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正陽門外響起第四槍。
 
    他收起槍,然後翻身下馬,把身上的斗篷披在老婦身上,又用握槍那手替她合上眼。
 
    天亮了許多,如同蠟藍。他從腰間抽出紙扇,漫步走回院子,途徑欣愉樓時,他看見街角開了一家花店。
 
    那是西式花店,裡頭置放了各式花朵,有玫瑰、鬱金香、洋菊等。就連那橫樑上也架了木棚,紫藤與朝顏不知羞地繞在一起。墻邊的木架子上還放了幾些盆景,有羅漢松,月橘,還有鐵絲草。
 




    他蹲在地上,不知不覺拿起一盆茉莉,將它買了回家。
 
    自那日起,他便每日給那盆茉莉澆水,又帶它曬太陽,卻不讓任何人碰它。
 
    十天過去了,她沒來找他。她如今應該很難過吧?
 
    一個月過去了,她還是沒來找他。她該不會知道他是兇手吧?
 
    兩個月過去了,她依舊沒有來尋他。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吧?
 




    又過了好幾日,她還是來了。
 
    他推開嫂子的房門,看見她正抱著孩子,這場景他想象過許多次。他其實很想念她,但望著她那張臉,他便又想起那些死去的人,好的壞的人。
 
    他握著手中的藥膏退出房外,她立馬跟了上去,她總是很努力地跟上他,他卻未曾為她停下腳步。
 
    她憔悴了許多,但她依舊笑著同他講話。
 
    他很想問她最近可有按時吃飯,可有偷吸煙,可有好好休息……但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你來做什麼?」,真是糟糕透了。他背過身,同她吵了幾句,他知道她落淚了,於是他也落淚了。
 




    大概,真的再無可能了。
 
    她吸了吸鼻子,乖巧地說了句「好」,隨後離開院子。
 
    大概,她真的要放棄了。
 
    那晚,他一手捧著酒壺,一手抱著那盆茉莉,他和它說了許多原想告訴她的話。
 
    「為什麼要讓我認識你?」
    「為什麼你要姓郭,我要姓秦?」
    「為什麼要讓我愛上你?」
 
    第二日,她朋友來到院子裡哭喊,說是把她弄丟了,還說這兩個月她死過無數回。
 
    他衝進郭府,把整個郭府翻了個底朝天,也依舊沒有找到她,看來是他把她弄丟了才對。他仰望她曾經每日望著的山,一片橘黃,原來他在他最愛的秋日將她殺死了。




 
    「懿晟?」
 
    她捧著月季花從花叢走出。
 
    他緊緊將她摟在懷裡,原來他沒有失去她,她一直在他身後等他回頭。
 
    他決定了,要重新開始。
 
    說好了,我們要重新開始,餘生與君生死相依,直到「永遠」。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