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在球場上的邂逅: 第廿二章 平行鐵軌
有時,命運就如鐵軌一樣。
好像兩道平行線般的,永不相交,只是一直一直望着對方,卻籨不會重疊。
人生就是此的無奈,路軌般的生活,就好似注定永遠都要獨行般……
然而,神在創造人的時候實在不甘心這樣的安排。
所以,有時候,在轉角處,右方的鐵軌拐向左,左方的鐵軌轉向右。
在這裏,輕輕的,從不相遇的路軌,交上了。
從不會遲,亦不會早,只是剛剛好的,沒差半步,就趕上了。
據聞,人總會在出奇不意的地方,出奇不意地遇到一個出奇不意的人。
往往在你最想不到,或是最不希望的地方,的時間,不偏不倚地點點頭,說一聲「你好」。
這,是命運的安排?
還是命運的玩笑?
歐聯,是我的夢的起點。
半年前,在這個賽場上,見證了我的成長。
那時候,我和阿晨站在同一條隊伍中,互相扶持着,享受來自廣大球迷的歡呼。如今,站在兩支隊伍中,只能夠遙遙地望着對方。
無奈地訕訕一笑,握一下手。
沒有辦法,現實就是這樣的殘酷,既然分別在兩個隊伍之中,就應該有着這種他朝一日要同室操戈的覺悟吧……
各為其主,戰場上既然都可以無父子的時候,足球場上……
也不能顧只念在舊有情誼……
哨聲響起,沒有半絲的猶疑,比賽開始了。
其實也沒有甚麼特別的好說,不過就是一場普通的比賽而已。
十分不幸,我們於開賽早段便先落後了一球,但我們貫徹開季至今的強勢,很快便打進了一球,追成平手。
然後,整個上半場,就只是老鼠拉龜般的成一個僵局之勢。
到了差不多完場的時候,阿晨在邊路突破,一個橫傳給居中的隊友。
跌!球證吹響了哨子!
在一眾黃衫的人群中,阿晨拾起了皮球,緩緩地步向十二碼點……
天是藍的,地是綠的。在草地上的是紅色和黃色……
站在白線上,我看着那個穿着黃衫的阿晨凝重地將足球放下。
整個主場的球迷好像忽地弄清了整件事似的,噓聲四起。
也許……是因為他亦算是我們阿仙奴的舊將吧!回到了曾經的主場,必然面對的,就是全場球迷的千夫所指……
但我知道,一向心理素質上佳的阿晨是不會受到這些影響的。
只見他用堅定的眼神盯着我,嘴角似是流出了一點點的笑意。
心下一凜,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射十二碼和撲十二碼的習慣,基本上,我們都是最清楚對方的。
畢竟,一起在街頭翻滾了這麼多個年頭,練習了那麼多次……每一個小動作,慣用的腳,喜歡的移動方法,全都一清二楚。
而事實上,他射十二碼的方式是獨一無二的……
球證吹響哨子,球場內的氣氛一下子被推到最高點,每個人都聚精匯神地看着我們這兩個香港少年。
阿晨筆直地向球衝去。
是他慣常的做法!
正常的球員射十二碼時,踢到球的前一刻,都是張隻雙手伸開,成一大字型的。
但是阿晨卻會張雙手伸直,放在同一邊,到踢球的一下慣性地將手晃至另一邊……
這奇特的方法曾經令不少守門員摸不着頭腦,但十分遺憾,我太熟悉他了
!右腳拉弓,將手伸到了左邊,「碰」的一聲,整個人再斜斜的傾向了右方,雙手如旋轉般晃了過去右側。
熟悉的力度,熟悉的弧度,還有……
熟悉的死角!
有些守門員喜歡在球員射球前判斷球的來向,有些則喜歡待球飛出後才移動。各有各的好處,沒有說那個各好。
而我,則屬於後者。
只不過,面對阿晨,根本就不需要等待。
用盡全力地向右方死角跳去。
果然,我沒有猜錯!輕輕的便封截了皮球。
只不過……我連爬起身拾回球的時間都沒有……
多蒙特一名球員突前補射!
破網!
一比二!
最後,那場比賽以我們的絕殺落敗告終。
不過,幸好這只是小組的分組賽,假若是淘汰賽階段的話,此般先失一局可就十分不妙了。
怎樣也好,雖然有點兒不甘心,但是還是需要盡快調整狀態,面對其他新的挑戰。
終場哨響起後,為了顯示風度和體育精神,兩隊的球員紛紛相互握手,交換球衣。
也好讓我們這些舊時戰友們能夠暫時放下比賽的對立面和包袱,可以問問好,聚聚舊。
只可惜,他們在比賽結束後便要立刻乘飛機趕回德國備戰下一場賽事,是故不能在倫敦久留。
我亦只得無奈地跟阿晨道別,唯有等候下一次的再見。
然而,我不用等很久。
在一整個密集的賽季中,有七十多八十場的比賽被擠在十個月內進行,所有的賽事的排程也自然會緊張一點,歐聯亦如是。
自然上次的對疊之後,才過了兩個多星期,我們又對上了。
只不過,我們這一次反主為客,在十一月的一個清晨造訪德國。
近年來,我們造訪德國球隊的表現一向不錯,以上一年為例,我們便成功擊到了實力強橫的拜仁慕尼黑……
當然,往蹟歸往蹟,假若拿着一些看似亮麗的數據便沾沾自喜,隨時便只會落得個樂極生悲。
再者,我們現正身陷於一個「死亡之組」,同組的對手實力相若,能否出線,整個局勢仍未明朗。
所以,隊內也沒有見到任何絲亳鬆懈的跡象。
再一次,我和阿晨在草場上操戈。
汲收過上次落敗經驗的教訓,我們特定作出了一系列的部置。包括使用翼鋒張伯倫取代左閘基比斯(其實我分不到他們),以及由中堅賓取代隊長華美倫等等……
這幾項的調動無疑大大地加強了我軍後防的實力,而說穿了,則是對敵方的核心,阿晨,作出最大的凍結。
這一次,由於戰術得宜,加上開局早段便取得入球,令我們踢得遊刃有餘。
最後,以一比零輕取多蒙特。扳回了一城,亦稍稍紓緩了晉級的壓力。
比賽過後,我和阿晨相約了在附近的一家小酒吧裏。
不同於那些播着嘈吵的重金屬的酒吧,這裏反而多了一份的樸素。柔和的德國民謠悠長地流着,為這個激動的晚上稍稍緩和一下。
小酒吧內,年青人們三三五五地散落在各個角落,沒有那種紛擾的擠逼。
和阿晨坐在這裏,沒有比賽,沒有記者,沒有狂迷,才總算真真正正的可以歇一歇。
酒逢知己千杯少,幾杯下肚,心情亦慢慢的平靜下來。
「唉……真想不到我們這麼快便要鬥個你死我活。」
「沒法子喇……這就是足球嘛!」
「不過這次可算是平手,上次你射穿了我,今天卻到我們嬴了!」
「哼……下次肯定是我贏的,你就走着瞧吧!」
「對了……阿晨你知道紫瑜最近怎樣嗎?」
「呃……自從離開了倫敦後,就沒有聽過她的消息……也許回香港了去吧!」
「嗯……」
紫瑜真的回去了嗎?她過得好嗎?
等等……
為甚麼……我會這麼在意的……
大口地呷了一口啤酒,看着那泛黃的泡沫,又再陷入了沉思。
「喂……阿星,你接到通知了嗎?」
「嗯?」
「港隊的徵召呀!我昨天收到電話了,你接到了嗎?」
「喔……有呀,前些天香港足總打電話給我……世界盃外圍賽跨洲附加賽嘛……怎會沒有我份。」
「也是的……畢竟我們努力了這麼久,才把香港帶至這個地步……」
「對手是烏拉圭……咦!有蘇七啊!這可真棘手!」
「嗯……阿星,把守最後一關,就靠你了……」
「放心嘛……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小心被他咬啊!」
「怎會呢……」
「來,添些酒……預祝我們的勝利!干杯!」
「干杯!」
是的,我和阿晨一前一後,攜手在世界盃亞洲區外圍賽帶着香港一路過關斬將……
先是挑落了中國,還險些釀成了新一輪的佔領香港……
然後再反勝了北韓,叫我們受核彈攻擊擔驚受怕了好些天……
一直有驚無險的,只可惜最後被日本隊擊到了,但是我們亦得到了一個附加賽的機會,天無絕人之路嘛……
雖然這次的對手是南美勁旅烏拉圭,要力保不失其已經很難,更何況戰勝?
算了……反正這已是香港足球史上最光輝的一次了!
能再走多遠……就待之後的比賽再說吧!
天,總是藍的。
無邊無際……張開雙臂,展翅飛揚,在天際間翱翔。
自由自在的,穿越於白雲之間,朝在遠方的夢而飛。那一抹陽光,於瞬息間劃過長空,彷似在引領着道路。
事實上,前往逐夢的旅途上,沒有快慢之分,唯一有差別的,就只有能否堅持……
假若你有一個夢想,自會盡全力向着那飄渺的彼岸而飛,而飛行的高度,從來,就只取決於態度。
坐在飛機上,從那小小的窗口眺望,看到的是浩瀚天涯……
只差一步,一步……只要再闖過這關,就真真正正的闖上世界舞台了!
一年多前,我們還只是躺在球場上,仰望着天,空想着,但到了今天,卻是如此的接近天邊……
就只差這一步了……
圓夢?
就且看看這個小小的香港能走多遠吧!
這次我是和樞晴一起回來的,她特地請了整個星期的假,說要來支持一下。
本來,畢竟學業為重,我想勸她不要來的,但她不斷大吵大鬧,我坳她不過,只好讓她隨着我回來……
飛機在停機坪停了下來,我們緩緩的步下機。
也許是習慣了倫敦的冬天,回到香港,即便時值初冬,亦不覺得太冷。
稍稍歇一歇,安頓好樞晴,便立刻趕去報到集訓。
踏進訓練基地,才等了半個多小時,只見大夥們亦陸陸續續趕到了。
如此般馬不停蹄,不是為了甚麼,只是希望能以最好的狀態出征……
面對非一般的對手,就只有非一般地加強訓練,保持狀態,才可以有勝算……
接下來,便開始了連續兩天的地獄式訓練。
我和阿晨自從被阿仙奴簽下之後,可謂進步神速,短短的一年多,就由一隊的邊緣人晉升成為主力球員。
而我們亦飲水思源,將外國足球的一套訓練模式帶回香港,使整支港隊的實力在一整年的磨合後取得了飛躍的進步。
上個月足總更新國家的世界排名,香港更一躍至75位的歷史高位,可算是異軍突起。
只不過,我們面對的是排名比我們高出七十多名的兩屆世界盟主,難度還是挺大的……
比賽前夕,我們如常在基地裏操練了整個上午,然後便提早解散休息去了。
我和阿晨梳洗過後,慢慢的離開,朝車站走去。
今天我約了樞晴一起看電影放鬆心情,阿晨亦不識趣地化身為電燈泡,硬是要跟着我們。
一踏出基地,剛巧巴士正要停站上落客。
只見樞晴掛着一個燦爛的笑容,站在不遠處的巴士站朝着我們不停揮手,催促我們快點過去。
便要起步跑過去,冷不防一下子被人拉住手,還害我差點兒摔倒。
「隆隆……」
巴士沒有等待,轉眼便駛離站。
寒日的陽光慵慵懶懶的,映照在大地上。時間的沙漏正在融化,每一秒鐘就似快要被定格的。
我疑惑地回頭一看,心頭一蕩……
那驚愕的臉孔……
紫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