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想拿起相架的時候,客廳傳來幾個女孩子的聲音,我猜雄鷹的三個妹妹回到家裏,我下意識地拉開書桌上的抽屜,然後將相架放入抽屜裏並關好。我抱著靈龕回到客廳裏,剛進家門的兩個女孩子對著我點頭,露出微笑。稍高的女孩子,長著一頭啡黃色的頭髮,後腦杓綁著一條長長的馬尾,她擁有一雙啡色的眼睛,身穿白色襯衣、啡色長褲和工作皮靴,大概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我想她應該是雄鷹的大妹;另外一個女孩子,身高較大妹矮一點點,長著一頭金黃色的短髮,她和雄鷹的母親一樣,擁有一雙碧綠的眼睛,她身穿白色襯衣、藍色牛仔長褲和工作皮靴,大概十六、七歲,我想她應該是雄鷹的二妹。

「大妹、二妹,她是斐露迪,是你哥哥的妻子,你們的嫂子。」

「斐露迪,她們就是雄鷹的大妹、二妹。」

雄鷹的母親看見大家都聚集在客廳裏,開始互相介紹,大家善意地打量對方後,我向她們說道。

「大妹、二妹、小妹……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們嗎?」





「當然可以。」大妹笑道。

「你真的是哥哥的妻子嗎?哈哈,別開笑了。我哥哥怎麼可能娶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做妻子?」二妹嗤笑道。

「……大姐姐……你真的是哥哥的妻子嗎?」小妹拉著我的衣袖,有點疑惑地向我問道。

「是的,大姐姐我的確是你們雄鷹哥哥的妻子。」我腼腆地答道。

「那麼你們是怎樣認識的?」二妹好奇地問道。





「我和他都是在軍旅裏認識,一起上戰場,經歷了許多的事情,最後走在一起,共結連理。」

「斐露迪嫂子,你真的愛我們的哥哥嗎?」

「大姐說的簡直是廢話!」小妹走到我的跟前,她擁抱著我說道:「要不然的話,這個漂亮的大姐姐怎麼會嫁給哥哥呢?」小妹對我天真爛漫笑道:「你說對不對?斐露迪嫂子?」

「沒錯。」我對著小妹報以微笑答道。

「斐露迪姐姐,哥哥在哪裏?為甚麼到現在還看不見哥哥?他是不是太忙了,所以還在軍營裏?」





「這個……」

「小妹,哥哥他……」大妹剛從室外回到家,一看見我手上的靈龕,似乎已經知道雄鷹不在人間。

「小妹,哥哥他已經魂歸天國了……」大妹抱著小妹難過地說道。

「哥哥……哥哥不在……不在了……」小妹在大妹懷裏抽抽搭搭痛哭著。

小妹悲傷的眼淚,牽動了我對雄鷹的思念,不過,我不可以因此而落淚,因為,雄鷹要我回到他的家,就是希望我、孩子們和他的家人一起開始新的生活,所以,我必須帶她們離開悲傷。

「小妹,雖然你哥哥已經魂歸天國了,然而,他離開的時候,託我告訴你,叫你好好照顧他的孩子。」我安撫著小妹,對她微笑道。

「哥哥的孩子?」小妹收起淚水,好奇地向我問道:「在哪裏?」

「小妹,你過來我這裏。」





小妹用雙手抹乾眼淚,她走到我的面前。

「就在我的肚子裏,你來聽聽……」

小妹挨近我的肚子,用耳朵仔細聆聽我肚子裏的一舉一動。

「甚麼?斐露迪你……你已經有雄鷹孩子?」雄鷹的母親非常驚訝。驚訝中卻帶點喜悅。

「唔……」我含情脈脈,點頭道是。

「我哥……真是個渾蛋!」二妹淚中帶著抱怨地說道:「哪裏有人,令自己可愛妻子有了孩子之後就魂歸天國?還讓她變成寡婦。」

「哥哥……唉……」大妹似乎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





「姐姐們都不要說話,我在聽斐露迪姐姐的肚子!」小妹嘟長嘴兒,生氣地說道。

「好啦!我們不吵就是。」二妹無奈地說道。

「小妹,你應該稱呼斐露迪做嫂子……」大妹說道。

「沒關係,就讓小妹叫我姐姐吧!」我撫摸著小妹那啡黃色的頭髮,溫柔地說道:「小妹,怎樣?有沒有聽到甚麼?」

「我聽到哥哥的孩子在叫喊著……哥哥的孩子想快點出生,然後跟我們生活……」小妹仔細聽著,突然驚訝地說道:「哥哥的孩子,有四個?」

「不是吧?」

眾人當知道雄鷹孩子有四個的時候,都感到驚訝。

「我哥真是名符其實的渾蛋……」二妹嘆氣說道:「他是不是將我們美麗的嫂子當成母豬?竟然送給家裏四個孩子?」





「哥哥他……想不到……」大妹有點害羞地說道。

「的確如此……是……是軍醫對我說的。」我支吾以對,不敢對她們說是雄鷹在夢裏告訴我……

「雄鷹這個孩子……跟他父親一樣不清不楚的!當年,他父親出征的時候,過了三個月後,我就懷上小妹,這個孩子,還未出生,爸爸就戰死沙場,留下我們幾個,還有沒出生的小妹。」

雄鷹的母親走到我的背後,她擁抱著我,細語說道:「斐露迪,辛苦你了,我們家的媳婦不好當。雄鷹的孩子,是我們的寶貝,我們一起撫養他們成人吧!」雄鷹的母親接著說道:「斐露迪,如果有委屈,儘管對我們說吧!我們為你作主。」

「謝謝你們……」

「斐露迪曾經做過孤兒,我跟孤兒們一起生活的時候,她們都是我的姐妹。可是我們相處不久後,他們都魂歸天國。斐露迪曾經擁有過兄弟姐妹,可是除我的兄長對我最好,其他人都一直欺負我,直到我認識雄鷹,我才知道甚麼叫親情,甚麼叫愛。斐露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斐露迪嫂子,你儘管說吧!」二妹爽快地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叫你們做妹妹,你們也叫我做姐姐……」

「可以!我不想叫斐露迪做嫂子,我要叫你斐露迪姐姐!」小妹高興地說道。

「這樣不錯,叫姐姐我覺得會變得親密……」大妹說道。

「好呀!我又多了一個姐姐可以依靠了!這樣的話,我不用再在牧場工作,可以常常跟學校裏的朋友玩啦!」二妹嬉皮笑臉地說道。

「不行!」小妹對二妹生氣地說道:「剛才沒有聽見斐露迪姐姐說嗎?她現在懷孕了!不能過度粗勞!而且,孩子們出生了以後,我們可要幫忙照顧!」

「這種道理,是誰教你的?」二妹問道。

「老師說的!」小妹一本正經地說。

「那有老師會教孩子這種道理?」二妹無奈地說道。

「好了!你們不要再起哄胡鬧了!斐露迪一路舟車勞頓也累。讓她好好休息吧!」

「可是……斐露迪姐她應該睡在哪裏?」大妹問道。

「就讓她睡在你哥的房間裏吧!」雄鷹的母親對大妹說道:「大妹,你先打掃一下你哥的房間,然後將你斐露迪姐的行李搬到你哥的房間。」

「好的。」

「二妹,小妹,你們幫忙大姐將行李從路西克和……」

「我那匹母馬叫拉娜。」我答道。

「拉娜嗎?難度牠們也……」

「是的。」我點頭笑道。

「哈哈!路西克,你跟你雄鷹哥哥一樣很本事,娶了個賢良淑德的妻子。」二妹嗤嗤笑道。

「這些孩子也真是的。」雄鷹的母親說道:「你們兩個就幫忙一下大姐,將行李從路西克和拉娜身上卸下來吧!然後,帶牠們回去馬廊,我想路西克的母親也想看一看牠的兒子和牠的媳婦。」

「知道了,母親!」

「謝謝你們……阿姨……」

「傻丫頭!大家都是一家人,說甚麼謝謝?太見外了!」

「是……是嗎?」我傻笑答道。

「還有,不要再叫我阿姨,你既然來到我們家,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以後也叫我母親吧!」

「母親?我真的可以叫你母親嗎?」

「當然可以!斐露迪是雄鷹的妻子,等於是我的女兒,如果可以的話,你就稱呼我叫母親吧!」母親擁抱著我,她撫摸著我的頭髮,溫柔地對我說道。

「我知道了……母親……以後,斐露迪就是你的女兒……」

「斐露迪……」母親親我的額頭說道:「女兒,你受委屈了,辛苦你了。」

「母親……」我一言不發,只在母親的懷裏抽抽搭搭。

「乖乖,斐露迪,你先回到雄鷹的房間休息一下吧!」

「等等,我還有事情告訴大妹她們。」

我拿起載著雄鷹骨灰的靈龕,走到雄鷹的三個妹妹的面前。

「大妹,二妹,小妹,你們過來吧。你們的雄鷹哥哥回來了……」

雄鷹的三個妹妹看到我抱著靈龕,走到她們面前,她們流帶著淚水,擁抱著我,擁抱著雄鷹……

「哥哥……你……你回來了。」小妹擁抱著靈龕大聲哭道。

「哥哥……你辛苦了。」大妹飲泣道。

「哥哥,你這個笨蛋……丟下自己的母親,丟下自己的妹妹,丟下自己的妻子和子女,你終於捨得回來嗎?哥哥已經不是笨蛋……是渾蛋!」她一邊掉眼淚,一邊激動痛罵著雄鷹。

雄鷹的三個妹妹擁抱著我和靈龕,不停地流淚,傷心的痛哭聲,牽動我的內心,使原本心情已經平復的我,我的心突然變得酸溜溜,眼淚也快忍不住,要掉下來,但是,當我看到妹妹哭得如此傷心,我身為她們的嫂子,她們的大姐,我不可以掉眼淚……我要堅強……

「你們不要傷心,不要難過,你們這個樣子,雄鷹會不放心的……」

「斐露迪姐姐,哥哥走了兩年,我連他最後一眼也沒看見……」小妹緊緊地抱著靈龕哭道。

「哥哥……你走得實在是太突然了……」

「哥哥……你真是太過份了,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說走就走……」

大妹和二妹邊抱怨,邊哭道。

「你們別這樣……」

三姐妹的哭聲,不停地撼動我那千瘡百孔的心,令我非常難過,

「我……不可以哭……」

我不停地對自己說道,我不可以再悲傷了,我要堅強,我要樂觀面對一切,我要好好跟她們說,不要哭,不要讓雄鷹擔心,我要……

「斐露迪。」

此時,母親緊緊的擁抱著我,她對我說道。

「斐露迪,不要將自己悲傷的情感緊閉在心裏,母親知道你想勸導,帶領妹妹們重新振作,不過,你先要跟妹妹們一起重新振作,不然的話,會令你更加難過。好好跟妹妹們痛哭一場……」

母親的一句話,猶如一條鑰匙,解開裏我內心心扉,心扉裏鎖著對雄鷹的悲傷之情,頓時得到解放,在我的內心裏到處流竄,當悲傷之情由內到外時,我的氣管不停地抽搐,眼淚也不停地嘩啦嘩啦地,猶如瀑布般的從雙眸裏流出來,我終於按捺不住,我擁抱著母親和妹妹們,放聲痛哭,我們哭個不停,哭聲傳遍整個家,整個牧場,整個圖拉,整個西伯利亞的草原。哭聲,流露出我們真摰的情感,正如母親所說,我不應該將悲傷深深地封鎖在內心裏,而是讓它得到解放,唯有解放這一切,我才能拋開傷心的回憶,從失去至親的悲傷中,真正重新振作,讓我在新的家,跟母親和妹妹們,還有我和雄鷹的孩子們,開始新的生活,新的人生。

晚飯過後,我和母親、妹妹們打掃好雄鷹的房間後,將我帶來的行李搬入雄鷹的房間裏,差不多晚上十一點左右才整理完畢,經過一天的辛勞,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大家一個接一個洗完澡後,說聲晚安,便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休息。

我回到雄鷹的房間,便鑽入厚厚溫暖的被窩裏,我聞一聞被子,陽光的味道夾著雄鷹的氣息,讓我似乎感受到雄鷹對我的安慰。身在雄鷹的房間裏,每一件物件,都讓我感受到雄鷹的氣息,讓我感覺到他就在我的身邊……

「斐露迪姐姐……我是小妹……」

小妹敲起房門。

「小妹嗎?請進。」

小妹走進房間,看見她將枕頭收到後面,臉上有點害羞。

「小妹,怎樣了」

「我……我想和斐露迪姐姐……」

我看小妹的樣子,似乎想跟我一起睡。

「小妹,你過來吧。」

小妹點點頭,坐在床邊。

「你是不是想跟我一起睡。」我微笑說道。

小妹對著我微笑,點頭說是。

「來吧!」

小妹立刻鑽進我的被窩,我倆依偎在一起。

「斐露迪姐姐,雖然,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不過,我覺得你很親切,很溫柔,小妹很喜歡你……」

「真的嗎?謝謝你!小妹。」

「小妹還未出生,父親就為國捐軀了。對於父親的樣貌,都是透過相片和母親、哥哥、姐姐們告訴我才知道。從小母親就打理家裏和牧場的事情,很少管教我,所以是哥哥和姐姐們照顧我,不過,姐姐們管我管得很嚴,只有哥哥他……」

「只有雄鷹不會嚴格的管教你,反而很保護你,對嗎?」

「哈哈,應該說是放縱我才對。每當我頑皮做錯事的時候,姐姐們總是打罵我,哥哥總是護著我,不讓我挨罵挨打。」小妹緊緊地擁抱著我,抽抽噎噎地說道:「我……我很喜歡哥哥,但是,從今往後,我再也看不見哥哥,再不也聽不到哥哥的說話聲……」

「小妹,別哭,別哭。」我輕輕地掃一掃小妹的背部說道:「我們不是說好嗎?不能再哭啊!」

「我明白……明白……」

看來,不找點其他話題,小妹會哭過不停。雄鷹,說甚麼話題好呢?啊!我想到一個很好的話題!

「小妹,別哭!你有沒有看到床頭上的洋娃娃?」

我指著洋娃娃說道。

「看見了,斐露迪姐姐的洋娃娃很漂亮……」小妹邊哭邊點頭。

床頭上的洋娃娃,正是我在圖拉生活的時候,媽媽送給我的。我離開圖拉的時候,我將洋娃娃帶走,一直陪伴著我。如果我將洋娃娃送給可憐的小妹,我猜媽媽也會同意……

「小妹,來吧!」我將洋娃娃放到小妹懷中說道:「這個洋娃娃是我在父親家生活的時候,媽媽送給我,她一直陪伴著我渡過不少寂寞的晚上,我現在將她送你。」

「母親說過,不可以隨便拿別人的東西……更何況這麼漂亮的洋娃娃,一定很貴重……」

「傻瓜……」我撫摸著小妹的頭髮說道:「我是你哥哥的妻子,你們又叫我斐露迪姐姐。所以,斐露迪姐姐我是別人嗎?」

「斐露迪姐姐說得對……」

「小妹,幫我好照顧她好嗎?」我指著洋娃娃說道。

「好的!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小妹拭去淚水和鼻涕,她露出燦爛笑容。

「太好啦!小妹想不想聽這個洋娃娃……還有就是斐露迪姐姐和哥哥在軍旅裏的故事?」

「我想聽!」小妹興奮地說道。

「想聽的話就別再哭啊!」我微笑道。

「小妹我不再哭啦!斐露迪姐姐,快告訴我,你們的故事吧!」

「好的。」我開始說道:「從哪裏說起……對了,從你哥來到我軍的駐紮地說起吧。那一天,你哥哥騎著路西克來到我軍的駐紮地……」
 我和小妹在被窩裏互相依偎著,我娓娓道來,小妹靜靜聆聽,漫漫長夜,從此不再漫長。冬去春來的西伯利亞,溫暖的陽光將白皚皚的積雪蒸發成小水點,小水點不是升上藍天與白雲融合,就是與大地河川融合,滋潤初生的生命,豐富大地。嫩芽綠葉傳承祖根,破土而出,在茫茫大地上茁壯地成長,雛鳥幼獸在父母的襁褓下長大離巢,傳承著父母的精神,展開屬於自己的生活,萬物皆承先啟後,譜寫出屬於他們的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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