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靖裳的慘叫甫發出來,青年的手已捂在他臉上!只見青年掌縫處閃過一抹藍光,吳靖裳的慘叫就戛然而止,渾身軟倒就要跌在地上。

  青年順勢輕力一推,讓他靠著樹桿滑落在地,不致於摔過四腳朝天。青年收回手,此時吳靖裳已是昏死過去,一道唾液還在嘴角流了下來。

  青年認真地看了吳靖裳一眼,這才捂著鼻子沉重地開口:「小沐,妳把他嚇尿了。」

  小沐──那個小女孩一蹦一跳的走到青年身旁,而隨著她的步伐,她身上的血污竟然消失無蹤,又變回了那身整潔的小洋裝!

  「你不是說讓他受驚嚇,可以方便你弄昏他嗎?」





  小沐用她那對血洞可憐兮兮的看向了青年,只是青年卻不為所動,轉身看向小屋的方向:「別管他了,先幹正事。」

  小沐吐了吐舌頭,眨了眨眼,那對明亮動人的眼睛又回到了本來的位置。

  正事。

  一個女人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們和小屋之間。

  只是……這個女人手腳灰白,運動裝污漬處處,本身該是粉色的背心上卻有一大灘發黑的血污!





  而彷彿感覺到青年和小沐的目光,女人一直低著的頭慢慢抬了起來,從微張的口可以看到女人的門牙都掉光了;鼻子被撞塌了;而從發白的死魚眼看上去可以拎到她滿臉污血的來源:她前額被撞開了一整個洞!彷彿還可以看到裡面的腦袋!

  可是。

  可是。

  青年和小沐還是一本正經的看向她身後的小屋,彷彿她不存在似的。

  「你……你們好?」女人帶點哭腔問了一聲,只是小沐似舊沒有反應。倒是青年一臉冷漠地改用三隻手指勾著提燈,好讓兩隻食指通時塞著耳朵。





  「嗚呀呀呀呀呀呀!」小沐突然嘶心裂肺似的大叫起來,女人被她這樣一嚇,一把跌坐在地上!

  「妳……妳看到我……妳……也不是人?」女人感到自己眼淚也該被嚇出來了,只是眼窩還是乾乾的。

  大叫完的小沐雙手叉腰,鼓起腮幫子說:「小鬼,妳懂不懂禮貌呀?」

  「還有得救。」此時,青年終於動了,他提燈的手一揚,燈竟然就緩緩旋轉著飛往女人頭上!緊接著,一種柔和的光亮曬在女人的身上,女鬼只覺得渾身漸漸溫暖起來,彷彿泡在了一整池溫水裡、又像沐浴在春天的陽光下一般;這種感覺使她舒服得放棄了掙扎,任由亮光照在自己身上。

  她看不到的是,一絲絲紫紅氣息自她身上散出,又在亮光下被消磨、消失。而隨著氣息離體,她本來灰白的身體也回復了血色,雖然依然蒼白,但倒像個人樣了。

  眼見女人恢復得差不多,青年手一招,提燈又飛回了他頭頂上默默旋轉,也沒再發出剛才那明顯的光亮,只是散發出足以照亮周圍的光明。

  小沐這才蹲下,輕輕掃著女人的頭髮,只是一開口卻傳出了一種和剛才那帶點稚氣的清脆聲音截然不同的聲線;那是一把溫和而委婉的聲音,彷彿間,甚至會讓聽者覺得那聲音是經歷了漫長的故事才會鑄成一般:

  「傻孩子,妳知道妳已經死了嗎?」







  轟。



  女人腦內某個位置彷彿被打碎了什麼。

  她本來只記得那天登山時摔了一跤,醒來後就迷迷糊糊的在這山頭上走不出去;偶爾看到有人走過,卻怎叫也叫不住他們;委屈得她想哭,卻不知怎的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現在,她記起了。

  她,已經死了。





  剩她回想的空檔,小沐伸手輕輕掃過她前額,那嚇人的傷口馬上消失了,一身運動裝束也換成了一身碎花長裙,使女人,不,女鬼再無之前那彷如活屍的模樣,看起來明亮動人。只是,女鬼的身影卻開始淡薄起來,甚至可以穩約看到她身後的綠草。

  「我……之前到底是怎麼了?」女鬼帶點感激地看了小沐一眼,輕聲問道。比起死掉,之前那種迷糊的狀態更使她毛骨悚然。穩約間,她本能地覺得那是一種危險的事情。

  「這種問題,有請道士先生來回答!」小沐又變回了那清脆的聲音,只見她揮揮手,讓女鬼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青年。

  青年半蹲下來,淡淡地說:「先前妳陷入了某種執念之中,還好陷得不深,現在已經沒事了。」

  是的,女鬼生前的意外也有在近日的報章報導,只是吳靖裳和其他人沒將意外和山上小屋的啜泣聲聯想到一起。反而是青年驚覺,馬上藉由吳靖裳的靈探團找到了女鬼,幫了她一把。

  「妳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嗎?」青年繼續問。

  女鬼想了想,怯怯地問:「我可以……再看父母一次嗎?」

  青年和小沐愣了一下,然後一同微笑道:「當然可以。」





  「不過,」青年補充:「妳的執念不強,靈子不足,繼續留在人間對妳有害無利;我建議是妳接受地府的『轉世投胎一站通』服務,到時會有專鬼為妳安排打點一切的。」

  女鬼被青年頭半句說什麼執念靈子、後半句又什麼轉世投胎搞得有點混亂,不過粗略還是了解到青年的意思:忘了塵世吧。

  「你保證我可以再見到父母一面嗎?」女鬼最後還是問了出口,雖然她了解自己似乎沒本錢爭取什麼,但她不想在有希望後,卻發現那希望是慌言。

  青年諒解一笑:「絕無戲言。」

  「好。」女鬼堅定地說。

  青年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就掏出台智能手機在上面按動了幾下。

  這一刻,女鬼又想哭了;她其實也只不過二十來歲,又怎麼能灑脫的離開塵世呢?只是這幾天那迷糊的狀態實在是太恐怖了,就像整個靈魂一點一滴不再屬於自己一般。





  不過,最後還能見父母一面,也是不錯了吧。女鬼試著安慰自己,生活有時就是無力反抗的,就像現在的她再想哭也哭不出來了。

  沒等女鬼再感慨什麼,一股熟悉的噪音突然憑入了她耳朵。

  女鬼馬上就回想起那是什麼聲音,那是……跑車的引擎聲?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