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陶陶八點未到便起了床,又把自己關在房裡練了一早上的琴。十點時,她隱約聽見郭梟鴻從三樓走下來,便瞧瞧趴在樓梯口觀察父親的舉動。郭梟鴻穿著軍服,手中握著軍帽,穿上皮鞋便出門了。
 
    郭梟鴻剛走,郭陶陶便關上門,換了一身丁香紫長洋裙,帶著皮方包輕手輕腳走下樓。
 
    「你要去哪裡?」
 
    郭陶陶轉過身,只見郭致遠正站在樓下梯口望著她。
 
    「去哪兒需要這麼神秘?」郭致遠走到妹妹跟前。
    「我……明天是琇瑩生日,我給她準備了禮物,不過有些小差池。」郭陶陶心虛道。




    「琇瑩?什麼禮物?在哪?」郭致遠半信半疑。
    「你……真的想看?」郭陶陶一臉無奈。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又去找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郭致遠不屑地說。
    「我哪有亂結交朋友!我不允許你侮辱我的朋友!」郭陶陶氣鼓鼓地說。
    「上次那個男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郭致遠推了下妹妹的腦門。
    「上次?」郭陶陶皺著眉頭想了想,「你說懿晟?人家可比你好多了!」
    「你要不要臉,胳膊肘往外拐,居然幫著外人說你哥哥!」郭致遠又想拍郭陶陶的額頭,卻被她推了回去。
    「不和你說了,哥哥還是乖乖在家裡練琴吧!我晚上再回來,今日約了琇瑩吃飯。」郭陶陶朝郭致遠吐舌頭,然後走出郭府。
 
    郭陶陶坐上郭府的車,往菀青軒開去。她知道秦懿晟這個時間不會在菀青軒裡,但是還是想碰碰運氣,希望可以遇到他。自從那日與他說秦濤的事後,她已有兩個星期沒有見過秦懿晟了,也不知道他病好了沒有。




 
    「小姐,到了。」
    「好,記得不要同任何人提起我來過菀青軒!」
 
    郭陶陶挽著手袋慢慢地從街口走到菀青軒,裡頭依舊烏泱泱一群人,不過她透過飄出茶館外的唱腔辨別出戲台上站的不是秦懿晟。
 
    既然秦懿晟不在,郭陶陶也就只好去忙自己的事了。她沿著街道往前走,憑著記憶來到「馮氏裁縫舖」。
 
    「馮師傅。」郭陶陶笑著走進裁縫舖。
    「喲,郭姑娘,怎麼了?」馮師傅托了托眼鏡。




    「我……手帕我上次拿回去縫了,」郭陶陶低頭傻笑,「可是我縫得不好,您看還能不能補救……」
 
    馮師傅笑著點點頭,伸手接過郭陶陶縫得亂七八糟的手帕,又替她縫縫拆拆。
 
    「馮師傅。」秦懿晟捧著紫檀色長袍走進裁縫舖。
    「喲,懿晟怎麼來了。」馮師傅朝進來的人點點頭。
 
    郭陶陶朝秦懿晟微微一笑,低下頭站在一旁,秦懿晟也同她點頭,便和馮師傅說起話來。
 
    「馮師傅,您能幫忙把這身長袍改小點嗎?這是師兄的長袍,他最近瘦了,總說衣服太寬。」秦懿晟對馮師傅說。
    馮師傅依舊笑嘻嘻地接過衣服:「可以,你就放在我這,三日後來取。」
    「好。」秦懿晟朝馮師傅微微一笑,隨即走出縫紉舖。
 
    郭陶陶眼底一閃而過的失望還是被馮師傅瞧見了。
 




    「倆人吵架了?」馮師傅邊說邊拿起郭陶陶的手帕,又替她修補起來。
    「沒有……」郭陶陶搖搖頭。
    「懿晟這孩子呀,人挺好,就是脾氣倔,怕是要辛苦姑娘了。」馮師傅笑道。
 
    郭陶陶站在一旁訕笑,又低下頭望著鞋子發愣。
 
    「好了,你看這樣可還好?」馮師傅把手帕還給郭陶陶。
    「好看!可比我縫的好看多了!」郭陶陶望著手帕,開心地笑了。
    「姑娘滿意就好。要替你包裝一下嗎?」馮師傅轉身從櫃子拿出幾個禮物盒。
    「這個吧。」郭陶陶選了個墨色禮物盒。
    「好。」馮師傅把手帕放進禮物盒裡,又用絲帶在禮物盒上綁了個蝴蝶結。
    「謝謝馮師傅!」郭陶陶開心地接過禮物盒。
 
    郭陶陶對這份禮物越看越喜歡,摸著禮物盒上的蝴蝶結走出了縫紉舖。
 




    「呀……」
 
    郭陶陶邊摸腦門邊抬起頭,發現自己撞上了秦懿晟的後背。
 
    「懿晟……」郭陶陶摸摸腦門,又開心地走到秦懿晟跟前,「你是在等我嗎?」
    秦懿晟望了眼郭陶陶手中的禮物盒,面無表情說:「如果你理解為我是在等馮師傅,倒也不是不可以。」
 
    郭陶陶抱緊禮物盒,連忙笑著搖頭。
 
    秦懿晟站在太陽底下久了,只覺得熱得慌,便抬腿往前走去。郭陶陶捧著禮物,開心地跟上他。
 
    「你今兒怎麼會來馮師傅這兒?」
    「你剛才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哦……那你現在要回菀青軒嗎?」
    「你不是知道我每天下午都會在菀青軒嗎?」




 
    雖然秦懿晟語氣平淡,甚至帶著些許厭煩的口吻,但郭陶陶知道他沒有生氣了。
 
    「就在這吧。」郭陶陶在十字街口停下。
    「在這做什麼?」秦懿晟問。
    「在這道別呀!我約了琇瑩吃飯。」郭陶陶笑著說。
 
    秦懿晟雖賭氣地躲避郭陶陶的眼神,但還如往日一樣站在原地等她先離開。
 
    「真好。」郭陶陶笑著摸了摸秦懿晟的頭,然後轉身往佑中飯店走去。
 
    秦懿晟被郭陶陶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原來這世上也還是有人不怕死,居然敢把他的頭髮弄亂。
 
    郭陶陶抱著禮物,一蹦一跳地走進佑中飯店。剛走進二樓包間,她便衝上去抱住楊琇瑩。
 




    「琇瑩,我好想你啊!」郭陶陶把下巴托在楊琇瑩肩上。
    「怎麼了?」楊琇瑩也摟住她。
    「就是覺得好久沒見你了。」郭陶陶鬆開楊琇瑩,牽著她的手坐下。
    「是啊,父親前段時間回來了,我也都在家陪他。」楊琇瑩說。
    「所以我只得提早一天給你過生日了。」郭陶陶嘟著嘴說。
    楊琇瑩搶走郭陶陶的手拎包,邊翻找邊說:「禮物呢?你不是說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給我嗎?」
    「在這呢!」郭陶陶敲了敲懷中墨綠色的禮物盒。
    「給我!」楊琇瑩伸手去搶。
    「給你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不許嫌棄。這可是我親手做的……」郭陶陶把禮物盒遞給楊琇瑩。
    「蒼天!郭大小姐親手做禮物給我!」楊琇瑩迫不及待地打開禮物盒。
 
    一條柔軟順滑的白絲巾躺在禮物盒裡,幾片用墨綠色棉線繡成的綠葉自絲巾四角延伸至絲巾中央,手帕其中一角還用棗紅色棉線繡了「楊琇瑩」三個字。
 
    「我繡得還行吧?」郭陶陶驕傲地抬起下巴。
    「漂亮!蒼天……這份禮物意義太深了!」楊琇瑩用臉蹭絲巾,迫不及待地感受它的柔軟。
    「不過……」郭陶陶吐了吐舌頭,「我要承認,裁縫師傅有替我補救過,原本可醜了。」
    楊琇瑩連忙搖搖頭,拉著她的手說:「只要是你做的,再醜我也喜歡!」
    「你對我這麼好,把我寵壞了,以後可沒人敢要我了!」郭陶陶捏了捏楊琇瑩的鼻子。
    「沒有人要也不怕,我養你!」楊琇瑩笑著說。
 
    服務員敲了敲房門,為兩位大小姐端上飯菜,然後默默退出包間。
 
    「對了……」郭陶陶忽然放下手中的筷子。
    「怎麼了?怎麼忽然這麼嚴肅?」楊琇瑩也放下手中的湯勺。
    郭陶陶低下頭想了想,望著楊琇瑩說:「秦懿晟,真的是秦濤的弟弟。」
    「你說什麼?」楊琇瑩錯愕地坐在一旁。
 
    郭陶陶便把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楊琇瑩,包括秦懿晟意圖刺殺郭梟鴻,以及她與秦懿晟和好的經過。
 
    「陶陶……」楊琇瑩握著她的手問,「你確定他真的放下了?」
 
    郭陶陶想了想,笑著點點頭。
 
    「你真的確定嗎?」楊琇瑩又問了一次。
    「確定。」郭陶陶用力地點頭。
    「他之前那樣利用你,如今指不定也只是在讓你放下戒心。」楊琇瑩還是覺得不放心。
    「可當我揭穿秦濤是他哥哥時,他選擇承認,而沒有繼續隱瞞。」郭陶陶說。
    楊琇瑩歎了口氣說:「不過也是,如今你父親若出什麼意外,他便是首要嫌疑人,還會連累他身邊的人。我料他即便意圖不軌,也不敢輕舉妄動。」
 
    郭陶陶笑著點頭,給楊琇瑩夾了塊雞肉。
 
    「不過你還是要小心點,盡量和他保持距離。」楊琇瑩握緊郭陶陶的手說。
    「知道了。」郭陶陶笑著點頭。
 
    與楊琇瑩吃完午飯後,兩姊妹便牽著手去首飾店逛了一圈,又互相給對方添了一套衣裙。不知從何時開始,郭陶陶便經常穿旗袍,楊琇瑩不禁感歎這大半年來她的好妹妹變了許多。
 
    其實郭陶陶也發覺自己變了許多。
 
    例如,她會開始掛念家人和楊琇瑩以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