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娜,你出去先。」

「係,鄧先生。」

說罷亞娜離開,按我吩咐走到那密室中呆著,和我只有一個書櫃之隔聽著我和Fiora的對話。

「我本來以為你會視我為敵人。」我坐下,拿起齋啡喝道。

「我係!」Fiora一向說話不客氣,「不過我…我除左你…」





「呵呵。」我笑笑道。

「咩石斑…全部呃我既,係街市買既?」

「嗯。」我道。

「嘁!」

「如果你黎搵我係咁掙扎,我唔會強逼你。」我以退為進,「門口個邊,Fiora。」





「…我…」光是看著費勝嵐的子女陷入這樣的懊惱中我就覺得心情愉快。

我沒有作聲,沒有表達善意,也沒有驅客,就這樣品嚐著她的痛苦。

哈哈哈哈,活該。

「就算你呃左我,你係我敵人,都只係我既次要敵人。」

「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不愧係勝嵐之女。」我點點頭加許,「統戰權術,係佢教你既?」





「算…係。」她道。

「主要敵人就係個個女人,我估,捷克妹?」

「係!!」她同時砰一聲拍到茶几上,把所有杯具也震跳了一下。

「佢係咩事。」

「…佢…佢…我聽晒其他人講,佢地兩個係法老號上面,咩都做過晒!」

這是事實。

「所以你就諗起我。」我說,「因為你記得當日我幫你處理過個個人。」

說的當然是當日我和亞娜弄了一場大龍鳳,向Fiora示範滅口,事後完全沒有半點風聲,至少對她而言我是有這樣能耐的人。





「一黎啦…」

我眉毛一揚:「二黎呢?」

「一黎」從來不會單獨使用。

「客家仔棄保潛逃,係你做既係咩?你幫佢走甩。」

「我唔知你講咩。」我聳聳肩道,再喝一口咖啡。

好像有點痛。

「你連殺人都可以隻手遮天,救一個客家仔對Edmond叔叔你黎講應該唔難。」





「無意見。」我放下咖啡杯繼續說,「據我所知,隻手遮天既人唔係我。」

「你指…Daddy?」

「呢個只係你自己既對號入座。」我微笑道,「但係話幫佢個女做野,的確係便利唔少。」

「…呢件事我無辦法去搵佢,先要黎搵你,Edmond叔叔。」

「點解我要幫你?」我冷冷地,「將你既主要敵人解決,就到我俾你對付。我自己害自己?」

「唔係點解,而係你必須要!」她咬牙切齒說。

「我好耐未必須做某件事。」

「你幫別離呃我,呃你多年老友個女,你唔覺得你要做D野補償?」她勇敢地瞪向我。





好吧,雖然我本身也打算「幫助」她,但給她覺得自己贏了也不錯。

「講你唔贏…」我說,「係咪呢條女?」

我把手機放到桌面上,正是那個捷克妹的相片 ,是她的IG。

「你邊度搵到?」

「別離公子IG。」

「林!凱!迪!!!!」

「你冷靜D先…」





Fiora站起來一直在繞圈急步走,說著甚麼「呃左我」「枉我咁鐘意佢」之類,我就只是靜靜的看著。

「你一定要幫我,Edmond叔叔,呢件事只有你可以幫我。」

「…你係勝嵐個女,我一定幫你,問題係你知唔知自己講緊幾嚴重既事?講緊係你依加係度買兇殺人。」

「諗得好清楚!我要佢永遠消失!」 Fiora怒得不可開交,別離公子在這兒的話大約會被她活活撕成兩半。

「佢既人生,佢屋企人既人生,朋友既人生都會天翻地覆,有人會因而咁陷入抑鬱,你都係要殺佢?」

「係!死鬼婆!我Fiora條仔都敢姣!我永遠唔要再見到佢!」

視人命如垃圾,視他人的人生如廢物,這點也完美遺傳到Fiora身上。

正合我意。

「我準備好會同你講,佢係外國人,叫易處理。」我說,「但係我地講緊既…係殺人,即使我可以無聲無色咁令佢消失,都係殺左一個活生生既人。」

「佢?抵啦!」

很好,進度比想像中更快。

「…咁呢次,就當我既補償。」我說。

「你講架。」

「但係你要好好處理你同別離公子之間既關係。」我說,「佢咁樣出軌,我可以處理到幾多個?」

「……Edmond叔叔。」Fiora低頭說。

「嗯?」

「點解佢要咁對我?我…我第一次咁鐘意一個人,但係佢…點解…」她抽泣道。

不好意思,我沒打算和你做甚麼人生商談。

「呢D野好難解既,你返去冷靜下,飲下暖水之類,亞娜。」

「Fiora,呢邊。」再次出現的亞娜送客。

離去後,屋內回歸安靜。

隱隱作痛。

但是…既然連Fiora也…

「鄧先生。」亞娜坐到我對面,即剛剛Fiora坐的位置,「既然佢都估到係你送客家仔走,咁費勝嵐一定都估到。」

不愧是亞娜,和我心有靈犀。

「無…錯…嗚…」我沉思,已經不知道是在頭痛還是在胃痛。

我知道對付費勝嵐沒辦法和對付唐老板那樣,一直到最後一瞬我奪下勝局才揭露自己的身份和敵意,在與姓費的這傢伙不是之前那種「暗殺」,而是「對奕」。

他會知道我的敵意,我的身份。

只是我一直都在盡力延後這刻的來到,即使我裝成了「只想和亞娜過日子的鄧泰思」,我的每一個行動都會暴露我的來意。即使我在客家仔一事上,完全匿藏了身份也好,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是我,但光是「客家仔就這樣潛逃」這一件事,費勝嵐也可鎖定是我,他不知道手法,不知道來龍去脈,但他就知道是我。

這是不見血的廝殺。

大概光明正大對決的那天也不會遙遠吧…吧…

「嗚…」一想到這兒,胃又更痛了。

「鄧先…泰思?你你你見見見點點點點?」亞娜的聲音怎麼聽起來有回音?

再來一杯咖啡清醒一下頭腦吧。

「亞…」我的聲音變得乾涸。

亞娜看著我的樣子一臉擔心:「泰思,你面色好差!你,你…唔得,你要去睇醫生!」

「唔…使,亞娜…」正當我將輕輕按下她的手機時,我發現自己的手沒法觸到她,一瞬間我失去了立體感,天旋地轉,最後看到的是亞娜花容失色的樣子,聽到的是自己「砰」一聲倒地的聲音,阿布吠著跑過來,亞娜馬上召喚銀行的救護車。

「泰思!泰…!…S…思…T泰#%…」

好想喝杯咖啡,超凡釀也不錯。

————

誰惹哭亞娜了?

「亞…娜…?」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

醒後十分鐘,醫生來到我面前,即使是私家醫院他似乎也很緊張我。

很嚴重嗎?

為甚麼亞娜這樣驚慌,一直冷靜的她很少這樣。

「問你少少野黎判斷。」醫生他拿出文件道。

「嗯。」

「成日飲咖啡?好似仲係齋啡?」

「我…」

「係!一日四五杯!」亞娜搶答。

「試過長期食唔清楚既食物,飲唔乾淨既水?」

「我…」

「係!佢係菲律賓個時無正常野食!食左個啲污糟野十幾年!」亞娜好像個想得到老師讚揚的小孩子一樣,除了她正牽著我的手眼角有淚花正在晃啊晃,聲音帶著哭腔。

「飲酒呢?」

「每晚一,兩杯,有時應酬就再多啲,有紅酒同威士忌!!」亞娜超緊張。

「鄧先生你長期精神緊張?好大壓力?」

「…呃…係!佢係!」亞娜避開原因。

「嗯…咁無錯啦。」醫生道,「鄧先生,你知唔知自己暈左之後噁過血?」

我嚇得望向亞娜,這時我才發現她身上有少許血跡。

「…咁我係咩事?」

「首先係胃潰瘍。」醫生解釋,「原因有好多,但最主要既原因係幽門螺旋菌感染,但事實上世界上有超過50%既人消化系統都帶呢一種細菌。」

「首先」—我心中一沉。

「咁點解泰思會…」

「原因有好多,我相信第一係過多咖啡因攝入,咖啡傷胃你聽過架啦,仲要齋啡……至於第二係酒精,第三係精神壓力。」醫生解釋,「事實上精神壓力對於胃黏膜既影響比你地想像中大,鄧先生已經去到極為嚴重既程度,因為消化道大量出血而休克已經係好嚴重。」

亞娜吞一吞口水:「有…得醫?」

「咁都有,我會開制酸劑同埋抗生素,但係都要靠鄧先生自己。」

「靠我?」我指著自己。

「同頭先講既一樣,精神狀況對於胃黏膜既修復有重大影響,另外亦要靠鄧先生自己戒酒,戒咖啡,防止疲勞,注意休息。」

「……」我沉思,這樣子的話不就代表,復仇計劃要暫停嗎?

「佢會架啦。」亞娜幫我答應。

「除此之外,飲食要定時定量,呢段日子要食易消化既野,唔好食辛辣重口味既野,有氣飲品都唔得。」醫生再補充。

「好。」我無力地點點頭,戒口我沒問題,但是…精神放鬆?

有放鬆地復仇的方法嗎?

「呢個係鄧先生嘔血暈倒既第一個原因。」醫生把手上的文件翻頁。

第一個?

「因為睇到既生活習慣,醫院抽左血做檢查,發現鄧先生你既肝酵素極高。」

肝酵素過高…利教授說過。

簡單來說就是人體肝臟中有肝酵素,當肝臟受損有問題,肝酵素就會釋放到血液中,濃度愈高,受損程度愈嚴重。

「雖然係其他人身上少見,但係鄧先生你既胃潰瘍仲有一個原因。」醫生嘆一口氣說,「肝硬化,肝硬化係會引致胃潰瘍。」

亞娜好像臉色變成鐵青,吞了一下口水。

「鄧先生,你覺得既胃痛事實上係上腹痛,即係食道靜脈曲張,嘔血亦因為呢個原因,除左胃潰瘍之外仲係因為肝硬化引起,你係咪覺得自己食慾愈黎愈低,開始瘦,臉黃?」

亞娜看著我,我點點頭。

「肝硬化係一個症狀,原因係你體內既乙形肝炎病毒,原因可能係你媽媽本身係帶菌者,係你細過六周歲既時候感染,並變成慢性感染。」

亞娜說:「但係唔係打左針既咩?!」

「香港係1988年開始引入乙形肝炎疫苗,但睇返鄧先生既歲數…佢應該冇打過針,不過,香港其實有十分一人都係乙形肝炎帶菌者。但係—」醫生望向我,「由帶菌者變成肝硬化既原因,就好明顯。」

「都係飲酒咖啡個D架啦,唔使煩我,醫生。」我無力地說。

亞娜急切地問:「有冇得醫?」

「無。」我和醫生異口同聲地說。

亞娜好像差點昏倒。

肝硬化沒有治本的方法,只能停止繼續惡化。

即使透過藥物消除引發肝炎的病毒,但肝硬化也是不可逆轉的,這是利教授教我的,似乎他也預視到我們在菲律賓那監獄渡過這樣長的日子,身體也不會好得去那兒。

「令鄧先生由慢性肝炎變成肝硬化,除左本身既病毒之外,原因都離唔開飲酒,咖啡因,而最大問題係精神壓力,長期緊張。」醫生說,「所以都係個句,放鬆心情,放下壓力。」

我自知這不易做到。

「醫生,我情況去到點。」

亞娜擔心地看著我,明顯猜到我想在容許的範圍內繼續復仇。

「睇返你情況,鄧先生你已係中度,你如果繼續現時既生活習慣,不出一,兩年就會變成肝癌。」醫生凝重的看著我,「到時,一切都太遲,第三期肝癌五年存活率只有8%。」

「……」亞娜不發一言,只是緊緊牽著我,生怕我隨時消失一樣。

「記得,戒酒戒咖啡,飲食有規律,放鬆心情,,放鬆心情,放鬆心情。重要既野要講三次。」醫生一邊說著,一邊離開我的單人病房。

這個問題,不只思考過一次。

我得到了獅子山寶藏,成為獅子山伯爵後我可以過上衣食無憂,榮華富貴的人生,和亞娜環遊世界,直到玩厭了這世界後找個她喜歡的地方安定下來,生兒育女。

她夢想是加拿大的湖畔牧場。

但同樣地,我也可選擇向昔日的仇人們發動復仇,使他們為當年的惡行付上沉重代價,使他們家破人亡,傾家蕩產,最後在絕望和痛苦中渡過餘生。

道理我是明白的,過去與未來的對立,釋懷與復仇的對立。

我天真地以為可以魚與熊掌並得,在復仇後再與亞娜雙宿雙棲,結果現在命運重重的把我諷刺,我就像橋上看著倒影的小狗一樣,不但得不到眼中的骨頭,還連自己口中的那扔到河中。

只剩下失敗可悲的自己。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現在,對立更明顯了,我有的選擇和時間比想像中少。

「泰思…」亞娜擔心地看著我。

「放心,亞娜,我唔會俾自己有事。」我強顏苦笑。

亞娜輕輕把頭靠在我胸前,我擁住她輕撫她的秀髮:「戒咖啡戒酒,再食健康啲啫,無難度啦。」

「…咁復仇呢?」亞娜帶著哭腔說。

「……」我沒法作答。

「泰思…求下你。」亞娜說,「我唔可以無左你,我唔想只係同你過咁少日子。」

「所以我要放棄復仇?」我說,「任由費勝嵐繼續過佢既天倫之樂?咁我個十幾年算係咩?」

「你…你唔好嬲先。」她看到我這樣緊張,馬上著我放鬆。

亞娜真的好怕我會死。

「泰思,就算你報左仇,害到費勝嵐死全家都好,你個十年已經過左去…」亞娜的淚水奪框而出,流過她的臉蛋,再沾濕我的病人服。

「但係未來日子,係我同你一齊過架…」

「……」我沒法反駁,但是心中仇恨的怒火卻還在。

我沒法忘記自己在監獄中只能靠月亮計日子的感覺。

我沒法忘記自己在冰涼的床上渡日如年,費勝嵐卻高床暖枕地抱著我曾經的未婚妻入眠。

而且我身體的毛病,也是因為監獄中拜污染的食物和水源所賜。那些冷飯中有沙粒,水中有尿騷味,水桶的木板上有蟲子,肉和菜是酸的司空見慣。

害我到那兒的人,正是費勝嵐。

我沒法放下這份仇恨。

「亞娜,你返去休息先啦,阿布要你照顧。」

「唔制…」她賴著不走,「我唔知…仲有幾多時間可以同你一齊。」

「咪講到我死硬先得架。」我安撫她,「胃個邊食下抗生素就無事,肝個邊唔飲酒唔飲咖啡就得啦。」

「問題都唔係呢度…係你…你一定唔放棄。」亞娜絕望地說。

「…對唔住,亞娜。」

「你就唔可以為左我放棄?」亞娜仰起頭看著我,「我地可以忘記咩費勝嵐梅黛琪唐老板,去外國從新開始。」

「你唔明點解我忘記唔到,因為你未經歷過我既痛。」

「泰思…俾D時間自己,去到外國你就會慢慢忘記,慢慢釋懷。」她擠出笑容說,「依加係度梗係唔得…你諗下,去到之後我地朝早起身可以同阿布係草原散步,去個湖度釣下魚,牧羊,放牛…你識唔識騎馬?我可以教你騎馬呀。」

「…」

我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亞娜,我好攰。」我放開懷中的她道,「我唔想應承完你但又做唔到。」

「獅子山伯爵既承諾…係絕對既。」亞娜喃喃自語道。

「係啊,所以我唔可以隨便應承你。」

「你放鬆心情先,泰思。」

我打蛇隨棍上:「咁我想訓教…無咖啡飲好眼訓。你真係唔返去?」

「我係度陪到你訓著先…」

「ZZZZZ」

「唔準扮訓。」

「咁都睇得出?」

「梗係。」她輕彈我鼻子說,「我陪到你訓著就返去。」

「嗯。」

這晚的夢境是一個湖畔的牧場,亞娜也在。

第二天開始服藥,開始留院觀察,亞娜每餐也會煲來軟棉棉的粥和可以護胃的牛奶,醫生說在胃潰瘍康復前也盡量吃一些易消化的食物,亞娜也為我找來了營養師,本來她還想找來心理醫生,但只是被我一口拒絕,我們也因為這樣吵過了一架,但她第二天還是準時的帶著暖粥來到病房。

「話說你唔使探你細佬?」我一邊吃一邊問。

「要呀。」

「但你日日黎既?你唔使放假?」

「…我就算放假都會黎睇你。」她裝生氣的樣子也很動人,「你明知我地唔只係老世同助理…咩放工放假…冇分別…」

胃潰瘍的主要起因是幽門螺旋菌和我喝太多咖啡,所以服用抗生素和戒咖啡後進度還不錯。

「玩緊咩?」因為要我放鬆心情,亞娜不準我玩手機,連文俊報平安也改為向她報告。

「數獨。」

戒咖咖啡不如想像中輕鬆,偏頭痛襲來,而且整個人沒精打采的,還有點焦慮的樣子,但亞娜說不行就是不行。

而且我明顯專注力變弱了,這數獨如果是以前我五分鐘內就能解完。

「亞娜,一杯啦。」

「唔!得!吼!咬你架!!」拿著自己喝的亞娜連碰也不給我碰。

亞娜為我帶來了戒煙貼,利用戒煙貼內的尼古丁當是鎮靜劑使用,貼了後的確好過一點,但我的確沒法回到一天幾杯齋啡的集中力和思考速度。

「泰思,你諗成點?」亞娜這天又在套我口風。

「呃…」

「你睇,原來加拿大有三萬幾個湖啊~」亞娜手上多了旅行社小冊子。

「我…」

「其實阿布係阿拉斯加雪橇,加拿大咁凍岩佢多D!」亞娜竟然牽了阿布過來?!

「亞娜,其實我…好啦,既然係咁…」

「原來你住左院啊,唔通知聲?」一把男聲把我打斷,然後費勝嵐走進來,身後的是梅黛琪,費柏榮,Fiora.

亞娜少有地展露敵意。

「費先生,先唔講點解你會知道泰思係度,我同醫院吩咐過謝絕所有探訪,保密泰思身份,請你離開。」她對費勝嵐怒目而視。

「放鬆啲亞娜,醫院無外流任何泰思既資料,係我得到相關消息既,至於我入黎…我無問過,所以佢地無謝絕既機會,都唔算關佢地事。」費勝嵐說,「如果你有問題,可以向醫管局投訴。」

這傢伙根本是靠濫權知道我的下落和進來吧,那些小小護士那敢攔他。

胃在痛…

「嗚…亞娜,唔緊要,你唔使咁緊張。」

「泰思!但係!你身體…」

「我無事!!」我吼道。

她看著我不知所措。

「乖,亞娜,只係朋友黎探病。」我苦笑,額上已有細汗。

「好啦…」她站到一邊。

「搞咩,醫生點講?」梅黛琪問道。

「都無咩,只不過係飲太多咖啡個胃穿左窿,然後又飲太多酒爆左肝。」我苦笑。

隱瞞沒有意思,既然費勝嵐能找上這兒,他知道我的病例也沒有其麼出奇的。

而且病弱的我,使他更易放下戒心。

「我明白你坐左個十幾年出返黎要報復…」

知道了嗎?

「…式享樂。」費勝嵐說,「但係你都睇住身體,已經無左好多日子,剩低既日子你要更珍惜,泰思。」

「我地問過醫生。」梅黛琪道,「你雖然唔係嚴重…但亦唔係輕微。」

Fiora竟然少有地不發一言,有趣。

「死唔去啦。」我說。

「亞娜。」梅黛琪望向她說,「好好睇住呢個人,佢做起野黎唔理自己身體,靠你照顧佢。」

「…我會。」亞娜咬咬下唇道,就欠那句"不用你說啦"。

「黎探病兩手空空真係失禮。」費勝嵐裝瘋賣傻地說,「你地去買啲野黎?咩都好,水果零食之類。」

「佢唔可以食酸野,刺激野,難消化野,即係橙,柑,牛油果個啲。」亞娜補充。

梅黛琪與子女離去,這明顯是他故意支開三人,連演也不演了。

「客家仔走左佬。」

當然…連Fiora也猜到的東西他自然能猜到。

「係咩。」我淡淡地說,「好耐無佢消息。」

「既然我有心要做鳩佢,但係你幫手放佢走,我係咪可以視你為敵人?」費勝嵐凝視我道。

「我無放佢走。」我說,「而且我點會係你敵人?」

我就不信你會親口承認當年害我。

「…當然唔會,只係我感受到敵意。」

「我無放咩客家仔走。」

「點證明。」

「你點證明我有。」

「我落左咁多命令同安排去收佢皮佢都走到,除非有你幫手。」

「咁只係你猜想,比我有本事既人大有人在。」

「…我希望係。」費勝嵐當然也沒有任何證據。

「當然,如果俾你懷疑,我可以向你釋出善意。」我說,「我係菲律賓既故事你聽過架啦。」

「係,我有睇報紙。」

「報紙大把野無講。」我說,「例如利教授坐監既原因。」

費勝嵐沉思。

「佢本身係數學教授。」他道,「的確我都…搵唔到佢坐監既原因。」

「但我知道。」

「係咩?」

「1987年,黑色星期一,記唔記得。」

正如利教授當年說的一樣:那是發生在香港的一場金融災難。

1987年10月19日的星期一,早上十時香港開市後暴瀉跌至停板,結果由香港為中心,這一輪停浪由香港往西方擴散,一個又一個市場如骨牌一樣倒下,整個10月計算,香港股票下跌了33%,悉尼下跌了41.8%,紐約,倫敦,多倫多也是哀鴻遍野。

但最詭異的是,經濟學家到了現代還沒得出1987年這個黑色星期一發生的原因。

「而原因,係我手上。」

「你?」

「我係獅子山上得到既唔只係金錢,而且係由利教授開發既金融兵器,利教授叫佢做"雪崩公式1987"。」

「雪崩公式…」

「呢條公式針對既係金融系統既根源,直到依加都有用,只有發動公式,1987年級數既金融崩潰就會重現,係毫無理由下,任何國家既市場都可以引爆。」我道,「獅子山寶藏中,最珍貴既野係佢。」

我還補充一句:「利教授真係鬼才。」

費勝嵐說:「如果公式係真,我就明白點解佢要走佬。」

「講黎聽下。」

「既然可以引爆咁大既危機,漏洞一定係市場既基盤之中,無辨法修改,除非將現代市場系統重建,無可能,只可以將佢困係監獄入面令呢條公式永遠唔會面世。」

其實也不對,但利教授也沒有向我交代,但似乎涉及到菲律賓於1988年的政變,將軍,各種陰謀之類,可是—

「如果你知道左你可能會有危險,我唔講係為左你好泰思,你一定要信我。」

他是這樣說。

「無錯。」我只能這樣騙過去。

「你同我講呢D做咩。」

「因為你懷疑我呢個青梅竹馬,我只可以同你講呢個最大既秘密…如果你有需要,我可是將公式俾你。」

「知道雪崩公式既人有幾多?」

「知道公式既人有我,亞娜,個個搞遺產既律師…但係公式係被加密過,要有密匙解密先可以得到完整既雪崩公式。」

「係邊。」

我笑笑道:「當日係監房佢已經逼我背晒成條密匙。」我指指自己腦袋。

「你想憑呢條公式換取我既信任?」費勝嵐道。

「利教授被人知道雪崩公式既存在有咩下場你有眼見,我都唔俾任何人知道我有呢條公式,我同得你講,我就係信你。」我說,「希望你會信我。」

他對我不利,密匙就跟著我一起死掉,他沒法得到公式。

他相信我,就是與我坐同一條船,我出事的話同樣知道公式的他也逃不掉。

「金融兵器啊…」很高興見到費勝嵐這樣苦惱。

「就黎連續幾場選舉,雪崩公式應該幫到你唔少。」

試想像可以使世界上任何市場,在任何地點無理由地崩盤,在枱面下的外交和談判上能有多大的便利;這樣子立下來的功勞能使費勝嵐能得多大的重用,在選舉上得到多大的優勢;然後,最後他能攀上的權力高峰有多高。

費勝嵐吞一吞口水,似乎有興趣。

上釣了。

當然,費勝嵐曾經是我以為一生的伙伴,一生的對手,當然也不是白痴。

「我點知道你講真定假。」費勝嵐質疑。

一個人提出對某物的真假質疑,很多時是希望它是真的,至少—他有了興趣。

「雪崩公式?」

「當然。」

「當然係真。」

「證明俾我睇。」

亞娜緊張地吞一吞口水。

「雪崩公式唔可以濫用。」我搖頭道,「今時唔同往日,突然出現無理由既跌市會對世界做成混亂…而且我唔想俾人知道我手上有呢條雪崩公式,更加唔想成為第二個利教授。」

我飲一口水補充道:「當然我信你先俾你知道,至於你信唔信我…就得你先知。」

「…我雖然視你係兄弟,但雪崩公式…始終有D科幻。」

「我會證明。」我說,「出院之後我會小規模測試一次你睇。」

「小規模…嗯,好。」

「泰思…咩小規模?」亞娜問。

「所謂小規模測試,即係將原本要做既野,先做一個迷你版,證明其可行性。」費勝嵐代我解釋,「例如做一個5磅蛋糕前,先做一個半磅測試流程,配方,即使失敗成本都唔會太高。」

我點點頭:「同樣地,世界上唔係所有市場都同其他地方有咁緊密既連結,揀呢D市場測試雪崩公式證明俾勝嵐睇就唔會影響咁大,亦較易唔會暴露—當年利教授係拎香港黎做測試啊。」

「咁等你好消…」

門打開,梅黛琪和子女回來,費勝嵐馬上收起一臉嚴肅換上笑容。

我也是。

「你地啊~唔好成日飲咁多咖啡,唔係就好似我咁,見字飲水OK?」

這樣他才會信以為真。

被費勝嵐一家擾攘了一個多小時後他們才離去。

暫時。

「部手機…」亞娜指指床頭的手機。

「哼。」小女生就愛這種小把器,「Fiora既。」

「我去拎返俾佢?」

「唔使,佢係專登放低。」

不出所料,Fiora馬上以漏了電話為藉口回來,當然這是她自己制造和我獨處的藉口。

「Edmond叔…」

我把手機遞給Fiora:「獅子山伯爵既承諾係絕對既。」

如果我這樣也猜不到她是在說捷克妹,我也枉為利教授的學生了。

「…嗯。」她收好電話離去。

亞娜關門。

「泰…泰思?!」

「嗚…支水重到…」

我終於不用忍受胃袋的隱隱作痛倒在床上,正想倒水喝的時候才發現水瓶重得遠超想像,沒想到我竟然沒法提起一個小小水瓶,即使已是滿額細汗。

「我幫你,你,你訓好!」

我躺下,放鬆,開始吐納呼吸,痛楚漸漸消退。

「藥係邊!?」

「第一格?定第二……?」我無力地說。

「第一啦。」亞娜拉開第一格抽屜,為我倒出藥丸,我連水吞下。

可惡…我的胃和肝似乎真的在我動腦筋時馬上就知道我不安份了,馬上作出了反應。

「泰思,你訓低先。」

「…嗯…好…」我除了躺下閉上眼還真的沒甚麼選擇。

「……」亞娜不作聲。

我張開眼,亞娜正在低頭垂淚。

「…亞娜,唔好搞到好似瞻仰遺容咁。」我本想開個玩笑。

「嗚!嗚嗚…我…我唔想…泰思…嗚嗯嗚…!」亞娜卻是直接淚崩。

「…過黎,亞娜。」我牽起她的手,她也順勢的坐到我邊,然後躺到我身邊,「做咩喊到咁?醫生咪話左依加食住藥,等胃潰瘍好返之後就唔會再痛,依加痛既正常架嘛。」

「你頭先…根本就無放棄過,你始終要復仇係咪?」亞娜在震抖,「你…你…」

我沒法回答,因為答案是亞娜不想聽到的。

我沒法回答,因為我不想對亞娜說謊騙她。

「對唔住。」

能說出口的,只有道歉。

少有見我道歉的亞娜也為之一呆,接著是絕望的痛哭。

「我唔要你道歉呀!!我係要咩對唔住呀!!」亞娜拉著我的衣領,「我要你停…我要你收手!咁落去,你真係會死…求下你…泰思,求下你,可唔可以為左我,為左你自己…唔好再執著你既仇?!點解會死都要去做?!點解明知會死都要去?!」

我任由亞娜拉住我的衣領發洩。

「求下你唔好…泰思…唔好…求下你…唔好連你都要離開我…」

亞娜的父母因為把白血病遺傳予兒子而自殺。

亞娜的弟弟注定了壽命不會長,不知那天他就會先走一步。

現在——我卻沒法答應她,陪她走到最後。

看到她這個樣子,我好想說出那句「我會放棄復仇,陪你到最後」,說不難,但我可不能隨便開出空頭支票。

獅子山伯爵的承諾是絕對的,這同時意味著我辦不到的事情我不會答應。

「到底有咩好執著?過去既事已經過去,我就係你身邊泰思!!」亞娜聲淚俱下,「你就抱住我!我就抱住你!你寧願為左復仇去死都唔肯為我生存落去?!答我啊鄧泰思!」

「我對費勝嵐既憎恨已經刻到入骨。」我道。

「我失去既實在太多,如果佢唔使因而付出代價,我呢一世都會耿耿於懷。」我道。

「亞娜,無可否認我深愛你…但係我無辦法扭曲我既靈魂。」我道。

「我用十幾年時間種下既復仇意志,已經係一世既事黎。」我道。

「如果你愛我,就唔好逼我扭曲自己。」我最後說,「了結一切後,我就會同你過埋剩低既日子,亞娜。」

我牽起亞娜的手,摟住她。

「無論剩低日子既多與少,都會同你過。」我吻到她額上,「做我女朋友,再做我老婆好唔好?亞娜。」

「…我只係你助理。」亞娜的回答出乎意料,「鄧先生,請你好好生存落去,直到你既事務完結後,我就會解除個人助理既職務,到時候…請先俾其他身份我。」

亞娜明顯也在掙扎之中。

明明她是如此希望和我正正式式,真真正正的在一起,但卻決定以此為承諾。

「應承我。」

我點點頭:「我無咁易死…我獅子山伯爵無咁易死。」

但我小看了她。

我小看了亞娜的決意。

也許我們互相吸引,是因為我們最相似的特質。

亞娜面對父母在她面前自殺後,頂著壓力大學畢業,然後加入了私人助理公司接受地獄式的培訓,那些項目內容我看過,和美國海軍陸戰隊不相伯仲了吧。

萬能的亞娜小姐可是連拆除地雷也會。

自己的過去,家庭的包袱,亞娜全部抵抗著,更加戰勝了它們。

所以我和她那最相似的特質是…

「亞娜呢?!泰思!?亞娜呢?!」

我被搖醒,被利景遙暴力搖醒。

「佢…屋企掛?點解你會係度?」

「屋你個頭!」利景遙執起枕頭摔到我臉上,然後給我看了她的屏幕。

[幫我照顧泰思]

「…」我連忙拿起自己的電話,上面只有亞娜的訊息。

[直到你既事務完結後,我就會解除個人助理既職務]

是昨晚她說的那句話!!

甚麼事務結束?!至少還要幾個月時間…

不對,不對,她不會待幾個月…看著我一邊復仇一邊身體崩潰。

「大撚獲…」我把手掌拍到額上。

「咩事?!到底咩事?!」利景遙焦慮地問,這段日子她也和亞娜熟諳了。

她想在今天把我的事務!把我的復仇完成!!!

「仆街!!費勝嵐係邊?!?!」

「我點知啊?!你竟然係問佢,唔係問亞娜係邊?!」

「佢係邊度,亞娜就會係邊度!!黎啦!無時間啦!!」

所以我和她那最相似的特質是—————

————鋼鐵的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