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外!號外!昨日山東等中原地區發生嚴重軍事衝突!」
 
    「號外!號外!內戰一觸即發!」
 
    正躺在旅館床上睡覺的郭陶陶被賣報小郎的呼喊聲吵醒。楊琇瑩眉頭一皺,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郭陶陶走下床,躲在窗簾後往街邊張望。
 
    天還青藍,雨霧濃重,路上行人亦不多,顯然不過清晨六點。
 
    「號外!號外!要打內戰了!」賣報郎背著裝滿報紙的背包,不斷將手中的報紙遞給路過的行人。
 




    一聽到「內戰」二字,郭陶陶睡意全無,拿著手拎包便往旅館外跑去。
 
    「給我一份報紙。」郭陶陶遞給賣報小郎幾枚零錢。
 
    「雖已簽訂停戰協定,唯昨日山東……中原等地……激烈的軍事衝突……內戰一觸即發……」郭陶陶埋首看報。
 
    「再走可就要撞上牆了。」
 
    郭陶陶聽見熟悉的聲音,便急忙放下報紙。只見秦懿晟正攔在他身前,而自己也不知不覺已走進旅館內。
 




    「怎麼失魂落魄的?」秦懿晟瞧見她手中拿著一份報紙。
    「沒有。」郭陶陶搖搖頭,又露出微笑。
    「是……在擔心你的父兄?」秦懿晟問。
    郭陶陶用力地點頭,又說:「也只是瞎擔心罷了……」
    「會沒事的。」秦懿晟安慰道。
 
    郭陶陶把頭埋在胸前,輕輕地點了點,卻瞧見秦懿晟今日穿著淺灰色長袍。
 
    「你怎麼不穿我給你的長袍?」
 




    秦懿晟打開扇子,面露難色,連連搖頭拒絕。
 
    「不行!快去換上!今兒是你的生日,那可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
 
    郭陶陶把秦懿晟推上樓,要他換好衣服才準出來,然後拎著報紙愁眉苦臉地走回自己房間。而剛剛還在呼呼大睡的楊琇瑩也已起身,正坐在化妝桌前梳妝。
 
    「陶陶,怎麼垂頭喪氣的?」楊琇瑩拿過她手中的報紙。
    「怕是真的要內戰了。」郭陶陶歎了口氣,癱坐在沙發上。
    「唉,父親這幾日在河北,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楊琇瑩看了報紙後也無精打采的。
    「對了,我們今日就要回北平了,你和懷德哥哥的婚禮商量得如何了?」郭陶陶問。
    「懷德覺得如今局勢不穩,還是早些舉行婚禮較為妥當。」楊琇瑩放下報紙,又梳妝打扮起來。
    「那你們是打算年底舉行婚禮嗎?」郭陶陶也起身收拾行李。
    「應該是。」楊琇瑩對著鏡子給自己戴上一副綠寶石耳環。
    「那就好。」郭陶陶收拾好行李箱。
    「陶陶,你衣服還沒換呢!那件粉色旗袍吧,都沒瞧你穿過。」楊琇瑩說。




 
    郭陶陶脫下睡衣,換上一身玫瑰粉漢麻短袖旗袍。粉旗袍的直領、袖口和裙叉分別添了一層白色蕾絲花邊作裝飾,右胸一字扣上的白玉粉流蘇隨郭陶陶走動而搖搖擺襬。
 
    眼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楊琇瑩和郭陶陶提著行李箱走出房門。倆姐妹剛打開房門,便瞧見驚人的一幕……一男子穿著粉色長袍,正背對著楊琇瑩和郭陶陶的房門!
 
    粉白漢麻長袍自男子寬廣的肩上垂自黑色布鞋上,袖口及衣領隱約透出白色裡襯甚是搶眼。男子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持著紙扇背在身後,他聽見身後的房門已打開,便緩緩轉過身來。
 
    「秦……先生……」楊琇瑩張著大嘴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秦懿晟。
    「好看!」郭陶陶放下行李箱,開心地跑到秦懿晟跟前。
 
    秦懿晟低頭苦笑,那臉都快和長袍一個色了。
 
    楊琇瑩抿著嘴,忍笑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秦先生穿粉色的……不過……不過挺好看的……」
    「你看!我都說你穿粉色好看吧!」郭陶陶開心地拉著秦懿晟的衣袖。
    「陶陶,你倆要不合一張影吧?剛好你今天也穿粉色。」楊琇瑩邊說邊從行李箱裡拿出相機。




 
    郭陶陶扭頭看向秦懿晟,他笑著朝她點點頭。
 
    「咔嚓!」楊琇瑩按下相機快門。
    「我還沒準備好呢!」郭陶陶連忙捋捋頭髮,乖巧地站在秦懿晟身旁。
    「咔嚓!」楊琇瑩豎著相機,又拍了一張。
    「我就說粉色好看吧!」郭陶陶對於秦懿晟換上自己給他買的衣服感到開心。
    「姑奶奶,您眼光最好!行了吧?走吧,懷德在樓下等我們呢!」楊琇瑩將郭陶陶的行李箱遞給她。
 
    三人吵吵鬧鬧地提著行李箱走下旅館大堂,果然張睿瑜已坐在沙發上等候。
 
    「秦先生……」張睿瑜抿著嘴,生怕自己失笑。
    「張少將好……」秦懿晟尷尬地同張睿瑜打了個招呼。
    「秦先生這身打扮……挺……」張睿瑜欲言又止。
    「好看吧?我選的!」郭陶陶開心地說。




 
    楊琇瑩給張睿瑜使了個眼色,又瞧了秦懿晟和郭陶陶一眼,張睿瑜恍然大悟。
 
    「好看!陶陶的眼光一向不錯!」張睿瑜咽了咽口水。
    「對了,琇瑩,我幫你們也拍張照吧!」郭陶陶說完便動手脫下楊琇瑩脖子上的相機。
    「好。」張睿瑜溫柔地望了眼身旁的人。
   
    郭陶陶笑著按下快門,給兩位準新人拍了張合照,又請旅館老闆替他們四人合了一張影。
 
    「走吧,再不走要遲到了。」張睿瑜拿過楊琇瑩手中的行李箱。
 
    三人坐上張睿瑜的轎車,準時在十點到達火車站。
 
    「給。」張睿瑜將手中的車票分給楊琇瑩一行人。
    「好,那我們就先進站了。」楊琇瑩望著張睿瑜的眼睛說。




    「記得要轉車,別坐過站了,到家了給我來消息。」張睿瑜將手中的行李箱交給楊琇瑩。
    「懷德哥哥,你放心,我會照看好琇瑩的!」郭陶陶笑嘻嘻地說。
    「你呀,先照顧好你自己吧!」張睿瑜對郭陶陶眨眨眼,又轉身對秦懿晟說,「那就有勞秦兄照顧我的妻妹了。」
    「會的,張少將請放心。」秦懿晟又和張睿瑜握了握手。
    「你自己也小心點,我在北平等你。」楊琇瑩對張睿瑜說。
 
    張睿瑜在車站外目送楊琇瑩三人走進車站,直到車站內汽笛響了才坐上車離開火車站。
 
    楊琇瑩自與張睿瑜分離後,便一直悶悶不樂,郭陶陶唯有在一旁努力地逗她笑。秦懿晟坐在郭陶陶對面,依舊是書扇不離手。不過這次回程他渾身不自在,總覺得人人都在用異樣的眼神瞧他。
 
    「懿晟,懿晟!我給你變個戲法!」楊琇瑩睡著了,郭陶陶便去鬧秦懿晟。
    「什麼戲法?」秦懿晟放下書。
    「你看……這是一。」郭陶陶伸出右手的食指,「你只要集中精神盯著它看,它就會變成二。」
 
    郭陶陶說完便把食指慢慢移到秦懿晟的眼前。
 
    「沒有變成二啊。」秦懿晟認真地盯著她的食指。
    「噗嗤!」郭陶陶瞧見他雙目擠在一起的樣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秦懿晟發現自己被郭陶陶耍弄了,似笑非笑地歎了口氣,又低下頭繼續看書。不一會兒,他也累了,便合上書趴在桌上休息,留下郭陶陶一人清醒。
 
    窗外的風景正快速往後退去,只有那橘紅的陽紋絲不動地掛著天邊,它正光明正大地監視著這世間的每個人。
 
    郭陶陶托著腮與那陽對視良久,她想起父兄離開北平那日,它亦是這般艷烈,可轉眼他們一家已分別三個多月了。四月時東北曾發生大規模軍事衝突,如今不過剛過去兩個月,中原局勢已是動盪不安,那麼接下來又會怎麼樣呢……
   
    郭陶陶想得累了,便趴在桌上看眼前的人。
 
    他又把劉海放在額前,一對彎眉微蹙,幼細的上下睫毛因著合眼而疊在一起。高隆的鼻子在陽光的照射下,倒在了桃心似的薄唇上。一身粉白的長袍映得他臉頰微紅,倒顯得比平日更白淨了。
 
    郭陶陶半個身子都趴在桌上,她想瞧清眼前人。
 
    菀青軒的戲台上,他一身帔服,柔媚至極……
 
    菀青軒的後台裡,他濃妝豔抹,沉著冷峻……
 
    每一場的相聲表演,他一襲長袍,眉清目秀……
 
    欣愉樓宴會上,他身著西服,英姿颯爽……
 
    北平火車上,他白衣翩翩,溫潤如玉……
 
    秦懿晟睫毛微顫,一雙疲憊不堪的眼眸措不及防地撞進郭陶陶的眼裡。
 
    「懿晟。」
    「什麼?」
    「你眼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