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叫蕭遠崢,亦即遇着那個「不可言之物」前的趙一。
——道可道,非常道。 

此刻的他,即便染上些許泥濘,也不覺有多髒亂,或是本身就沒多乾淨,才與這陋街融為一氣,不像陳紅袖般突兀。 

想來也諷刺,堂堂皇室之後,卻是「奪嫡」敗餘的一脈——即前太子的獨生子,換言之即是當今蕭帝的親侄子,這層身份下處境可想而知,雖不至於趕盡殺絕,可亦注定與權勢無緣。但榮華富貴、隨從三千這些固應不在話下;卻不知怎的,此刻卻在下街遊蕩,還攤上一幕......鬧劇? 

這便有點耐人尋味了。

男孩自打出生起,便有一種異乎常人的「能力」——可以不由自主地感知他人的心聲,甚或萬物因果、未來。 玄妙處與佛家「他心通」有點似,據趙老道說法:「有點像,但不全是,同宗不同流。換言之,與那『不可言之物』近一物也——既與『那物』最親,自可看透萬物之『玄妙』。」





蕭遠崢起身後,一一掃過眾人,本想只是一場誆騙富家千金的戲碼,怎料,看至女孩時才覺有點不一般...... 

——繁華玉錦千首詩,不及人間一齣戲。 

男孩說來也才六歲上下,同齡人本還在玩泥巴,可其獨特的身世,加之從小便能洞悉人心,所以複雜環境下各種惡意讓他早就有遠超常人的心智,這自也歸功於他那得天獨厚的天資。 

此時的他,在女孩警惕的眼神下一把抓起她的手、一個勁兒地往外攥着走,也不知他哪來這麼大的勁力,竟讓那個紅衣女孩掙脫不得,直直跟着他跑了一段路。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在場三撥人都反應不及,首當其衝的便是張漢,立馬要追,卻不想被那光頭男子攔住,後排看戲的那對胖、瘦流氓則是混水摸魚,一路尾隨了上去。





——「丫,痛痛痛!放開我,臭流氓!」 小紅袖莫名被拉扯了好一段路,進了一處九曲十彎的暗巷,男孩才稍稍停步轉身,與她說了一句:「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 小紅袖聞言先是一愣,隨後一手甩開男孩的手,口裡嗔道「你誰阿!」神色卻是肉眼可見的在意,畢竟府內外那些風言風語,女孩雖小,聽在耳裡又豈會不知? 

男孩額上印記微微一閃,雙目凝神、正要開口卻被一束清冷女聲截先,「兩國流散民間的貴胄,卻在異國相會,有趣!」映入眼簾者,正是袖衣長袍作扮的南楚巫女,此刻她懸在半空,儼然一副神人作態,看得女孩為之一驚。 

恰逢此時,那一胖一瘦的地痞趕到,見着這畫面,嚥了嚥口水彼此心念一句:「見鬼了!」便要轉身就走,卻被巫女叫住,祇見她玉手輕輕一點,兩人便如被點穴般緩緩化作兩頭異獸,棕毛橫生、面若狼狀、口吐獠牙。 

一狼一狽,各為半獸。 

兩人,或應稱作兩獸,剎時狂性大作,撲向兩個孩童,尤其是小紅袖,哪見過此等場面,「啊」的一聲靠在了身旁男孩的肩膀,男孩倒是鎮定立身站在原地,眼神瓢向巫女,似還帶點......不屑? 





此時,暗巷中乍現兩條鐵索,將兩頭獸物牢牢綑住,祇見下街口現身的那位黥面男子緩緩走來,靜靜看着男孩,似有些話想說卻又不好開口。 

——「犯不着,她眼下不會殺我的,還遠遠不到那一刻。」

男孩將受驚的女孩挪在身後,稍稍眼神示意「不用怕」後,便與那巫女對看了起來,後者哼笑一聲,「哼,既全都知曉,就不逗你玩了,好好享受一下罷,距離那天不會太遠的。」言畢便長袖一揮,消失在了暗巷裡。 

男孩這才幽幽轉身,與女孩道了句,「聽過北莽『銀甲夜叉』的傳說嗎?」

南楚、南虞、北莽。
三國情仇,縈繞霧都,裊裊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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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現世,烏京下街,




那妖祟掠過的客棧門前。
 

那法號「一顛」的小沙彌,終是去而復返,只是回來一幕卻又讓他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己——先前所救的女孩,已失去知覺,倒在地上受那黑邪妖兵的啃食。 

「怎的,真以為我會助你護着那小姑娘?呵,小和尚,你是第一回下山見識這世道罷?」那南楚巫女仍是一臉悠哉地坐在客棧前的那條長櫈上,饒有興致地看着。 

門前的小沙彌則被眼前腥血一幕怵得扶牆,乾吐不止,「施主,你......你......!」

南楚巫女此時起身,稍稍打了個呵欠,似是有些厭倦,「怎的?殺生、偷盜、邪淫、妄語、飲酒,我犯了你們佛門哪一戒?見死不救,算不得殺生罷?呵。」 

「要不,真犯一條讓你看看?」南楚巫女言畢,啪響手指,身邊霧氣凝聚成兩頭異獸,便是一肥一瘦的那兩頭狼、狽,一時如猛獸出籠般撲向小沙彌的方向,卻在半途被一把凌空的木劍攔住。 

「喲,還能動嗎?看來這代『墨鉅』不一般啊。」南楚巫女語帶輕佻,朝一旁半跪良久的陋衣劍客打趣道。 

而斗笠男子則是顫着身子、艱難起身,眼神死死盯着白衣女子,殺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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