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 刺痛的感覺
 
 
第一個上班日
 
不經不覺三個人在家工作就完結了,不知道辦公室會不會佈滿蚊蟲,到處都是蟑螂呢?拍過職員咭後,終於回到辦公室,竟然一切依舊,並沒有什麼變化,在家工作前放下的文件,依然放在原處。
 
原來是因為清潔部的同事一早安排了清潔員打掃地方,桌面也異常潔淨。本來以為回到辦公室的座位後還要打掃一番,遇到小美後,果然是美好的一天。同事們都紛紛回到辦公室,大家就好像初次見面的熱情打招呼,不竟已經是三個月沒見了,大家都向大家問好。




 
首要關心的問題,當然就是有沒有確診,小莉便卒先問道:「你地有無確診啊?」
 
我回應說:「真係好好彩,咁都唔中。哈哈。」
 
另一組的小強也回應:「我都好彩無,不過知道小芬確診咗,依家已經好返。」
 
我們都沒有壞表情,早在三個月前只要是聽到附近的某某確診了,面上總會三分失色;現在有人確診了,總是沒有什麼感覺,就好像每天吃飯多了,便覺得飯沒有味道一樣。
 
於是小芬便走來說道:「我好返哂啦,不過唔洗咁驚嘅,好似感冒嘅姐,休息多啲自然無事。」




 
我當然明白,身邊總有人確診了,自然明白確診後的感覺。這次疫情差不多六份之一的香港人都確診了,所以確診也沒有什麼可怕,再加上施情確診了我也毫無病徵,所以一點害怕也沒有。
 
首個工作日,主要都是給大家重新建立工作關係,幸好同事們都別來無恙,看到同事們的神情,相信大家都是幸運的一群,這次疫情差不多帶走了一萬人的生命,希望這種不幸,快點完結就好了。
 
 
一人的飯局
 
疫情後的第一個工作日,終於下班了,便以從前的步伐回家。而施情回復了惜日的工作狂,一切變得跟疫情前一樣。不過由於晚市堂食又一次延長至十點,施情總是忙著,她沒有通知我今晚需要煮的菜,相信今天的晚飯要自行處理了。
 




這次下班,打電話給施情總是帶點壓力,明知道她在忙,打給她還是不打給她的結果都是一樣。打給她的話,聽到的是:「你明知我忙緊架啦,仲打黎,今晚你自己攪掂啦。」再見都沒有說便掛線;不打給她的話,晚上就會聽到:「下,依家收工都唔洗打比我架啦,就算我忙你都可以打個電話比我姐。」
 
我還是選擇了打電話給她,電話便接通了,她說:「你明知我忙緊架啦,仲打黎,今晚你自己攪掂啦。」再見都沒有說便掛線。人生的戲劇總是有趣,對白常常就是重覆又重覆。
 
有人說男人一個人吃飯,就是男人的浪漫。暫時我不認為,因為屢是找不到聚腳點,就便不知遊來遊去到那裡吃飯好。於是,遊來遊去了好幾回,最後還是決定到粉嶺車站附近商場吃酸辣米線。
 
看一看手錶,時間已經差不多八點,我總是在選擇中浪費時間。當走到酸辣米線的店舖門口時,已經滿佈排隊的人龍,我便馬上按顯示屏取輪候票,竟然還有十二位才到我,唉,還要等座位,真的想掉了那張輪候票便馬上走了,隨便到茶餐廳叫一個”男人的浪漫”外賣就罷了。
 
難得重開了晚市堂食,就算一個人都想坐下來吃一口堂食晚餐,已經很久沒有在晚上時間到食肆享受晚餐;而且這個商場有一間老字號茶餐廳,中學年代已經存在。並不是難吃,而是跟施情一樣,日子久了便想吃小美。不對,日子久子便想吃酸辣米線。看來我真的太肚餓了,而胡思亂想。
 
吃小美,虧我想得出來,小美的純潔並不是我能接近的。小美?那個不是小美嗎?餐廳中的一個角落裡,看到了一男一女,背向大門,而他們的面前有一面鏡子,從她的背影及鏡中的半個頭,一眼便認出她就是小美。只可惜鏡中的倒影只看到她半個頭,兩眼以下的都看不見。
 
這間餐廳的設計差透了,為什麼店內的鏡子設計出來只會看到小美的半個頭,本來今天便可以看到小美的真面目,他們已經戴上口罩了,最後還是什麼也看不見。實在是太可惜了。
 
她身邊的一位男生,不會就是她的男朋友吧,斯文有禮的跟小美也很相襯。但是,總覺得這位男生的半張臉孔有點眼熟,好像在那裡見過。還是算了吧,對男生的印象,三秒就忘記了,我那記得從那裡見過。




 
他們結帳了,慢慢地走出門口,我便馬上躲起來,以免被小美發現。我靜悄悄的一直看著他們的背影,那位男生稍稍高我一點,到底他們會不會有其他親密行為證明他們是情侶呢?
 
突然,店內的擴音器大叫:「138號飛,138號飛一次,138號飛兩次,138號飛…」
 
終於到我的票號了,我便馬上入座。當我再回頭看他們的身影時,他們已經消失在人海裡。可惜,一切都無法證實。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不在巴士上的小美,本來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我們沒有緣份,今天看來有點不一樣,早上遇見了一次,晚上又遇見一次。回想起差不多半年前,無論是中環,還是上環,都是遇不到小美,今天給我遇到了,卻她身邊有別人。不會是上天告訴我,這是一個死心的時候麻?
 
不管小美身邊的男生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巴士上的座位,本來就是自由座,沒有人規定你坐在那一個位置,坐在小美身邊某程度上都是緣份。
 
緣份定理總是給我們自行定義,沒有人說過怎樣才是真正有緣,還是只有感覺才是真實。
 
在回到辦公室工作後,每個工作日的早上,都會遇見小美,幸運的就會坐在她的身旁,不幸運的就只會坐在她另一邊的短人座。
 




如何才是好運?就是小美在右邊的時候,左邊總是有一、兩個汗味大叔,自不然就只好坐在小美的身邊。那什麼是不好運?就是小美坐著的一邊已經坐了其他人,我也沒有厚臉皮直接坐在小美的身邊,這樣小美也會尷尬。
 
 
刺痛的感覺
 
轉眼已經返回辦公室工作差不多三星期。這三個星期內,多數都幸福地坐在小美身邊。從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一一回到眼前,雖然她的睡姿已經沒有過往的誇張,但只要在她身邊,我便有一種無法解釋的安全感。
 
究竟小美會不會跟我有同樣的感覺,有我在身邊便會感到有安全感呢?雖然,我們只是陌生人,但是總有些陌生人在身邊的時候是特別有安全感。而小美不單單是安全感,還有一種被溶化的感覺,溶化後便是充滿蜜糖的內心。甜,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我們眼神接觸的頻率比疫情前多了,上車了望,睡著了偷望,下車了又再望。感覺大家好像快要打開關係似的。大家的感覺快要昇華到下一個層次,那就是朋友。
 
但我卻沒有認識小美的勇氣,自從上次離家出走後,施情定出了死線:假如我再行差踏錯,我們便會完了。所以連開口說聲早晨的勇氣也沒有。
 
這個早上,是個不幸的一天 ,沒有任何遮蔽下都不好意思直接坐在小美的身邊,只好坐在左邊的短人座上。我還是抱包就睡,偷偷地看到小美滑手機,今天我真的特別疲倦,沒有時間再多看一眼便很快就睡了。
 




不久後,巴士便駛到高速公路,突然搖晃了一下,把我從夢中回到了人間。我最不想看見的畫面終於出現了,小美就睡在別人的肩膊上,不對不對,應該還差一點點。
 
小美睡著了,頭顱一下一下地快要碰到身邊的男士,我全身所有細胞都被這一幕驚醒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一幕已經出現過很多次,今天竟然出現了刺痛的感覺。最初留意小美的時候,不就是她差一點點就睡在陌生人身上。本來一個陌生人睡在一個陌生人身上,不是一件可笑的事嗎?
 
以往看到這個畫面除了可笑,還有一點點心酸。酸是因為這樣可愛的女孩,為何她身邊的不是我。今天刺痛的感覺,即使曾經出現過的甜,卻換來了無比的傷痛。
 
欲哭不出的眼酸,內心一下又一下的刺痛,就好像小美一刀又一刀插入我的心臟。不可能,不可能出現這一種痛楚,我必須阻止一切這種感覺的出現。以前的心酸,我今天竟然是心痛。我不會出事了?
 
即使再否定自我,也無法否定真實感覺。難道我真的愛上身邊陌生的女孩?只是看過她的雙眼,我那會愛上她?難道我思覺失調?不害怕她脫下口罩的樣子嗎?我內心不斷不斷否定一切這種感覺。
 
這個時候,小美在睡夢中醒來,端直地住好身子,眼睛稍稍望向我的方向。兩眼通紅的我便馬上垂低頭來,絕對不能被小美看到我通紅的眼睛。
 
閉上眼睛,什麼也看不見,我不想再看到這個畫面,好好地睡了便不會再看見。到了上環以後不願見到的畫面便不會出現。但是,我能安心睡著了嗎?現在才剛剛離開大欖隧道,還有二十分鐘左右才到達上環。




 
深呼吸一下,二下,三下,總算冷靜了下來。我再也不敢望向小美的方向,也開始害怕小美了,為什麼她能牽動我的情緒?那就是一直以來的安全感,她的安全令我我內心感到平安。原來我一直坐在小美身邊,就是為了佔有慾的安全感。
 
 
這一刻我才明白到,請不要隨便為陌生人定一個稱號,因為這一個稱號是一個只屬於你們的尊稱,久而久之她就在你心裡佔了一個重要位置,便會慢慢對這個陌生人產生感覺,後悔已經太遲。
 
巴士終於到達上環站了,那剌痛的感覺依然存在,直至小美下車時的一秒對望,才感覺到絲絲的安慰。難以至信,小美到底有什麼魔力,雙眼就能令我心亂如麻,還是我中邪了?還是我真的愛上了小美?
 
 
主動了
 
小美對我來說的重要性,已經昇華到前所未有的層次。我應該選擇逃避?還是主動?逃避其實很簡單,大家都是在同一時點的巴士上,只要搭早一班巴士,或者轉用其他交通工具自然便不會再見。但是,上一次小美帶來的痛楚可能永遠不會消失,而且只會越來越痛。
 
如果採取主動,應該採用那種程度的主動呢?我這種性格內斂的人,那怕我還沒開口,小美已經嚇怕了,加上,施情也是障礙物之一,我怕開始一個朋友關係,換來的又是另一個失去。如果真的這樣,我會為了小美再一次成為沒有名份的渣男嗎?
 
不知如何是好,逃避和主動都不是一個最好的辦方法。似乎保持現狀,什麼都不做才是最平衡的方法。但是,萬一再遇到異性生物坐在小美的身邊呢?怎麼辦?最後還是再次出現這種呼吸的痛,我又甘願嗎?
 
那…只好…在各異性生物坐在小美身邊之前我就坐在小美的身邊,不就解決了問題嗎?但是,沒有任何蔽護的情況下,難道也直接坐在她的身邊?就算這樣也沒辦法,為了買下這份安全感,即使這樣做可能令小美尷尬也在所難免。
 
 
隔天的早上
 
昨天不安的感覺令我明白到小美的重要性,我已經完全沒有理會身邊任何人,踏上巴士後,眼睛內只有小美,直接坐在她的身邊,那就不會有其他人坐在她的身邊了。我安靜地坐下來了,小美也沒有太大反應,在這一刻才發現,巴士末端只有我和小美,看來她也習慣我就坐在她的身邊了。
 
(續)
 
雖然這個主動坐在小美身邊的策略,好像很成功,沒想到,只是加速滅亡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