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開了一段時間,終於到達了醫院。我一下車就快步奔跑起來,八婆珍緊隨其後,完全漠視了醫院的規則,奔跑時儘管被護士喝止了數遍,我的腳步沒有因此停下。

  「喂呀,車仔……」

  「又點。」

  「成間醫院咁大,你知唔知符妹係邊架。」

  我沒有回答,也沒有表露出半點猶豫。如八婆珍所說醫院很大,毫無頭緒之下要找一個人是極不容易的事情,但是,我心底裡確信符見藥會在那個地方,而說得清楚明白一點,符見藥出了什麼事,我大概已經心中有數。





  我和符見藥的相遇是在醫院。

  我之所以出現在醫院,是因為意外後的復健,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

  她之所以出現在醫院,是因為她那一直被病痛纏繞住的弟弟。  

  「心臓病。」

  符見藥道出了她弟弟的病況時,緊緊抆著嘴。那是繼她聽到我家裡狀況後,第一次露出的悲痛表情。





  我們一直跑一直跑,終於在深切治療部門外找到了少女。坐在一角的符見藥毫無半點生氣,褪色了的木偶與背景融為了一體。

  「喂,符妹。」

  我朝她叫喊,失神的少女只是微微一顫,接著,頭緩緩的抬起。

  「車仔?」

  就在下一秒,她的淚水如缺堤般落下。首次看到符妹如此的模樣,不由得心痛起來,馬上抱住了她,安撫著她。





  「係咪妳細佬出左事?」我說。

  她點頭,聲帶嗚咽。

  「前幾日,我返到屋企,好似平時咁叫佢……佢係床上面,好似訓左咁……但係叫極都唔醒,後尾先知佢發作……」

  她無法繼續,不過接下來的報警和送院,還有守望,也沒有說明的理由。

  縱使看上去是老土的戲碼,我知道在現實裡,有無數人因為家人受病魔折騰而一直奔波。只是,當發生在自己身邊時,感覺毫不真實。

  特別是,只有十四歲的年輕女孩。

  她告訴過我她的家人長期不在家,跟她相處最久的、最親愛的弟弟是她的唯一支柱,然而,他卻不幸的體弱多病。我所認知的符見藥,一直以來都背負了無數的包袱。學業、家務、本來由她一人負責,她又要兼顧照料弟弟。前陣子,她還抽空來管我的家事……她到底是怎樣熬過來的呢。

  就算再獨立,再能幹也好,她也不過是一個小女孩而已。





  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通話,她對我發了脾氣。是了,她一定是在責怪我吧。要是她沒有來我家做家事,她就會早點發現弟弟的異常,早點送他進醫院,這件事就不會發生。

  「對唔住。如果唔係我要妳成日幫我執屋……」

  未待我說完,符見藥便截停了我。

  「唔關你事。本來就係我自願幫你。呢個係意外,冇人想架。」

  我只是「嗯」了一聲。半晌後,我問:「佢嚴唔嚴重?」

  「唔知,仲未過危險期。佢已經暈左成個星期架啦。」

  「妳屋企人知唔知?符見雲呢?」





  「聯絡唔到佢地,不過我send左email……」她說。「其實咁樣既事已經發生過幾次……所以佢地已經慣哂。」

  真是的。就算是狼來了,得知自己的家人有危險,不是應該把工作丟下,馬上回來嗎。把所有事都拋給符見藥太過份了。

  符見藥的擔憂,我是可以理解的。要是我的妹妹還在生,要是她也有這一個病,此刻我也會感受到錐心之痛吧。我看她又揉了揉眼睛,本來秀氣亮麗的臉容已不復見。

  「妳係咪好耐冇訓?」

  她點頭。

  「不如妳休息下先啦,我會留係度,有咩消息我會通知妳。」

  「但係……」

  「唔駛但係啦。妳要休息,如果妳病低左,佢醒左果陣邊個照顧佢?」





  留下。這是我唯一能替符見藥做的。這是我的決定。

  然而,久不作聲的八婆珍,卻在這個時候說出無法理解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