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絲與後勤巴》: 《叁章·春_相遇》
自從他離開後,我望著手心中的櫻花糖並又不自覺地暗笑著,然後我踏上了巴士的尾班車。
司機怒視著我,並把手擋在八達通的讀卡器上。
我馬上意識回來,然後捨下口罩收進褲袋,並刻意地咳了幾聲,他才把手縮開,讓我能上車。
我坐在窗旁的位置,望著窗外的路燈,並回想起他帶著我穿梭著這城市,回想起他牽著我手跟我説的那句承諾。
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他的聲音、他的面容。
那刻心動的感覺不斷徘徊在我心中。
我的生活本似一盤的靜水,因為他的花瓣泛起了陣陣的漣𤀽。
愛意就似滿瀉的湖水傾倒而出,流水溢出灌進櫻花的花落的位置上發成芽。
初戀就像一陣春風吹進我的心房,心中忐忑的感覺難以形容,那感覺就似一首優雅的詩。
回過神來,車已到站。
今天的相遇仍在我腦海中不斷回帶,思緒也因此變得凌亂,心律久久未能平靜。
朦朧夜空下,星月撲朔迷離,平日的我根本不屑去觀看這黑漆漆的天空,而今天卻覺得今夜的月光特別光、特別清,特別想追望。
月明如銀,皎潔的月光映照著這殘缺的樓房,月色下這個家更顯得冷清。
我來到家門前慣性地說一句「我返黎啦。」,卻換不來一句回應。
我扭開門柄,家中空無一人,數日沒歸家,傢俬已開始積滿塵埃。
我把背包中餿臭的衣服也放進洗衣盤中,然後便拿起濕布走到客廳,拿起那珍貴的全家福把它抹乾淨。
回望這人去樓空的家房,仍能回憶到父親的囉嗦,母親在廚房煮飯的飯香,姐姐在跟我爭著廁所。
正如那一天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我收起剛揚起的嘴角,並打開那沒電的雪櫃拿出一罐汽水,希望喝點甜的能舒緩那撕裂的悲傷。
然後我拿著汽水走進浴缸,打開水龍頭,沖著冷水,浸在這唯一還未被政府截斷的資源當中。
一盤冷水冷卻了那今晚心動的感覺。
我的心境也變回止水,不再波動。
平靜的冷水不但沖走了我身上的汗漬,更沖走那浪漫的感覺,令我回想起我對中共的恨及改變我人生的一日。
⋯⋯
原本的我,生於小康之家。
父親從事公務員,母親是普通的家庭主婦,姐姐也剛踏出社會工作,我們一家過著幸福而簡單的生活。
同樣地,我們也熱衷於參與政治運動。
在那一場革命中,政府宣佈解散警隊、林鄭下台再將全部公務員問責,其中也包括我的父親。
當時的我們看似抗爭臨近成功的趨向,因此也有預備慶祝的想法。
但原來這美好的一刻只停留於一瞬間,下一刻即化為烏有。
我們猜想是因父親的立場,所以政府故作虛有,直接把父親強行列為公務員行為不當,以失職來把他拘捕。
同一時間,母親及姐姐向此事提出訴求。
當時我回到家的樓下,只是看到幾輛救護車及一些記者包圍著,略聽到他們指出「武漢肺炎出現香港本地傳染案例」。
我望向正在抬上救護車的患者,是一副熟悉的臉孔——母親。接下來上救護車的,則是姐姐。
我留意到她們正在掙扎,直覺告訴我:她們是被陷害的。
又是中共嗎?
一日之間,我喪失所有親人,也失去了身分。
毫不知情的鄰居因害怕疾病的傳播,向政府告密,透露出在家中仍剩下我一人。
一天不過,我留意到媒體上刊登著我的姓名及資料,把我進行通緝,令到我有家而歸不得,在學業任何事也被迫中斷。
一天過後,欄杆上也貼著我的「尋人啟事」,我只好隱姓埋名。
我四處流浪,只能趁著夜闌人靜的深夜才能靜悄悄地回家。
我換過身上的舊衣,把背包上的裝備補給後,又再小心翼翼地離開。
從人們的閒言閒語中得知,武漢肺炎病患者已被送上大陸隔離,意味母親和姐姐也是其中之一。
對於父親的音訊也消聲匿跡。
被事實所逼的我,不得不以自己一人維生。
曾經天真的我,以為會得到別人的憐憫、別人的幫助。而真相是,世界根本沒有公平。
我只能靠著擺賣自製文宣的飾品來勉強維持生計,一日三餐成憂。
蹤使被人斥責我食人血饅頭,但我亦只能忍聲地把一切悲憂也藏於心中。
回過頭來,不知不覺的哭泣隨著身上的冷水灑下了。
我抹過眼眸內的熱淚和身上的冷水,換上衣裳,一面灰沉走到露台前,手握著那粒晶瑩的櫻花糖。
【原來戀愛就像把鎖匙,解鎖著你心鎖的心事。】