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今次考試會直接影響你地來年嘅分班同選科,想繼續留係精英班,揀到你地想讀嘅科,就要努力啲考好今次試。」班主任Miss Yip對着全班說。

春來秋去,時間一晃來到了六月——考試的季節。每到這個時候,都會有兩種人:一種是為着能提早放學,可以回家打機而高興的,另一種則是為了溫習而忙得焦頭爛額的。依個性來看,很明顯地,James是前者,Jessie則是後者。

本來他們河水不犯井水,你打你的機,我溫我的習,可這次不一樣。

「你開始溫書未?」從前這句總是由Jonathan對Jessie說,今天Jessie竟變成說這句話的人。





「好問題,⋯⋯都算開始咗嘅。」James支支吾吾道。

下學期開始了不久,從來以不變應萬變、怕麻煩的Miss Yip竟然主動提出調位,並讓上學期考第一的Jessie率先選位置。

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緣份,James和Jessie竟在對方不知情下,剛巧選了對方旁邊的座位,成為了彼此的鄰座,經常眉來眼去的,漸漸的,不僅是同學,連老師都知道他們在一起了,心中泛起同一個疑問:Jessie為甚麼會和James在一起,而不是和Jonathan呢?

當發現Jonathan與Jessie他們日漸疏遠,人們好像都找到了答案。

「咁你溫咗啲咩?」





「um……電腦。」James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說。

「姐係未啦。」Jessie反了James一個白眼,「今日放學,跟我去自修室啦。」

「吓,唔好啦。」Jessie的話讓James的腦海浮現自修室的書卷味,嘔心得快要吐出來。

「反正你返到去都係打機。」Jessie理所當然地說,「跟我同埋Andy、Chloe佢地一齊去溫書啦。」

很明顯這是一句命令句,而James還是垂死掙扎道:「唔好啦,你地三個去好啲嘅,我去咪盞阻住晒。」





「唔得,如果我地下年仲想同一班,你就要考好今次個試。」

你放過我啦⋯⋯James心想,卻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無奈地嘆了口氣。


放學後,一行四人來到學校的圖書館,在登記表上填上自己的名字後,便進去了裏面的自修室。

自修室的空間並不大,分別在房間的左邊和右邊各放了三張長桌,每張長桌的兩端各放了兩桌膠椅。雖然座位不多,可也從未爆滿過,因為在這學校會讀書的人根本就不多。

而在這無人問津的自修室,他們竟遇到了正在努力溫習的Jonathan和Ivan。

「咦,你竟然會係到嘅?唔洗趕住返屋企咩?」Chloe看着坐在房間角落那張桌子的Jonathan問道。

由於這時使用自修室沒有其他人,Chloe直接便對着Jonathan喊了出來。
「Ivan話未黎過,我咪陪佢黎下,你地呢?」Jonathan問道。





「借問聲黎自修室除咗溫書仲可以做咩呢?」Andy拉開椅子說。

「問下姐。」Jonathan笑着說,看上去不再是之前那副頹喪的模樣。

「你溫到邊?溫咗後日就考嘅Chem未?」Chloe問道。

「溫咗啦,你呢?」

「你唔係覺得我開始咗溫書呀嘛?」Chloe反問道。

若按勤力程度來排名的話,Jonathan和Jessie絕對是第一,而從不會主動拿起書的Chloe則和James差不多,能成功包攬最後兩名。

「咁你加油。」Jonathan微笑道。





明明當初和Jonathan最熟稔的是Jessie,可今天他們看見對方後,竟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像陌路人似的。

就這樣Jessie他們坐了在Jonathan旁邊那張桌子,剛好Jessie和James坐的位置在Jonathan和Ivan的對面,隔着Andy和Chloe的頭,能看到對方的一舉一動。

剛從書包拿出溫習的材料不久,James才剛開始翻開Chem的筆記,眼皮便開始變得沉重,不消一會,更已宣告淪陷。

「喂,唔好訓啦。」Jessie見狀朝正打瞌睡的James的手臂輕拍了幾下。

然而,James還是沒有醒來,再過幾秒,他的雙皮還是緊閉着,唯獨嘴唇漸漸嘟了起來向Jessie索吻。

「溫書啦你。」Jessie甜笑地看着James說。

「好嘔心呀你地,黃牌!」Andy拿起黃色的Memo貼說。

「你唔抵得人地咁Sweet呀?」Chloe替Jessie反擊道。





「唔玩啦,快啲起身溫書。」Jessie沒好氣地看着James。

撒嬌攻略不行,James只好努力睜開眼睛,拿起鉛芯筆,正式開始抄寫Jessie借給他的筆記。

既然James借了她的筆記,Jessie只好拿別的科目來溫習,猶豫了一會,最後決定先做一下英文的Reading卷。

然而。當她看到第一題的選項中,竟有三個都是她不會的字,便開始後悔了。

「喂,你識唔識依啲字?」Jessie朝旁邊昨James問,而過了一會James也沒有反應,Jessie這才抬起頭看James,發現他竟抄寫到一半也能睡着。

有無咁攰呀?Jessie心想,伴隨而來的是無奈和失望。

「喂,你識唔識依幾隻字點解?」Jessie轉而向英文底子不俗的Andy求救。





「A我知,係抑鬱,C同D就⋯⋯Miss講過架,好熟口就面,但⋯⋯我唔記得咗,哈哈!」Andy尷尬地說。

「咁點算呀?唔止依題,我後面幾題都有字唔識,咁唔洗做啦。」看着與她糾纏了快十分鐘的字詞,Jessie變得煩躁起來。

「問Jonathan囉,佢英文最叻架啦,人肉字典黎架嘛。」Andy提議道。
問唔問佢好呢?Jessie糾結起來。

自從Jonathan毫無預兆地疏遠他們後,Jessie其實有點生氣,氣他怎麼突然去找Ivan他們玩,拋下相識多時的他們,卻沒想過自己才是最先拋棄對方的那個。

「做咩仲坐係到發呆?快啲去問Jonathan啦,再唔係問Ivan囉,佢兩個英文都好好架。」Andy說。

係喎,可以問Ivan,Jessie心想,拿起Reading去了找Ivan。

「er……我唔識喎,Jonathan你知唔知依隻字點解?」Ivan把Jessie的Reading遞到Jonathan面前。

「依個係焦慮,着急咁解,之前咪解過好多次比你聽,咁都唔記得。」Jonathan對Jessie搖搖頭說。

「咁我英文廢呀嘛。」

「第三題嗰隻字,你都應該唔識啦?」這麼多年來,Jessie有甚麼不懂的英文生字,都會第一時間找Jonathan,像智能手機,用久了它便能算出你的日常生活習慣一樣,每次收到英文功課或試卷,Jonathan已能猜到Jessie有哪些題不會做了。

「咁係點解呀?」Jessie問道。

「不如你坐我個位啦。」Ivan站了起來,拿起書本和筆,坐了在另一張椅子,把Jonathan旁的座位讓了給Jessie。

Jessie卻有點猶豫。

「坐啦。」再次聽到Ivan的話,Jessie才終於坐了下來。

「拿,其實你就算唔識依隻字都可以解到依句嘅⋯⋯」Jonathan竟耐心教授地Jessie作答技巧來,Jessie也認真地聆聽他的話,就像回到了還未有James的時候。

這時,坐在一隅的James醒來了,抬頭便看見Jessie正坐在Jonathan的旁邊,專心地聽Jonathan說話。

看見這樣的畫面,James內心有種打翻了七味瓶的感覺,像回到他們還未在一起時,每當他回過頭偷看Jessie時所看到的畫面。雖然現在和Jessie在一起的是他,但一種不安的感覺卻油然而生。

「哇,James你竟然會黎自修室溫書?」突然一拍聲音喚醒了James,抬頭一看,竟是Miss Lui。

「點解你會係到架?」James錯愕地問道,沒想過竟在這也能遇到Miss Lui。

「你唔好理。點呀,溫到邊?」

「佢呀?佢黎咗咁耐就訓咗咁耐。」Andy說。

「唉,真係唔明點解Jessie會同你一齊,你睇你,唉⋯⋯你學下Jessie同Jonathan啦,無眼睇你呀真係。」說畢,Miss Lui在自修室的書架上拿了幾本雜誌後,便離開了自修室。

本來心情已不太好的James聽到這句話後,像是被激勵了似的,竟拿起筆記真地抄寫起筆記來。


經過一段悠長的暑假,他們終於升上了中四。經過Jessie每天放學後,都揳而不捨地把James抓去圖書館,加上沒日沒夜的嘮叨後,James終於如願地升上精英班。然而,精英班卻有兩班,而James正正就是分到了沒有Jessie的那班。

Jessie還為此鬱悶了整個暑假,因為不僅James,連Andy和Jonathan也分到了那班,只剩Jessie孤身一人進了這班沒有朋友的精英班,這班還是她最討厭的英文老師做班主任。

「唔好唔開心啦,我可以小息黎搵你架嘛。」James對還在鬱鬱不歡的Jessie安慰道。

不願進入課室的Jessie故意在樓梯間放慢腳步來走,結果竟走了五分鐘還未走到課室。

「係咪架?」Jessie懷疑道。

「真架,我應承你,每個小息都黎你課室搵你。」

「勾手指尾呀。」Jessie把她的尾指遞到James面前。

成個小朋友咁,James心想,還是乖乖地遞出他的尾指,勾着Jessie的尾指,再用彼此的姆指蓋了個章。

「喂,Lemon佢地話不如星期六一齊join學校個BBQ,你去唔去?」剛巧路經的K哥朝James問道。

「仲有邊個?」

「好似仲有同你同班嘅Kelly、Hannah、Ben⋯⋯嗰啲,你黎唔黎?」

「呃⋯⋯我遲啲覆你得唔得?」

「快啲喎,就Deadline。」

「OK。」

「咁熱你地仲行得咁慢,我行先啦下。」說罷,K哥便三步拼兩步地消失在二人眼前。

「我去唔去好?」James問道。

「唔得,唔比去。」Jessie嚴肅地說。

「吓,點解?」

「講笑咋,你想去咪去囉。」

「有女仔喎?」

「所以呢?」Jessie反問道。

「你唔介意,唔擔心咩?」James竟有點希望Jessie會介意,彷彿這樣能彰顯他在她心中的價值。

「點解我要擔心?」

「萬一有其他女仔愛上我咁點算?」

「哈,」聽到這句,Jessie捧腹大笑起來,說:「哪來的自信呀吳生?笑死人咩?」

「笑笑笑,萬一真係有呢?」

「我可以點?你鍾意嘅,咪同佢一齊囉,只要同我講聲,我OK架喎,我會笑住咁祝福你地。」Jessie認真地說。

「哇,咁大方?」

「咁唔鍾意就係唔鍾意架啦,有咩辦法姐?我都無預過我地會永遠一齊,有過美好嘅回憶咪夠囉,死纏爛打咪仲難睇。」

James驚訝Jessie面對他們之間的愛情竟能如此坦然,坦然得他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卻不知那是因為Jessie還未意識到自己已漸漸習慣有James的世界。

而當她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Jessie,有人黎搵你呀。」班上的男生朝Jessie大喊道。

「喔,我黎啦。」Jessie連忙在功課上寫上最後一個字,匆匆走到課室門前。

「你掛住做功課得架啦,唔洗理我啦。」James故作不高興地說。

「明明你前兩日都無黎搵我,仲好意思話我?」Jessie說。

剛開學的時候,James確實還會堅持每天、每一個小息都來找她,可隨着日子漸漸過去,他來找Jessie的次數逐漸減少了,而他卻不自覺。

「係咪有咩誤會呀?最多我請你食糖啦。」James從褲袋掏出一堆檸檬味的二寶糖來,是Jessie最喜歡的味道。

「哇,咁多檸檬味嘅?」

「我買咗幾筒,特登食晒你最唔鍾意嘅橙味,留返啲檸檬味比你架,係咪好好?」

「算你啦。」Jessie打開了一顆二寶糖來吃,甜甜的檸檬味在口腔洋溢,頓時忘記剛才的抱怨。

「係啦,我今日放學要去Re-quiz,同唔到你一齊走啦。」

「吓,又Re-quiz,你最近成日都要Re-quiz嘅,今個星期已經三日無同過我一齊放學啦,啲Quiz真係有咁難咩?成日都要re-quiz⋯⋯」Jessie突然覺得再多的二寶糖也不足以補償她。

她實在想不懂,那不過是幾道再簡單不過的數學題,James怎麼可以每次都不合格?

「我都唔想架,係佢次次未教就測,鬼識做咩?」James無奈地說。

「咁你可以預習架嘛。」只要失敗過一次,Jessie便會馬上找方法改進,不容許自己有第二次失敗的機會,所以她不可能明白James的想法。

「未過教喎,點會識?擺明係佢教法有問題啦。」

「你覺得有問題嘅,咁你努力啲升上第一組囉。」

中、英文都是分班授課,唯獨數學科會把兩班精英班拆成三班來上,而Jessie所在的組別是成績最好的第一組,James則是不上不下的第二組,偏偏這一組由Miss Yeung任教。

「我跌落第三組會快啲囉。」

「你可唔可以有返啲上進心?」

「我講嘅係事實,我根本無可能升上第一組。」

類似的說話在Jessie要James考上精英班的時候也聽過,但他最後還是成功考上了精英班。Jessie以為自此以後,他就會改變他想法,沒想到他還是這樣。

她還是未能改變他。

「懶得理你,我返去做功課。」Jessie以為James會挽留她,沒想到James卻說:「好啦,拜拜。」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有無搞錯?回到座位上,Jessie竟生起悶氣來。


「請問你知唔知藍樂同學走咗未?」門口突然出現一位穿着白色衣服,拿着一張點名紙的年輕女士。

下課後不久,同學已走了,課室獨剩手腳慢的Jessie還在執拾書包。

「藍樂?我咪係藍樂囉,你搵我?」Jessie疑惑地回應道。

「太好啦,你仲係到。我叫Queenie呀,你報咗個活動,今日係簡介會嘅日子,你係咪唔記得咗呀?」Queenie溫柔地說。

Jessie像失憶的金魚,努力搜索失蹤的記憶。

「啊,係喎,係今日咩?」Jessie驚訝地問道。

「係啊,開始咗啦,你快啲落黎啦,係102室。」

「喔,你等我陣呀。」Jessie連忙背起背包,跟着Queenie跑。


來到102室,簡介會早已開始,當大家都快被講者催眠時,Jessie的進來才稍為喚醒了他們快蓋上的眼皮。

「同學,遲到要坐第一排呀,快啲坐低啦。」Jessie本想坐在最後那排,好讓她可以安心睡覺,可那位講者卻指了個第一排的位置給她,她只好硬着頭皮走過去。

眼見Jessie終於安頓好了,講者才繼續說:「啱啱講到我地依個Programme每個月都會有活動,而最近嗰個係今個月尾舉行嘅2日1夜露營,仲有唔到三個禮拜姐,係為咗Build up你地嘅Team spirit嘅,所以個Camp⋯⋯」

吓,要入Camp架?Jessie心想,看太多恐怖故事的她對哪些渡假營沒有好感,總覺得那些地方真會有些甚麼可怕事情發生。

「好耐無見過你,你都Join咗依個Programme呀?」Jessie這才發現,旁邊的人是久違的Jonathan。

唔係我係到做咩?Jessie心想,回答道:「係呀,咁啱嘅。」

「佢啱啱話要分組,不如我地一組呀?」

Jonathan很久都沒主動和Jessie說過話了,久得她都快忘了他們曾經是最要好的,無所不談的好朋友。

看了看四周,沒有一張臉孔是Jessie熟悉的,只好回應道:「喔,好呀。」

「係呢,你有無去過露營?」

「無喎。」Jessie絕對是個話題終結者,每句說話都只有幾個字,還都是句號收結。

「我都未,聽佢講好似要咩好多野,又要孭帳幕、睡袋嗰啲,仲要帶埋煲啦,⋯⋯」Jonathan滔滔不絕地說着。

Jessie突然覺得眼前的Jonathan好像有點不一樣,但又說不出有哪些不同,但她還是高興,這位曾經的好友終於重新和她說話了,那種感覺就像回到從前,他們還是彼此的鄰座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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