony吃一下苦頭也好,所以也沒有出手拉開Heidi。要是我們其中一個好心腸阻止Heidi的話,她可不能夠如此乾脆地連消帶打。就當迅雷不及掩耳之際,Heidi使勁一腳踢到Tony的胯下。要不是Tony雙手早已掩著被電擊了的那話兒痛哭,這一腳可能比電槍更加難受。




 
「Heidi, business first.」Michael跟Heidi說,然後望一望我身旁坐在地上的David。
 
「唔撚關我事架……唔好呀……」David一副差不多要叩頭求饒的樣子。「喺我同佢一齊先架……之後佢有assignment去接近你……」
 
「What the fuck did you say?」這時候Michael不禁大為緊張起來。「Say it again you cocksucker!」
 
Cocksucker這髒話我聽了這麼年,這竟然是第一次如此貼切。
 
Heidi好像聽不到任何說話一樣,拿著電槍站在David面前,眼睛緊盯著他。
 
「唔好呀……我求下你……」這樣兩個赤裸裸的男人,一個在床上呻吟著,一個坐在地下求饒,可算是我生平見過最怪異卻又最可笑的場合。「我真係乜撚嘢都唔知架……」
 
Heidi回復了平靜,把電槍還了給我。「We're done here.」
 




我不知道「We're done」的意思是她的私人恩怨已經解決,抑或是得悉到他們的內情。Heidi既然不能讀取Tony的想法,如果她的意思是公事上的內情已經解決,即是說她已經讀取了David的想法。
 
 Michael跟Heidi一句話也沒多說,就這樣要離開房間。而我也帶著比我進來房間前更多的問號,趕緊跟著他們離開。
 
我不知道我們如何可以躲過酒店的閉路電視,也不知道如何能阻止Tony或David報警求助。
 
我發覺在這不到七個小時中,我已經往這泥沼中愈踩愈深了。
 
我們沿著走廊來到升降機前,眼看就要乘升降機回酒店大堂。我當然不會問他們「如何處理升降機內的閉路電視」這類蠢問題,故此除了Michael飛快地在手機上傳了幾個短訊外,我們四人竟然就像沒事發生過一樣的相對無言。
 
當升降機門打開的時候,Michael跟Carolyn先走了出去。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讓Heidi先走出升降機。
 
可是她不單沒有走出去,而且還按下的關門的按鈕。
 
而我下一秒鐘感覺到的,竟然是唇上那微燙的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